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狼

2008-10-29 10:58霍竹山
安徽文学 2008年11期
关键词:外爷崽儿公狼

霍竹山

那是外婆的一次经历。

一年初秋,一匹白眼圈的母狼,硬是将外婆连推带拉到了狼窝前。外婆是在回娘家的路上被白眼圈的母狼劫持了的,外婆已经软得坐在了地上,等着母狼的攻击。但母狼趴在了外婆面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眼睛里露着的也不是凶残。看着外婆不动,母狼趴过来,叼外婆的包裹。外婆生气地将包裹丢给母狼说,要吃你就吃,这个包儿里又没有肉。母狼的脾气却好的出奇,又用嘴扯外婆的衣襟。望着母狼吊着奶头,外婆似乎明白了,这匹白眼母狼是要她跟它走,回去喂它的小狼崽儿。外婆流泪了,想到常常因填不饱肚子而饿的哭泣——我们的舅舅、姨姨和妈妈,外婆觉着她还不如这匹白眼的母狼。一时间,外婆来了气力,能救活一群饥饿着的小狼崽儿,她死的也值了!

外婆一步一步跟着母狼,来到一个杂草丛生山崖上。随着母狼的一声似哭似唱的叫声,一匹褐色公狼从草丛窜出,外婆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公狼围着外婆转了三圈,外婆心里在骂着饿狼还挑肥拣瘦的当儿,公狼就像母狼一样地趴在了外婆的面前。外婆想,狼吃人大概都要这样假慈悲一番,好像在为自己赎罪:“不怨我,不怨我,实在是狼孩儿们养不活。”外婆心硬硬地等着,等着母狼叫上来狼崽儿来吃她,她那时甚至觉得要是能胖一点,狼崽儿吃时就不磕牙了。可是,这能怨她吗?还好这是在秋季,田里到处都有填饱肚子的东西,要是等到青黄不接的春天,那才叫瘦呢!狼们真会选择奶崽儿的时间,这人不也胖了一圈儿!

白眼母狼叼上来一只胖乎乎的狼崽儿,放在外婆的面前,跟公狼碰了碰嘴鼻好像是说了一句什么,又匆匆忙忙跑下崖壁。外婆闭上了眼睛,感觉狼崽儿嗅了嗅她,可让公狼赶开了。外婆又想,大概要等所有狼崽儿们都来了,一块吃她似乎显示公道,狼对狼孩儿是不“偏大的护小的,饿了二女子的”。母狼叼上来了第二只狼崽儿,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母狼跟公狼又低声“呼儿呼儿”说了一句什么悄悄话,跑下崖去了。这一窝狼崽儿到底有多少?狼吃人原来还有这么些繁杂的程序,让狼崽儿一个一个都到了。小狼崽儿好像被驯服了一样,一个一个虔诚地趴在外婆面前。外婆闭着眼睛也隐约可以看到,趴着的小狼崽儿,就像一个一个的铺了狗皮垫子的小板凳,等着几个孩子抢坐位。母狼叨来了最后一只狼崽儿,轻轻地放在“小板凳”的旁边,和之前一样趴在了外婆面前。

外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在想着,自己喂饱了狼崽儿,谁喂饱我们的舅舅、姨姨和妈妈!这是她最不甘心,此时,成了她心上深深的痛,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心的什么地方。她能感觉到自己在流血,好像是鼻血,不,是狼在吃她,像是已从脸上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外婆一下子趴倒了,失去了知觉。

外婆是母狼长长的舌头舔醒了的。白眼母狼、褐色公狼和五只狼崽儿还没有吃她,她也没有流鼻血,她睁开眼睛,七匹狼一字儿趴在她的面前,她看见母狼和公狼的欢笑了,灿烂地笑,像狗儿迎到了回家的主人那样欢快的笑,她甚至都听到了一种甜蜜的狼的嘿嘿笑声。外婆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并不是在做梦,她揉了揉眼睛,她觉着眼睛仿佛叫风给迷了。

五只小狼崽儿的眼睛血糊糊的,像是被什么给粘住了!外婆一惊,她明白了,狼们并不是要吃她,而是要她来给狼崽儿看眼睛的,可她不是医生,母狼怎这么粗心,应该请一个医生来啊!外婆抱起一只狼崽儿,用手指轻轻拨小狼的眼睛。狼崽儿似乎疼,用肉牙床咬住了外婆袖口。这一刻,外婆发现狼崽儿的眼睛是让人给用针线给缝住了的。

是谁这么缺德,造这个孽啊!

