直升机卡在了火山口

1999-06-05 06:53徐凯
东西南北 1999年12期
关键词:积雨云干冰火山口

徐凯 译

1998年2月15日,全球最大的电影公司之一——美国福克斯电影公司的“王牌摄影师”——雷伊随老板到危地马拉参加公司在当地举行的国际摄影展的筹备工作,当得知尚急需一些帕卡亚火山的照片时,曾以拍摄闪电取得97年度国际摄影大赛大奖的雷伊马上主动请缨,他意识到这一任务将使他的摄影生涯再创巅峰。

帕卡亚火山海拔2254米,是世界最不稳定的10大活火山之一,1998年元月,它刚刚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喷发,从火山口喷出的熔浆覆盖了周围约20公里的地面。

2月18日,一架由当地最有经验的飞行员——比利驾驶的直升机载着雷伊朝帕卡亚火山飞去。

一个多小时后,当比利将直升机悬停在空中时,眼前的一切令雷伊惊叹不已:帕卡亚火山岿然屹立在前方500多米处,火山口处青烟袅绕,四周的云雾给它平添了几分朦胧与神秘,透过云雾,隐约可看到火山口仍不断喷出烧得通红的小颗粒,火山四周一公里的地面已再次被滚烫的岩浆覆盖,还咕咕冒着泡。“真壮观呀 !”曾参加过超级大片《地火危城》的拍摄,见过人工制作的火山大场面的雷伊不禁也被这一大自然的奇观折服了。

取出陪伴自己多年的照相机,雷伊拍了几张远景。然而,雷伊明白单凭这几张远景照片就想捧走金杯是不可能的。稍作权衡,雷伊一字一顿地对比利说:“从火山口上方飞过,我要拍几张火山口的特写!”

直升机在比利的操纵下向帕卡亚火山正上方飞去,雷伊举起相机将上半身全部探出窗外,随时准备捕捉精彩的瞬间。

100米、50米、30米……距火山口越来越近了,热气一阵强过一阵地袭来,脑袋在直升机外的雷伊更是感到一阵阵窒息。倏地一下,比利觉得眼前一暗,被白雾笼罩着的直升机仿佛一下钻入了烤箱,机舱内温度迅速升高,“噼噼啪啪……”随着火山口喷出的碎块对直升机的撞击,强大的高温气漩使得直升机开始剧烈摇晃、震动。”快拍呀!”比利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压着操纵杆尽量保持着直升机的平稳。而当直升机到达火山口的那一瞬间,雷伊只觉一股热流从下方袭来,呛鼻的硫磺味不禁令他呼吸堵塞,刚刚屏住呼吸按下快门,一颗灼热的火山灰正好击中了他的左手手腕,钻心的剧痛令他不得不缩了回去。

还未来得及为成功完成了一幅佳作而高兴,更强的恐惧感一下令他“定格”在了原地——比利满头鲜血,已昏迷在座椅上,直升机失去控制,正快速向下坠落!

原来,当雷伊拍照时,一颗足有鸡蛋大的火山石穿透了直升机的下弦窗正好击中了比利的额头。“老天!”雷伊顾不上去查看比利的伤势,一下扑到驾驶台前,用尽全身力气将操纵杆向后拉。“吱——咔嚓!”直升机的起落架重重刮在火山口边缘,双双折断,机腹贴着火山口边缘掠过,“好险啊!”雷伊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然而,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的雷伊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正在下降的直升机忽然又发狂般地旋转起来。原来,直升机经过的那个方向的火山外壁上有一个与火山内部连通的直径足有1米多的大洞,由于火山内部热气上升,这个孔洞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并形成一股巨大的内漩流,而直升机,正无巧不巧地被“裹”入了这漩流。

“乒乒乓乓……”在直升机的飞速旋转中,机舱内未固定的物品全都飞了起来,雷伊的脑袋、身体、双腿……遭受着一下重似一下地撞击。终于,随着“咔嚓”一声巨响,雷伊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雷伊终于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拖着快散架的身体挪到机窗边,眼前的一切不禁让他如坐冰窟:直升机正好卡在那个如狰狞的恶魔大嘴的火山外壁孔洞中,机身后三分之一已进入了火山内部,如果不是因为螺旋浆卡在了洞口,此时正悬空在孔洞外的机身早已与他们一起被火山内部灼热的岩浆融为了飞灰。而且,直升机现在仅仅依靠脆弱的尾部悬挂在火山外壁上,2000多米的高度一旦落下便足以使他们粉身碎骨……

雷伊顾不得多想,迅速抢到对讲机前向危地马拉机场地面指挥塔发出求救呼叫,5分钟过去了,雷伊已近乎声嘶力竭,可对讲机中仍是死一般的寂静,火山附近的高温产生的高频热辐射已完全“吞噬”了他发出的短波通讯。

蓦地,雷伊感到猛地一晃,机头也随之向下一扎,回头一看,被卡在火山孔洞中的机尾在火山内部超过1800度的高温炙烤下已由银灰色逐渐变黄,并开始隐约透出红光,尾部内壳已开始变折,一道折痕已越来越明显,雷伊的心又开始一阵阵颤抖,怎么办?

