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毙日军中将阿部规秀始末

王惠军

1937年11月7日，根据中共中央指示成立了晋察冀军区，创建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这是抗战爆发后八路军开辟的第一个敌后根据地，被毛泽东誉为“模范根据地”，它的存在对日军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晋察冀根据地的发展和壮大引起了日军的极大恐慌，尤其是武汉失守以后，抗日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敌人没有力量举行战略反攻，扩大占领区，而改为巩固占领区。在华北地区，日军把进攻的重点指向八路军抗日根据地。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自1938年后驻华北日军开始大举进攻晋察冀根据地，妄图剿杀我抗日武装。

1939年10月下旬，日华北方面军第一一○、第二十六师团和独立混成第二、第三、第八旅团各一部，共2万余人，分多路对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北岳区进行冬季“扫荡”，企图摧毁我抗日根据地，打通曲（阳）阜（平）间的交通。11月3日，由涞源出动的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独立步兵大队500余人，被八路军晋察冀军区部队歼灭于雁宿崖村。晋察冀军区第一、第三军分区针对日军每次遭到歼灭性打击后总要重振兵力前来报复的特点，命令部队立即脱离战场，分别隐蔽于适当位置，作好连续作战的准备，待机再战。

果然，11月4日晨，日军“蒙疆驻屯军”最高司令兼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率领独立步兵第二、第四大队1500余人，分乘90多辆卡车，向雁宿崖、银坊方向急进，企图寻歼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主力，进行报复性“扫荡”。

雁宿崖是位于涞源县境内的一个险峻关隘，直到今天这里仍然没有一条像样的大路。它是一条长几百米的悬崖峭壁，坐落在三岔口和张家坟之河床西岸，东边是连绵起伏的高地，最宽处也不过三四十米，形成一个天然口袋。如果将敌人诱入这条死谷，那他就插翅难逃。

阿部规秀统领的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在日军中堪称精锐，而阿部又是在日本军界享有“名将之花”盛誉的陆军大学的高才生。他擅长运用“新战术”，被称为“山地战专家”和“俊才”。阿部中将以伪“蒙疆驻屯军总司令”的身份兼任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旅团长。此外阿部还担任北线进攻边区总指挥。跹村宪吉大队被歼后，阿部便于第二天沿着跹村宪吉走的路，向白石口前进，进行报复性“扫荡”。

11月7日上午，天空飘着绵绵细雨，山谷中浓雾缭绕，八路军潜伏于黄土岭的群峰之间。日军先头部队边侦察边东进。他们先行占领两侧高地，掩护主力缓慢通过。尔后，再前出侦察，占领制高点进行掩护，反复交替前进。日军虽然高度警惕，但始终没有发现伏兵。就这样，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一、三军分区部队，游击支队及急速赶来的第一二○师特务团等部，在日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连夜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阿部旅团就这样十分谨慎地钻进了数千名八路军布下的“口袋阵”。翌日，似乎有所察觉的阿部规秀，率部急匆匆沿山谷东移，企图返回涞源城。下午３时许，当日军全部进入我军设伏地域时，只听一声令下，我百十挺轻重机枪同时向敌军密集扫射，子弹如暴风骤雨般倾泻在敌人头上，一时间黄土岭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杀声响彻云霄，日军伤亡极其惨重，阵势大乱，慌忙抢占了几个小山头，企图冲出包围圈。八路军针锋相对，寸土必争，包围圈越缩越小。

第一团和第二十五团一部给撤退之敌以迎头痛击；第二团、第三团分别从西、北、南三面包抄过来，投入了猛烈攻击之中；这时，一二○师特务团又从第三团左侧加入战斗。日军遭到突然打击后猝不及防，急忙抢占上庄子东北的高地，并向寨头的我军阵地发起猛攻，双方展开激烈的山地争夺战。下午4时许，我第一团团长陈正湘在望远镜里发现，在南山根东西向的山梁上，有一个身穿黄呢大衣、腰挎战刀的日军指挥官和几个随员，正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况；在距山包100米左右的一个独立小院内，也有挎着战刀的日军指挥官进进出出。陈正湘判断：独立小院可能是日军的临时指挥部，南面小山包可能是日军的临时观察所。他当机立断，命令通讯主任跑步下山急调炮兵连。炮兵连连长火速上山后，陈正湘指给他们两个目标，要求他们务必要用迫击炮将这两个目标摧毁。炮兵连长在目测距离后说：“直线距离约800米，在有效射程之内，保证打好。”随着几声炮响，小院子里腾起一股股烟尘，望远镜里再也看不见人影。４发炮弹全部命中目标，其中一发炮弹正打在日军指挥官群中，炸得敌人血肉横飞，阿部规秀当场被炸成重伤，于３小时后毙命。陈正湘团长的判断是正确的。原来，阿部旅团遭到突然而猛烈的袭击后，乱作一团，阿部规秀手忙脚乱，一时找不到藏身之处和开设指挥所的合适地点，这时，他突然发现大队长堤赳中佐的指挥位置在一个小山坳旁，较为隐蔽，于是就向那里转移。当他到达小山坳时，又发现半山坡上有一处独立院落，便决定把指挥所设在那里。

“太暴露了！太暴露了！”堤赳中佐惊叫起来。

“那里有老百姓，八路军是不打老百姓的，最安全、最安全！”说着，阿部率先向山坡爬去。

这是一座四面有房的小院子，住着陈老汉一家13口人。几个日本士兵把陈家男女老幼都赶到南屋，把一个条案抬到屋门口，铺上地图，还给阿部搬来一把太师椅。他们还在南耳房里架上电台、报话机和手摇发电机。“哐！哐！”……几声巨响，炮弹在独立院落内外爆炸。硝烟散后，只见日军官兵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内外。当时阿部正在南屋条案前查看地图。一发炮弹在距南屋门口３米远的地方爆炸，弹片夹杂着碎石块飞向阿部和他的参谋人员，阿部中弹片最多。