外婆打开包裹,取出小剪刀,轻轻地将缝着狼崽儿眼睛的针线一点一点地剪掉,小狼崽儿右边黑黑的像水晶一样的眼睛露出来了,紧接着,小狼崽儿左边黑黑的眼睛也露出来了。母狼站了起来,像人一样站起来,抱起前爪子,转着圈儿给外婆作揖。公狼也站起来了,学着母狼的样儿,抱起前爪子,转着圈儿给外婆作揖……

母狼用长长的舌头舔着小狼崽儿的眼睛,公狼也用长长的舌头舔着小狼崽儿的眼睛。母狼用长长的舌头舔去外婆额上的汗水,公狼也要用长长的舌头舔外婆额上的汗水时,被母狼挡住了。外婆发现浑身都是汗水了,用左袖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第五只小狼崽儿的眼睛终于露出来了,小狼崽儿用黑黑的水晶一样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母狼。外婆松了一口气,她自豪得像一位手术大夫似的,她做好了五只小狼崽儿的眼睛,她让五只小狼崽儿重新看到了光明,白眼母狼和褐色公狼一次次地站起来,转着圈儿给她作揖……

外婆是让白眼母狼送回家里的。

外婆娘家没回成,却像做了一场大梦。那时天刚擦黑,给崔二爷放羊的外爷已经赶羊进圈回家了。外爷不解地看着外婆,问,“怎又回来了?”外婆不做声,手也没洗,就先咕噜咕噜喝了半马勺的凉水,才像缓过气来。夜里,外爷问外婆“怎了”,外婆说“没怎,瞌睡了”。

怪事是在第二天夜里发生的。鸡叫时分,扑嗵一声,一只黄羊从脑畔(指陕北窑洞的上面)上甩了下来。外爷起来看时,黄羊早断气了,脖子像是甩断了,血还在流——这简直是天上掉肉哩!外爷高兴得不得了,叫起外婆烧水,煺羊脑羊蹄,洗羊肚羊肠。天亮时,外爷跟外婆就将黄羊收拾干净了,外爷双手托着黄羊肉掂量,足有十几二十斤。一家人过年似的,放开肚子吃了几天。我曾问外婆,“黄羊肉好吃不好吃?”外婆说,“不膻、不腻、不腥、不老、不嫩,当然好吃,只是跟羊肉相比,肉丝儿粗了一些。”在我咽口水时候,外婆还说,“想吃不,想吃长大好好挣钱!”

还没过半月,又一只黄羊跌到院子里了。也是在鸡叫时分,也是扑嗵一声,也是甩断了脖子,血还在流。在外爷亮着戏腔,喊外婆烧水那阵子,外婆似乎明白了什么。等收拾完黄羊,外爷去给崔二爷放羊走后,外婆趴上脑畔,她要看个究竟。果然,血迹脑畔上就有,点点滴滴,和狼踪印儿连在一起,隐隐约约还有一道划痕……

这样“天上掉肉”的好事,在外婆家的院子里,发生了多少回,外婆也说不清楚。总之从那年秋天开始,持续了一个冬天,不光是掉黄羊,还掉过几只野兔,临近年关,又掉下来一只小野猪。我们的舅舅、姨姨和妈妈,枯杏似的脸蛋,早已变了,一个个变得红光满面。

正月里,庄里排门子秧歌来外婆家拜年,伞头高唱:“院子不大脑畔高,跌下个金马驹正好好;大人欢喜娃娃跳,这一户人家不得了。”外爷听了,觉着住的窑洞像是风水好,“金马驹”不就是黄羊吗?伞头就像得了神的旨意,冥冥中就唱出来了。

外爷后来将脑畔上跌黄羊的事儿,说给了东家。崔二爷说,真是奇事儿。粗通阴阳卦象的崔二爷,还掐算了一回,让外爷在窑面子上,横插一个丁字架儿,绑上一个小笸箩,说鸟就会飞来天天下蛋。这样的好事,外爷自然照着做了,果真就有各类鸟儿飞来歇翅,可惜就是不肯下蛋,鸟粪倒是收了一大筐。

肥正月过去,瘦二月来了,瘦日子里外婆家的黄羊肉还有得吃。一天,外爷在出门时,跟外婆要针线。外婆心里“咯噔”一下,她记起来了,就是小狼崽儿眼睛被缝的那几天,外爷跟他要过针线,说是没事的时候,缝补让圪针撕破的裤脚,而那几天外爷的手,分明也让什么划破过,洗过脸的水里还留着鲜红的血迹。外婆的心一下子轻飘飘地飞了,飞到了五只被缝了眼睛的小狼崽儿黑黑的像水晶一样的眼睛上了,飞到了白眼母狼和褐色公狼抱起前爪子转着圈儿鞠躬上了……顿时,像有一阵从阴曹地府里吹来的冷风,渗透了外婆的脊梁。

