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上来的那一坛醉生梦死

2009-01-17 07:34
现代妇女 2009年1期
关键词:外滩上海

石 竺

身边总有人感叹:能去上海就好了。十里洋场里的香歌鬓影,弄堂转角处的一袭暗红旗袍,老阁楼暗暗天光里纤白手指提着的一块麻将牌,还有吴侬软语里那一声嗲着的打情骂俏,那种骨子里流泄的贴身风情,是会让人周身酥软,继而心甘情愿沉伦的一个梦。

最早知道的上海,在张爱玲《半生缘》时光错合的纠结情感里,在周旋《玫瑰玫瑰我爱你》流转香艳的歌声里,在王家卫《花样年华》活色生香的旗袍里,也在王安忆只要“一些粗糙毛边”的寻根感伤里。上海是文艺的,文艺里都是点着胭脂,眉目间凝着轻轻的一抹醉人风尘。

男人们说,去上海,才会明白女人何以会风情万种。女人们说,去上海,就会知道什么叫欲罢不能。上海是男人女人共有的情结,是不能不去的地方。于是在某个春寒料峭的三月,带着一本《她从海上来》,我踏上了由昆明开往上海的K182次列车。

上海的天,远没有高原城市的清亮旷远,而是薄薄的一层铅灰。这是火车驶入上海时,这个城市给我的第一印象。清晨,空气里结着厚厚的湿气,尽管之前已对这儿早春的湿凉有所准备,习惯了昆明四季如春的我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大大的广告牌上,“侬好”俨然是这个城市最闪闪发光的标志。

早有人告诉过我,上海是一个母系城市,男人女人骨子里荡着的都是一种阴柔调子。上海男人一直是家居的,儒懦的,带着照过西洋镜的几分细白嫩眼和一口软绵绵的塑料普通话,宛若钱钟书笔下又黑又香的咖啡面上浮着的那一层白沫,喜欢的人说是牛奶的脂膏,不喜欢的人则认为如同唾沫。这是我对上海男人抱有的先入为主的想象。所以当我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如同横走的螃蟹那般笨拙地挤进地铁,看到那个高大俊拔的男人朝我微笑着点头,给我让出一个座时,我并没把他和上海人联系在一起。男人的普通话说得极标准,除了给我讲清楚如何换乘地铁线外,还极简练地给我列了一张通游上海的清单。干脆利练之处,让做过导游的我都只有瞠目结舌的份。

“你是哪儿人?”粗枝大叶如我,在男人到站,准备离开时才想起问英雄出处。“阿拉上海人。”男人顽皮地摆摆手,脱口而出的,是正宗的上海话。狠狠愣住,然后抖然想起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真理也。

外滩的活色生香

外滩是上海眉心间最出彩的那粒美人痣,是上海的魂魄所在。外滩的游人一直很多,来来往往地拍照,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上海的全部。

我在外滩附近福州路上的船长青年酒店住了下来。70元一个水手舱床位,应是外滩周边最便宜的价格。避开游客如织,人语喧哗的高峰期,在某个极清静的夜半,我与同室的英国女孩子坐在外滩边的石阶上,面对黄浦江坐着,听风吹过江面扬起的细细波浪声。不远处的外白渡桥灯火辉煌,与东方明珠塔遥遥相望,繁华却是寂静着的。偶尔会有一两艘汽轮拉着长长的鸣笛经过,空气太静了,人会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会觉得这船是从久久远远的另一个朝代开过来。

外滩向以“万国建筑博览”的标志性建筑而闻名。自1846年辟为商埠后,由于其地理位置优越,英、法分别在其北端和南端设立了领事馆。与此同时,外商洋行、银行、报馆也云集于中段。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外滩这条仅有三里长的弧线上,鳞次■比地矗立起了英国古典式、新古典式、文艺复兴式、法国大住宅式、巴洛克式、哥特式等风格的大厦。1号的亚细亚大楼,4号的友利大楼,12号的汇丰银行大楼,13号的海关大楼,在沉默地讲述着沧海桑田的历史的同时,也透露着这个城市一如既往的野心与霸气。

登上上海邮电大楼顶层的空中花园,从高处俯望外滩时,发现在它窄窄的方寸之地上,所有建筑密密匝匝地挤就着,却并不狭促。一条条小街小巷穿肠而过,车来人往,世界一派安平乐和的景象。外滩,应当从来都是这般活色生香,承得起也撑得起繁忙的奢华。

逛南西去

“逛南西去。”上海年轻的女孩子说这话时,一张打扮精致的脸上总扬着几分特有的神采。做为上海最早的一条商业街,南京路是富人聚集区,是名噪一时的“十里洋场”。东起外滩,西至静安寺,分东西两段。“南西”是对南京西路的昵称。

逛南西最好选择日光明亮的夏日午后,有细细洒洒的阳光透过枝叶繁盛的梧桐落到方正的带些褪旧锈红的地砖上,斑驳里有种时光转合重叠的梦幻之感。我初踏上南西时就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了。三月尚寒,纵然有清丽日光,却并不见翠幛叠影的梧桐叶。光秃秃的梧桐枝丫儿静谧立着,虽有几分俊逸的风骨在,但到底让南西的美打折了。

