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是断线的风筝

2001-06-14 14:28
现代家庭 2001年3期
关键词:风筝

风 筝

傍晚走下飞机舷梯的那一刻,禾顿时觉得有着无限的茫然。阴郁的天色夹着闷热。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禾没有来过。虽然这个南国的城市在禾的心中一直是一个闪耀的符号,虽然这个城市里有让禾怦然心动的最熟悉的一个声音,禾依然觉得心虚。阿威出差去了,阿城不在这个城市,阿威不知道禾今天会来。

禾不想见阿威。

此刻,禾坐在区政府招待所的斜对面一家叫天水雅集的茶庄里。一个小时前,禾按捺住自己的狂乱,拨通了早已透熟的电话号码。电话响过两声之后,是一个甜甜脆脆的小女孩的声音。禾知道,这是阿威的女儿小兔子。阿威每次谈起他的女儿总是满腔的慈爱。禾知道小兔子今年小学毕业,个子有一米六,成绩很好,还是班干部。禾没有喊小兔子,而是说:我找你妈妈。

两年前,禾也在茶社等过一个女人。禾是为自己的一个好朋友去约见那个叫利红的女人的。在一个叫木樨地的茶栈。朋友泪汪汪地求禾,要禾去问问利红,她到底与自己的丈夫如何。朋友说她可以退出。结果禾既同情朋友又理解利红。回来时禾满身的疲惫。今天呢?今天禾是为了自己。

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禾抬头望去,一个标致的妇人正弯腰寻问门口吧台的服务生。禾觉得,这便是她寻的人。阿威的妻子。禾一边伸出手一边自我介绍说我叫禾。阿威的妻子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碰了一下禾说我叫袁平。片刻,两人都不知说些什么,但禾知道,袁平正打量着自己亦如自己正打量着袁平。袁平长得很小巧,青紫色的职业套裙显得很精神,一双修长的腿并不像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禾知道,袁平在打量自己的时候,更多的是在想:禾是谁。

电话里,禾只说自己是阿威的朋友。出差来N市,想见见袁平。短暂的沉默以后,禾说,我是阿威的朋友,工作上经常打交道,也知道一些你们的事情。禾停了停,看见袁平眼里闪过一抹黯淡的光。袁平的心中是排拆禾的,但没有表露出来。禾看看袁平,轻轻地对她说:阿威很爱你!袁平咬了咬薄薄的嘴唇,有一点怨。禾想,袁平的怨有一点大概是因为不知阿威对禾说了什么,还有一点便是因阿威目前的态度。禾复杂的心情只有自己知道!禾既是为阿威和袁平努力,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努力?禾接着说:我并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从阿威谈你们相识的过程中感受到你现在给他的打击……禾说着说着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这样重情的大丈夫我以为绝种了。袁平低了低头,幽幽地说,我知道,所以我不想离婚。袁平似乎又像是为了解释什么补充了一句:那人是我的初恋。禾心里冷冷地揪了一下,暗生出一份愤然。初恋!该死的初恋是该诅咒还是该赞美?!似乎只要是初恋就是纯洁、美好、崇高的,至于几十年的相爱、婚姻、责任,一切的一切就那么地不堪一击!敌不过一次初恋?阿威的初恋呢?阿威的初恋是袁平。禾的初恋呢?禾的初恋是禾的丈夫。阿威和禾是不是都太傻了,把初恋变成了婚姻,死心塌地守着,却不那么美好。生活的艰辛把爱情摩挲出无数的瑕疵。而失去的,再伤痛、再缺损,时间的年轮却将它们打磨得光鲜圆润!

但是,乔没有评价,禾早知道,当初袁平与阿威相识的时候同时与那个初恋也在谈着。

其实,有时女人是更能体谅女人的。“相煎何太急”呢?禾想。禾和袁平也许有些共同的地方,所以彼此似乎能够沟通和理解。两个人对社会、工作、独立方面见解的一致性使禾和袁平都暂时忘记了各自的痛处。

音乐响起来,是那首“回家”的曲子。禾和袁平都愣了一下,相视淡淡一笑。如泣如诉的萨克斯招呼着:回家,回家。

袁平看看禾,伸出手说:谢谢,我该走了,禾和袁平都没有说再见。相互示意挥了挥手。袁平走了两三步,停了一下,折回身看看禾。袁平还是问出了她想问的话:“你爱他?”禾没有答。禾朗朗地告诉袁平:“我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朋友。”