造下那个孽的就是外爷。

春天,外爷拦羊时,裹着光板皮袄躺在山梁上,暖烘烘的阳光照着,他打起了盹。不久,外爷睡得昏天黑地,哪里还管羊群散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要饭的叫醒外爷,说:“一匹白眼圈的母狼赶走了一只大羯子,狼咬着羊的脖颈,用尾巴拍打着羊屁股蛋,羊和狼跑得一样快,趄哪儿跑了。”外爷一咕噜趴起来,向着要饭的用棍指的南面风也似的追去了。

可哪里有白眼圈母狼的影子。

丢了羊自然要给东家赔偿,最让外爷难堪的,是崔二爷瞅他那一眼,就像一把蘸了冰水的皮鞭,一下子抽到了他心窝子去了,那意思好像是在讥笑,你天生就是个贱骨头,拦羊放牛也不是好料。外爷恨死那匹白眼圈母狼了,他日谋夜算着报复,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外爷在放羊时,看到了那个山崖下的狼洞,他还看见了那匹吊着肚子的白眼圈母狼,一个阴险狠毒的计划,那时就产生了。他耐心地等待着,为防止白眼圈母狼发现,他之后一次也没去过狼窝,但他在心里已算好了白眼母狼下崽儿的日子。并且,外爷知道在母狼生下崽儿最早的十几天,公狼是不会出去的,再说小狼崽儿的眼睛也没睁开,公狼会给母狼叼来食物——这也是夜里羊子最需要小心照看的一段时间,为了奶小狼崽儿,公狼和母狼就更加肆无忌惮,什么也不顾不怕了,最具攻击力,也最为凶悍。

可狼在明处,外爷在暗处,出击的权力牢牢掌握在外爷的手里。在外爷跟外婆要了针线、去狼窝的那一天晌午,几只边晒太阳边戏耍的小狼崽儿,就让外爷高兴得足以跳起来。确信白眼母狼不在洞中,可能和公狼一块儿围猎去了,外爷便悄悄地溜下了沟。但没等外爷靠近狼窝,小狼崽儿似乎嗅到了异味儿,一个个躲闪到洞里了。外爷钻进狼洞,将咿咿呀呀的小狼崽儿,一个一个摸到手里拉出来,装进背篓匆匆就走。外爷走到羊群里,让羊群将他脚印与味道掩埋掉了,他担心白眼母和公狼追上了他,那就不仅仅是麻烦了,搭上的可能还有他的一条命。

外爷在一道山梁上,将背篓放下,轻松地坐在地上,得意地掏出针线,然后,不顾小狼崽儿咧着嘴用肉牙床乱咬乱叫,他一只一只将小狼崽儿的眼睛用双线缝住,还来回绾上十字圪塔……小狼崽出生大约只两个月,眼睛像黑黑的水晶,再过一个月,小狼崽儿就会长出牙来,冬天里就会跟着狼群到处学着狩猎,明年就会像大狼一样吃他的羊。然而,这些小狼崽儿再也不可能去吃外爷的羊了,它们的命运,外爷其实做了种种猜想:一种是疼痛拒食而饿死了——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是小狼崽儿自己用爪子抓瞎了眼睛——伤口感染死了,或者成为狼瞎子;一种是小狼崽儿冬天掉下山崖甩死了;一种是五匹瞎眼狼终日钻在洞穴里,在白眼母狼和公狼死后,一块儿饿死了;一种是母狼和公狼急死了,小狼崽儿随着饿死……外爷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眼母狼挡回了外婆,给小狼崽儿拆开了缝着眼睛的线。

外爷在完成他最恶毒的阴谋后,背着小狼崽儿,赶着羊群,将背篓放在距狼窝较近一些的山梁上,远远地躲藏起来了。后半晌,外爷听到了一声凄怆、冰冷而刺人心肺的狼嗥,虽然隔着两座山,可公狼长长的怒嗥,从远处传来时,还是让外爷打了一个寒颤。不久,外爷看到公狼和母狼顺着他的脚印追上了对面的山梁,公狼和母狼扑到了背篓前,公狼和母狼绕着背篓转圈儿,公狼和母狼从背篓里叨出小狼崽儿,公狼和母狼四下里望着,公狼和母狼又将小狼崽儿放进背篓,公狼和母狼叨着背篓下山去了……

白眼母狼们的复仇,是外婆预料中的事情。

那年冬天,外爷在放羊时,与狼群遭遇。外爷起初并没当回事,有羊群就不用怕,狼是吃羊,又不吃人。可当外爷发现白眼母狼时,一下子像跌进冰窖里去了——狼群不是来吃羊的,而是来吃他的,起码会撕了他。外爷环视四周,总共是七匹狼,狼眼睛里都是火,好像要烧死他。

羊群在狼的火焰里,像是被鬼卷风给卷住了似的,形成一个个紧紧挤压着的圆圈儿——巨大的一个毛线团。平时那只不可一世长着大盘角的公山羊,让谁给把角砸去了,头也不知在哪儿藏着哩!