“比利!比利!快醒醒!……”雷伊不得不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比利的身上,他不顾一切地用力摇撼着比利,希望比利能给他们一个逃生的妙计。

“降落伞!”在雷伊发疯般的摇撼中,比利终于悠悠醒转,然而,他只艰苦无比地吐出了三个字便又昏迷了过去。

降落伞!雷伊对此疑惑不解,地面可全是能将金属熔化的岩浆啊!突然,他脑中一亮,对!火山口已源源不断产生着上升的热气流,降落伞完全可以借助这股上升气流轻易地脱离岩浆覆盖的范围。

怀着一丝求生的希望,全身几乎要瘫软的雷伊咬紧牙关极其小心地向机尾存放降落伞的地方爬去,生怕太大的动作会引起直升机尾部断裂而坠落。

在距离降落伞仅仅1米处,无论雷伊如何努力尝试,但他始终无法再前进半厘米了,机尾处上限为80℃的温度计早已爆裂,火烫的内壳令他感觉仿佛被放入了微波炉,灼热的空气侵袭着他的气管,他已无法张嘴呼吸,一阵又一阵的窒息感不禁令他双眼发黑……

情急之下,雷伊快速解下了自己的皮带,将皮带扣那端向降落伞抛去,希望能勾住降落伞,一次、两次……直到第十一次,皮带扣终于搭住了降落伞包的背带,与此同时,因用力过猛雷伊的右手一下无可避免地贴上了内壳,“磁——!”一声轻响,整个手背的皮肤顿时在一股青烟中变为了焦炭。忍着钻心的剧痛雷伊用尽全身力气将降落伞拖到驾驶舱。

然而,当雷伊准备背上降落伞时,他的双眼一下傻了:由于降落伞紧贴机尾内壳,在高温的烘烤下背面已几乎完全变硬变碎,它们在空中完全打不开了!

巨大的失望令雷伊欲哭无泪,他的心已一片死灰……

“干冰枪!求救!”比利又开口了,雷伊的精神不禁又为之一振,可当他手脚并用爬到比利身边时,刚刚获得短暂清醒的比利却又进入了无意识状态。

“干冰枪?求救?”雷伊再一次陷入了深思,他明白此时此刻比利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必将是两人脱险的关键所在。

“吱——嗄——!”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机尾出现了大面积弯折,机身一下向下倾斜了10度,雷伊拼命用手擂着自己的脑袋,希望能悟出比利那句话中的寓意。对了!

雷伊一下差点跳了起来,求救讯号是因为热辐射的干扰才无法发出的,干冰枪可以用来做人工降雨,也许雨水可降低热气的温度,减轻热辐射的干扰,在那时不就可以发出求救讯号了吗……

雷伊迅速从座位后取出装干冰枪的密封箱,打开箱子,里面正是惟一的“救命稻草”——一把干冰枪与3块干冰。

用颤抖的双手将第一块干冰放入干冰枪中,雷伊才发觉一个严峻的事实,自己受伤的双手稍微动一下便痛彻心脾,根本无法举起这把重达15公斤的干冰枪。

急中生智,雷伊用一根绳子吊住枪口,再将绳子穿过机窗旁的扶手,一把一把拉着绳 子让干冰枪竖了起来,他顺势躺下。现在要做的便是瞄准积雨云射击了。

在海拔2000多米的火山壁上,云层离他并不远。尽管天空中云彩不少,可能够用来降雨的云却很少,屈指可数的几朵外灰内白的积雨云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给瞄准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一朵积雨云终于飘到了直升机上空,雷伊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然而,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刹地,右手手背钻心地剧痛使得他全身不由自主地一抖,干冰擦着积雨云的边缘飞了过去。

趁着那块积雨云还未飘走,雷伊赶快装好第二块干冰,然而就在他射击的那瞬间,“咔嚓!”机尾上三分之一的部位一下完全断开,机身一下变得犹如一个摇晃的钟摆,向下弯折成了一个超过30度的角,第二块干冰也不知飞到了何处。

小心翼翼地将第三块干冰装进枪膛,雷伊的神色凝重到了极点,这是两人获救的惟一机会了,生与死便全系在它身上了。

瞄准那块仍在上空飘来荡去的积雨云,雷伊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扣动了扳机,随后便软软地躺在机板上,等待上帝的安排……

1分钟、2分钟……5分钟过去了,天空中却仍一丝动静也没有,就在雷伊在那一片比死还令人恐惧的寂静中几乎要崩溃的时刻,“噼哩啪啦……”豆大的雨点终于砸了下来……

几乎是扑到对讲机前,雷伊用紧张得已变调的声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始求救。当他第11次呼叫危地马拉机场指挥塔时,他终于听到了他此生最动听的天籁之声:“我们马上派直升机前来营救!”……

如木偶般坐在座椅上,眼睁睁地看着机尾的裂缝1厘米1厘米地延长,雷伊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祈祷着救援直升机能在机尾完全断裂之前及时赶到。

“嗡嗡……”远处的天际终于传来了雷伊不知盼了多少遍的直升机的引擎声。

救援直升机抵达雷伊他们上方时,机组人员都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直升机的机尾处已断裂超过2/3,且剩下的1/3已被沉重的机身拉长了近两倍,整个直升机仅仅靠着机尾的螺旋浆与尾舵挂在一块绝壁上……

救援人员很快用绳梯将雷伊与比利接上了直升机,当救援直升机上升不过10米时,“啪——!”随着一声金属裂的脆响,雷伊他们的直升机便一下坠落到地面,并马上在青烟中被岩浆化为了铁水……

3天后,帕卡亚火山发生了本世纪规模最大的一次喷发,从火山口喷出的火山灰笼罩了周围200公里的天空,经过这次全面喷发,帕卡亚火山最终变成了一座死火山。

1998年4月21日,危地马拉国际摄影大赛颁奖现场,当司仪宣布由雷伊拍摄的那张帕卡亚火山口的绝版特写力挫群雄,再度夺冠时,全场顿时一片欢呼。站在麦克风前,雷伊只说了一句话:“凝聚了生命的艺术才是最伟大的!”

(梁旭摘自《民族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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