和大多城市的商业步行街相似,南西有着上海顶级的几家百货公司。中信泰富,恒隆广场,梅龙镇伊势丹,明亮的玻璃橱窗里,躲着一个又一个让女人们怦然心动的艳丽天涯。然而南西的流光溢彩却并不仅仅只靠它夺人的奢靡。南西是满足老上海人怀旧的一个温柔乡。据说,上海入选《中华老字号》的有268家,而南京西路就有24家。“西服王子”亨生西服公司, “衬衫羊毛衫世界”开开公司,“锦绣天地”富丽绸布店,“女鞋皇冠”蓝棠皮鞋店, “海派川菜”梅龙镇、绿杨邨酒家,王家沙风味点心,上海咖啡馆小壶咖啡,泰昌西式干点,立丰“南国腌腊”,大发土特产,“自行车王国”得利车行,“中国瓷都窗口”上海景德镇艺术瓷器服务部,老上海人的记忆在这儿被一一拾起,缝合,然后成为一帧帧有着暗黄色调的老照片。

南西至名城广场右转,就是常德路。195号,那幢落了岁月尘埃的粉色小楼,是张爱玲住了许多年的爱丁堡公寓。表面密闭,内心却有暗流涌动的敏感女子,在无数个有着微风细雨的日夜,静静侍于窗口一隅,看电车拖着长长的扫帚拉杆哐当哐当从家门前经过,看这个繁华都市里或喜或泣的烟火人情,然后嗔笑怒骂,一支笔当刀使,轻轻一挑就把这大上海闹嚷嚷的锦绣与败絮掀开了。静静驻于小楼外面的梧桐下,看风沙沙穿过阳台上新生的几缕细藤,我忽然有种极大的落寞。那个传奇的女子,独自在异国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时,是否也怀念过这粉墙细壁里的悠悠年华?

城隍庙的美食地图

任何一个地方的城隍庙,通常都是外乡人了解本地人世俗而真实的生活状态最好的去处,同时也是本地美食的聚合地。在前台打听到城隍庙的具体路线后,我迫不及待地就朝它直奔而去。

隍庙距外滩与南京路都极近,步行不过半小时就到。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手里提着叫不上名的美食,嘴巴一张一合吃个不停的男男女女。民以食为天,谁说上海人就一定要面面雅态呢?上海菜在博大精深的中国食文化历史上排不上位置,但却因开放海纳而集众家之长,有了适应五方杂处的口味需求,淡雅鲜醇的海派风格。

老上海人的美食谱里有句口头禅:“到小绍兴吃三黄鸡。”,对三黄鸡的好奇,纯粹就是冲着名气去的。好不容易排上半天队,顶着服务员的国字号脸抬到自己的那份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鸡块切得小,皮呈淡淡的鹅黄色,蘸着特制的秘酱咬一口,再喝点热气腾腾的鸡粥,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字号都有耍大牌的架势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尽管这嘴软也是花钱买的,但在如今味觉越来越挑剔的年代,能花钱找着让自己嘴软的主也不容易呀。

上海人嗜吃点心,出了名的是小笼与生煎。小笼尤以皮薄、馅多、卤重、味鲜的“南翔小笼”为一绝。据说这儿的小笼馅心是用夹心腿肉做成肉酱,不加葱蒜,仅撒少许姜末和肉皮冻、盐、酱油、糖和水调制而成。馒头的皮是用不发酵的精面粉做成的,50克面粉可包8个,100克一笼屉。蒸熟后的小笼馒头,小巧玲珑,晶莹透黄,恰若一个个剔透的梨子一般端正坐于笼中,先就解了眼馋。轻轻咬一口,浓浓的汤汁顺齿而入,顿时满口生津。旁边坐着一上了年纪的上海太太,瞥眼见我狼吞虎咽之状,微微笑着:“最好佐以姜丝、香醋、配上一碗蛋丝汤,小笼的味就俱佳了。”照着做了,果然发现有锦上添花的意思,暗暗感叹:上海的地端,到处都有“食客”的江湖。

吃了小笼,再到老城厢去买块海棠糕。从搅拌面浆,到放红豆馅,洒杏仁干果糖,再到慢慢烤制,一招一式间,都有馋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剪好的海棠糕刚一落盘,就立马被洗劫一空。

吃着香甜可口的海棠糕,再四处逛逛,瞅瞅西洋镜,看一出皮影,或者直接和溜鸟的老伯摆会儿龙门阵,好运树下祈个福,不知不觉却已暮转四合,夜色袭人。空气里还飘着断续的“臭干儿”的吆喝和浓浓的五味杂陈的烟火气。我坐在湖心亭的茶楼里,忽然想到《东邪西毒》里那一坛名叫“醉生梦死”的酒。“醉生梦死”不是让人忘记,而是记住。因为记住了,斯人斯景存于心中,也就不担心失去了。这是喝下“醉生梦死”的全部意义。

我知道,我于上海,终是过客。但如果真有“醉生梦死”的话,我还是愿意喝下,还是愿意把这个来自于海上的美丽城市永远地记住,不失去。

旅游小贴士:

1.福州路被称为文化街,有许多书店。其中外文书店里可寻到许多英文及法文原著小说。

2.上海邮电大楼的二楼有小型的邮政博物馆,可对世界及中国邮政的发展有大致了解。免费。

3.上海的住宿一般价格昂贵,建议自助旅游者住青年旅馆。上海有多家青年旅社及经济型酒店可供选择,最好来之前先行网上或电话预订好床位及房间。

4.云南路被称为沪上的美食街,喜欢“下馆子”的话,也是不错的选择。■(责编 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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