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又那么远

胡佳妮

你坐在我的对面，轻声问：“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对吧？”我搅动着冰块的手一滞，忽然用力地点点头，仿佛这是一个郑重的承诺。炽热冗长的夏日结尾之时，你和我匆匆告别，转身离开，各自走向不同的目的地。

一直以为，分离是很遥远的事情，起码要经历三年漫长的岁月。三年，3个365天，26280个小时，再分割下去就趋向无穷，我们有足够的瞬间来充实我们的记忆。却不曾料到，离我们分开的那个夏天，已经有整整一年了。

对你的记忆，开始于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和雅典奥运会同时举行的初一新生军训。站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心里有种找不到熟悉面孔的紧张和失落。正坐在位子上准备接下来的自我介绍，你从讲台上下来，笑容带着莫名的温暖。一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很普通的问候语，每人每天都会重复着相同的内容，但短短的八个字，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从那开始，我就记住了你的名字。也是从那以后，我的脑海中就刻下你的一举一动。

开始在午饭后一起去小卖部蹓一圈，开始在放学后一起走到校门口然后告别，开始一起谈论喜欢的作家和歌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永远不愁没有话题，任课老师上课出了洋相以及最近发生的趣闻轶事，在你清脆的嗓音下，都成为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

你在放学后约我一起去书店，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述昨晚电影里的精彩对白，然后把所有的零钱都送给了路边的乞丐。我把蛋糕分给尚不熟识的你，你转回来朝我笑笑，大口咬着蛋糕，把我远远甩在后面。那天身无分文的你，看着心爱的杂志表示无奈，又在我帮你付了钱之后欢喜雀跃。

你在剪了新发型后犹豫地问我的意见，我问你绝对不会生气吗，你肯定地点了点头。当得知自己被笑成“洋葱头”后，你气得甩手而去。而我早就吃定你不会真的生气，在休息时若无其事地跟你打招呼，你果然笑着回应我，乐颠颠地向我跑来。那时你真的是很好脾气的，就算和同桌的男生闹别扭，也只是嘟嘟嘴而已。

你的善良认真，你的宽容大方，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我。现在的我有很好的人缘，不会再很容易和别人生气了，不会再冷漠地对待身边的人了，你会为我高兴吗？

这些，都是因为你啊。

那个时候的我，没有什么凌云壮志，只是不愿让父母失望，才好好学习。我知道我的成绩很好，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你会和别人一样，刻意疏远我。然而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我吵吵闹闹，只在成绩不好的时候稍稍难过一下，但乐观的天性很快令你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其实是很羡慕你的。你有很温暖很安心的笑容，你有很棒的口才，你有很广泛的爱好，无论哪个方面我都比不上你。于是不由自主想要和你靠近，慢慢把自己变成你，改掉我的暴躁任性和不谅解，寻找一个可以让我为之奋斗的梦想。

你还记得初三时候，我们体育中考前魔鬼式的跑步训练吧。擅长跑步的你一直跑在我身后，默默鼓励支撑不下去的我。你说，只有坚持才能胜利。你说，没有人能够一步登天，只有一点一滴的努力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虽然是早已听厌的说词，在你口中，却仿佛变成强大的咒语，让我坚持着挥动僵硬的手臂。傍晚的操场，空气冰冷得像是要冻结呼吸。我的脖子紧紧缩在黑色的大衣里面，呼出的气体在越来越暗的夜色里显得更加苍白。你和我的身影一直紧随，谁也不放弃谁，谁也不丢下谁。

你还记得中考前的日子吧。每天面对着成堆的卷子，不停地写。那时候想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在和一道数学题僵持了半小时之后我终于决定放弃，拉着你跑到走廊上透透气。略微带着黑眼圈的你，还是有着那温暖安心的笑容。你说只要有前进的方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值得去克服。这让我想起了我们曾经一起约定要考上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既然决定要努力，我们就要努力到成功的那一刻。然后彼此默契地一笑，重新投入题海。

你的鼓励陪伴着我，让我感觉到永远不是我孤身一人在奋斗。我的身边，始终有你的存在。

你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他的天使，如果你的生活十分悲哀，天使就会变成你身边的某个人，安静地出现在你的世界里，陪你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于是你的人生就拥有了幸福的回忆。即使以后的道路上布满了风雪，一想起幸福的事情，你也可以依然勇敢。

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在你耀眼的身影后隐隐看见一双透明无瑕的翅膀。我想，你就是我的天使，带给我勇气和力量。拉着你的手，无论是在哪里，我都感觉像是在朝天堂奔跑。

曾经固执天真地认为，只要坚守我们的梦，无论时间将我们分隔多远，依然可以像从前一样，默契地轻哼那遥远清越的曲调。那片澄澈的蓝天，依旧停留在记忆里，纵使风吹雨打，也仍然遮蔽不了万丈生辉的阳光。

可是我忘了，有阳光的地方，也一定会有阴影。快乐终究会变成回忆，即使近在咫尺，也远如天涯。

曲终。人散。天使终有一天会不动声色地离开。但正如你所说的，天使永远都在我的身边，我只是在期待她的再次光临。

（指导教师曹林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