目送袁平的背影,禾的笑还挂在脸上,泪水却止不住溢出来……

认识阿威是在一个下雨的早晨。研讨会结束,禾离开H市的早晨。

会议五天期间,禾对阿威并没有过多的印象,并没有在见到阿威的时候一见钟情。

会议结束的前一天,派对活动禾和阿威被分在一起。晚上聚餐的时候,有人提议,说禾和阿威是最佳组合,大伙起哄,要禾和阿威喝“交杯酒”。有人给禾斟上了一大杯红酒,阿威托着杯子走过来对禾说,怕什么,喝就喝。说着不声不响地把禾杯中的酒倾倒在自己杯中,只给禾留了浅浅的一小口。阿威知道禾是不喝酒的。阿威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和协调,伸出长臂环绕着禾的手臂便一饮而尽。禾似乎没有退却的余地,想阿威是少数民族,是应当尊重这种风俗民情的。禾在笑声的簇拥下,喝了杯中的酒。笑过之后,禾才意识到,这是禾一生中的第一个“交杯酒”呢。

今日道声再见,明晨将各奔东西。互道晚安的时候,阿威走到禾的身边,递给禾一张名片。阿威的名片上用笔写满了BP机、手机的号码。禾的心里就有了一份感激。

冬日的H市虽不像禾所在的城市那么冷。但早上禾要六点出发去赶头一趟班机。禾无意中滋生出一种隐隐的感觉,阿威会起来送她。这感觉也就是一刻的闪现,禾禁不住在心中调侃这想法,想阿威不至于会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至于会喜欢上阿威。

走吧,同事喊禾,说去机场的车已经在等了。天,阴霾寒冷,不赶车的人还在睡觉。拐进大厅,禾看见了阿威。高高的阿威站在门口,用眼神和笑意越过前面的人跟禾打招呼。禾也笑笑,上前伸手跟阿威握手道别。阿威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依然对禾笑笑,禾也跟他笑笑。车,启动了,宾馆门口只留下直立着似乎没有任何表情的阿威,阿威用一双眼睛紧紧地追随着目送着禾。禾回头看着伫立在雨中阿威茕茕孑立的身影,心中起了无名的忧痛。

冬去春来。

阿威每天的电话已经成了禾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开始,禾和阿威还相互选择着适当的词,尽量不涉及某些敏感的话题。其实,各自的内心都很清楚,经常双方的谈话会不约而同地中断,然后会心一笑,温情而无奈。有时,阿威从电话中传来夸张的笑声,禾就有着隐隐的痛,因为那笑是那么的空洞。扣来,阿威在一次朋友聚会以后,借着酒劲,跟禾说了他的伤痛。慢慢地,禾和阿威越走越近,每天每天,双方都在用心的鼠标搜索着地对方的心迹,感应着对方的喜怒哀乐。

半个月前,阿威说他将到Y城去学习,希望能来看禾。禾想了想,推说自己也要出差。阿威有点失望。禾在拼贴了阿威所有的伤心碎片以后,决定为阿威作一次努力。虽然禾是那么地希望被阿威拥着去喝茶、去看电影、去听音乐会……禾也明白阿威来看她将会发生什么,禾心中渴望阿威,但禾不想做阿威的情人。虽然禾的婚姻早就让禾的心起了厚厚的茧。

十月的一天,快要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响了。禾顺手拎起来喂了一声。对那边说,你好!禾呆了一下。一直很忙,好久没有给你打电话了,还好吗?阿威说。挺好,就是忙死了!禾回过神来,用那种自己都有点吃惊的飞扬的声音说,似乎忙得很快乐的样子。双方又扯上各自单位的机构改革,一片祥和。笑声中禾的眼前飘忽着一个月前自己领到的绿色离婚证。禾又笑了笑,禾听见自己笑声苍凉。

间隔了一会儿,阿威说,刚分了一套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刚搬家。阿威的声音带点调侃。阿威又说家里电话号码改了,让禾记一下。禾说,好的。

禾说好的时候,并没有动手去拿笔。禾知道,她不会去拨这个号码。

禾的台板下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首诗。阿威低沉的男中音回荡起来:宁静的夜/从沉睡的梦中醒来/头枕着甜蜜的思绪/我在静静地/想你。

禾慢慢从台板下抽出纸条,抹抹平,夹进一本老式日记本中,带上门,声音被锁在身后……

这是我的故事,我是禾。我用了风筝的笔名。阿威第一次来电话的时候说,他不知道我会不会像风筝一样断线。我不想做断了线的风筝,但是,因为,所以!

猜你喜欢
风筝
风筝飘
风筝舞
风筝
骄傲的风筝
千里风筝一线牵
造风筝的人
在手账中为风筝比心
难忘那只丑风筝
学做风筝
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