同在南屋东侧炕上的陈老汉一家却没有一个受伤的，而在南耳房的几名日军官兵多数都受了伤，站在院子里的日军官兵也是伤的伤、死的死。据当时被敌人关在独立小院东边小屋里的一些群众回忆，他们亲眼目睹了我军炮弹在独立小院屋前爆炸的情景：日军指挥官被炸倒了，连那条狼狗也被炸破了肚皮，可是却没有一块弹片飞到小屋里，群众无一伤亡，大家暗中称奇：“八路军的炮弹，神！”当年还是孩童的陈汉文这样介绍他当年所看到的情景：“那个炮弹是从东北面那个叫十八道梁的山上飞过来的，落在我家院子里，炸了1米多深的坑。阿部规秀就在我家中，正好对着门外坐着，他刚把电话线接好往外发话，咱八路军一发炮弹就落在那个院子里，那个炮‘轰地一响，炮弹皮子进到屋子里打着他了。当时那个情形就是这样，我亲眼在那儿看到了，不过3米，炮弹皮炸到屋里把他打倒了。打倒他以后，日本兵好像是特别惊慌，背上他就撤了，究竟上哪儿去，当时也看不着，我们都不敢出去。”原来阿部规秀是在慌乱之中闯入这户人家的，从他进到院子到中炮受伤不超过半个小时。而就在此次出兵前不久，他在一封家书中还这样写道：“爸爸，我从今天起去南方战斗，回来的日子是11月13、14日，虽然不是什么大战斗，但也将是一场相当大的战斗。我们打仗的时候是最悠闲而且最有趣的，支那已经逐渐衰落下去了，再使一把劲它就会投降。”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位急于报效天皇的阿部中将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命丧于这样一座农家小院内。

当天打扫战场后，我军就找到了镶着两颗金星领章的阿部规秀的黄呢子大衣。很快，一把嵌有银菊花的指挥刀也被找到了。后来，军分区把这些战利品送到了军区，军区又派人送到延安。

就在黄土岭前方两军酣战之时，被围日军不断地发出有关战况和求援的电报。驻涞源、灵丘、易县、满城、唐县、完县的日军第一一○师团、第二十六师团及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的余部，分几路来增援，迅速向黄土岭方向逼近。8日晨，日军飞机投下7副降落伞，除弹药、粮食外，还投下一名军官来指挥被围的日军突围。很快被围日军组成临时指挥所，在5架飞机掩护下，指挥日军向上庄子西北方向突围。我第一团和第二十五团一部把拼命突围的日军拦腰截断，并将200余名未冲出来的日军又堵截在上庄子村里。大约有400多名日军突出包围，冲到了上庄子西北的高地，然后，向司各庄方向仓惶逃窜，我第二团从右翼、第三团从左翼对其进行夹击，又给突围的日军以重大打击。此时，增援的日军进展迅速。为避免陷入被动局面，晋察冀军区命令，参战部队立即撤出战斗。黄土岭一战我八路军共击毙日军900多人，彻底粉碎了敌人的秋季大“扫荡”。

11月23日，东京各大报刊都刊登了一条来自中国战场的消息《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所谓“名将之花”，便是那位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日本“蒙疆驻屯军”最高司令官阿部规秀中将。阿部规秀之死，震惊了日本朝野。《朝日新闻》报道称：“自日军成立以来，中将级将官的牺牲，这是没有先例的。”阿部规秀是抗日战争中被我军击毙的日军最高级别将领。阿部毙命20天后，他的骨灰运抵东京，东京下半旗为这位罪魁致哀。

党中央、八路军总部和全国各地的友军、抗日团体的著名人士，纷纷发来贺电，祝贺晋察冀军区所取得的胜利。全国各地的报纸也纷纷报道黄土岭战斗经过，刊登各种祝捷诗文。真是欢声动地，贺电满天，广大人民异常振奋。蒋介石闻知此事也异常高兴，并给延安八路军总部发去了贺电：

朱总司令：

据敌皓日（9日）播音，敌跹村部队本月江日向冀西涞源进犯……支日阿部中将率部驰援，复陷我重围，阿部中将当场毙命等语。足见我官兵杀敌英勇，殊堪奖慰。饬将上项战斗经过及出力官兵详查具报，以凭奖赏，为要。

黄土岭战斗之后不久，驻张家口日军警备司令小柴曾经“屈尊”给当时我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写了这样一封信： “麾下之部队武运亨通，长胜不败，鄙人极为佩服。现鄙人有两件事求教，一是请通知鄙人在黄土岭、雁宿崖被麾下部队生俘的皇军官兵数目、军职及他们的生活近况；二是战死的皇军官兵是否埋葬、埋在何处？可否准予取回骨灰，以慰英灵？”昔日不可一世的侵略者终于不得不向中国人民低头乞求。

阿部规秀是日军侵华战争以来丧失的一个高级将领，也是中华民族整个抗日战争中消灭的职务最高的一个日军指挥官。击毙日军中将指挥官，这在华北战场是第一次，在中国人民的抗战史上也是第一次。对此，日军极为懊丧，敌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俊发出了“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的哀叹。有趣的是，远在大后方的国民党中央政府，一向诬蔑我们，说八路军游而不击，只顾扩张实力，这一回却低头噤声了。黄土岭战斗是较成功的一次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它震惊了敌人，对国民党所谓的八路军游而不击的谎言也是一次最有力的戳穿。

（责编 卫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