只有外爷烟锅子里的火一闪一闪,外爷想起了火,他将身边的杂草点燃了。对了,谁说过狼最怕火了,它们厚厚的狼毛,遇到了火将会一燃而着,狼也就会被烧死。一棵柠条着火了,柠条的火焰旺,湿着燃起来也像浇了油一样,噼啪作响。外爷盼望这棵柠条,就这样永远地燃烧下去,让狼群不敢靠前一步。一缕青烟,高高地升起了,外爷在燃着的柠条里,堆进去了一些干粪,外爷知道干粪最耐烧了,可谁能在这荒山救他走出狼群呢!那个要饭的要是此时能再来,哪多好啊!上次,外爷还招呼他在家住了一晚,让外婆给他吃了一顿剁荞面,让要饭的感动的要替外爷放几天羊。要是他这时间路过,就能给崔二爷报信,崔二爷会叫上半道庄的男人来救他。

几只乌鸦惊叫着从头顶上飞过,外爷的心彻底凉了。这回他必死无疑,这不能怨谁,都怨他自己的歹毒的心肠,要是当时不去缝小狼崽儿的眼睛,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报应。

外爷看见白眼母狼的得意来了,它对着褐色公狼“呼儿呼儿”地叫了几声——这是攻击的号令,还是再等一等的暗示?外爷感到狼群明显逼近了,七匹狼就在耐心地等着火的熄灭;或者就是要让他放下手中的镢头,乖乖地让它们撕着吃了;或者这也是狼的阴谋,就是要折磨他,让他失去理智,发疯似的冲出火的保护,哪怕跌下山崖甩死了也行。

平日里盼不落的太阳,今天也仿佛跟外爷作对,一股劲儿地往下坠,眼看快要落下西山了。起风了,苍劲的西北风卷起了满山遍野的尘土、草叶,呼呼地掠过外爷冰凉的脸颊,柠条的火早已熄了,只有干粪在最后的燃烧。羊群死一样地不动,狼群又靠近了。

已经没有外爷再往火里填的东西了,他也不想再往火里填什么可燃的东西了。外爷准备与七匹狼最后一拼,那将是惟一的希望,现在,他最担心要是镢头,砸进白眼母狼,或是褐色公狼骨头里,要是一下子拔不出来,那他就死定了,那是外爷最不甘心的。狼们像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还是耐心地一步一步逼近,是想来一个突然袭击,还是要等到夜里,在他疲惫不堪时,来一个偷袭?狼们显然不想和他同归于尽,而是让外爷死,它们一个都不能死。

干粪煨着的火就要灭了,太阳就要沉下西山了。

不能叫狼的阴谋得逞。外爷试着赶动羊群,可羊群纹丝不动,任他拼命吆喝,以至外爷狠下心,一脚踢死了身旁的一只羯子,还是不能让羊动一步。可跑又跑不成,那样,狼群将不会让他有还手的余地,他将死于狼群前后左右的偷袭之下。

外婆像骑了一匹纸剪的马儿,说到就到了。

外爷看到外婆,先是一惊,后是伤心和痛心。完了,一家两个主事的,一下都完了!想到昨天鸡叫前还跌下脑畔的黄羊——窑洞坐落在风水宝地上了,那是再好的阴阳也瞅不下的一块福地啊!想起一群孩子,一个个都吃得红光满面的,不比崔二爷家的孩子们差一点,可惜他们一个个都要成为孤儿了!她怎么就来了?她怎么单枪匹马地来了?

外婆扑在白眼母狼的面前了,外婆跪下了,外婆指着外爷对白眼母狼喊叫:“他是当家的,他是当家的!”外爷看见褐色公狼像狗迎主人一样,跑到了外婆身边,垂着的狼尾巴,也一翘一翘的,只是卷不起来。白眼母狼“呼儿呼儿”地叫了,围着外爷的五匹狼,一齐像狗迎主人一样地跑过去了。狼们对着跪地的外婆趴下了,趴在了外婆的面前,狼们还不停地点着头,狼们都像在嘿嘿地笑着,外婆站起了,狼们跟着站起了,抱起前爪子,转着圈儿给外婆不停地鞠躬。外婆手指了指了落下西山的太阳,狼们似乎很懂事儿,白眼母狼呼叫了声,狼群跟着走了,还一步三回头……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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