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美二章

陈元麟

巴尔的摩的艺术空间

应巴尔的摩市政府邀请，我率厦门艺术家代表团一行6人参加该市的“阿特•斯给普”艺术节。所谓“阿特•斯给普”，意译是“艺术空间”。外办翻译小陈让我们记住这两个单词，平日里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的画家们这回却笨拙得很，不是将“给”念成“盖”，就是将“普”念成“泼”。一路上汽车接飞机，飞机接汽车，从厦门到北京，从北京到纽约，在小陈不停的纠正下，大家总算把这两个单词念得字正腔圆时，巴尔的摩也就到了。

和我们想象的不同，艺术节的“艺术空间”不在室内，而是马里兰艺术学院校园的空地上。美国的校园没有围墙，和周边没有明显的界限，大片大片的草坪将校园与外界区分开来。一座座方形、圆形的帐篷紧挨着搭建在校园里，形成一条条街巷，帐篷里，所有的层位上绘画、摄影、工艺品，异彩纷呈，争奇斗艳。我们这才明白，它的形式实际上就是艺术集市。艺术节一年一度，邀请全美艺术家到此展示自己的作品。邀请外国艺术家参加艺术节，这还是第一次。

艺术节开幕的那天，正是周末，参观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巴厦友协的苏珊女士说，晚上还会更多。在国内，各地的艺术节也不少，但似乎是文艺圈子内的事，市民参与的少。而这里的艺术节，更像是狂欢，更像是嘉年华。人们在这里不仅是展示和选购艺术品，而且在这里演示才艺，画家挥笔，音乐家吹拉弹唱，就连什么都不是的小青年，也会突然扭动身躯，手舞足蹈起来。一部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车缓缓驶进人群，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争奇斗艳，为艺术节平添了节日的气氛。巴厦友协主席方廷•比尔先生告诉我，短短的三天时间，就有30万人参加了艺术节。

当然，巴城的艺术空间并不止于动态，静态的艺术空间比如艺术博物馆也令人叹为观止。我发现，这座不大的城市，所拥有的艺术博物馆，其展馆规模、展品数量甚至超过我国许多大城市。

都说美国建国时间短，没有文化底蕴。也许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拼命地恶补。从事纺织业赚了不少钱的克拉丽贝尔•康勒和伊塔•康勒两姐妹，从上个世纪30年代起，就像着了迷似的，竞相收购名家作品，尤其是著名印象派画家马蒂斯的作品。当时，马蒂斯尚未成名，她俩经常去巴黎，有时甚至画的油彩尚未干，就当场买下。马蒂斯一生共有作品800余幅，姐妹俩就收藏了500余幅，可以说，马蒂斯大师的主要作品都被她们收藏了。此外，还收藏了毕加索的作品140多幅。50年代，进入晚年后，姐妹俩收藏的名作都悉数捐献给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于是，我们今天才能在这里一饱眼福。

无独有偶，巴尔的摩还有瓦尔切斯兄弟，和康勒姐妹一样迷恋于艺术品收藏。他们用多年所积累的藏品建起了以自己的姓氏命名的私人艺术博物馆。由于拥有拉斐尔、米洛等西方大师的作品，还有包括中国、日本、泰国、印度、柬埔寨以及埃及等国在内的多达2．5万件艺术品件，瓦尔切斯艺术博物馆成为美国收藏品最丰富的艺术馆之一。

巴尔的摩用高雅的文化夯实自己的历史底蕴，又用无限包容的心态拓展未来的艺术空间。那天我们参观马里兰艺术学院，东道主将我们带到一座废弃的厂房，二层的大车间被隔成数十个小房间，每个房间大约十几平米，这就是学生的工作室。现在正是暑假期间，留守此处创作的同学虽然不多，但是，每个工作室都不设锁，尽可随意参观。走进每一间工作室，这里的作品极具创意，或是变形夸张的绘画，或是想象奇特的装置，形式内容绝不雷同。所用的材料也五花八门，甚至螺丝帽、大头针、铁丝等等，都可以成为艺术品的构件。

这使我想起在巴尔的摩参观过的另一家博物馆———美国梦幻艺术馆。这里的展品奇形怪状，十分另类。原来，大部分展品是心理障碍的或神经病患者的作品。有几幅是精神病院保留下来的(大部分被丢弃)，据说，现在已达20万美元一幅了。一座石雕狮，神似而形不似，拙味十足，卖价达百万美元，———当然，作者本人并不知晓。有四幅是黑猩猩用爪子沾上色彩在纸上涂抹而成，图案颇奇特，50年代仅40美元一幅，现在已高达数千美金了。我不禁陷入沉思，以前，我们总是简单地斥之为荒谬、颓废、畸形。今天却恍然有所悟：包容异端，鼓励反常的思维，也许这就是美国成为创新型国家的奥秘之所在吧!

沙漠中的梦幻之都

早就听人说，到了美国你可以不去纽约，可以不去华盛顿，但是你不能不去拉斯维加斯。于是，拉斯维加斯给了我极大的悬念。

飞机降落在拉斯维加斯麦卡伦国际机场。我们刚刚步入机场大厅，五颜六色的老虎机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你。我们意识到，已经进入世界级的赌城了。

在这里，“卡西诺”的字样似乎无所不在。大约除了中文以外，全世界的“赌博”二字都读作“卡西诺”。据说，这个词和来自闽南的华工有关。当年，华工在旧金山挖金矿，洋人们发现，每天傍晚下工后，华工聚众赌博，都会相互吆喝：“卡西诺!”他们便以为这个词就是“赌博”。事实上，这是闽南话，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开始啰!”很久以前，移民到美国的福建民工，拿到一点微薄的工资、便在无聊之际，聚众赌博，试试运气。每次开局，都会嚷嚷：“开始了!开始了!”想不到，阴差阳错地搭给英语一个现代词汇。

拉斯维加斯，原本只是内华达沙漠中铁路的一个小站。后来，这个不毛之地发展成世界娱乐之都，世界最大的20家豪华酒店中，就有18家聚集于此。车子进入拉斯维加斯的核心地带———拉斯维加斯大道，路两旁，各国建筑风格的豪华酒店各领风骚，具有埃及风情的“金字塔大酒店”、好莱坞风格的“米高梅酒店”、模仿纽约曼哈顿的“纽约纽约”酒店、有巴黎铁塔标志的“巴黎酒店”……一座比一座气派，一座比一座奇特，你完全可以把它们当作最美的建筑来欣赏。

站在恺撒皇宫大酒店大厅中央，仿佛来到恺撒大帝时代，高大的圆顶大厅金碧辉煌，四周巨大而精美的古罗马雕像气派不凡，巨大的水晶灯、梁柱上的壁灯和花纹装饰无一不是经典之作。游客想要搞懂这个皇宫般的酒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它太大了，如一座光怪陆离的迷宫，数千台老虎机纵横交错地摆满整个大厅和每个角落，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里面发出的沉闷旋转声和钱币叮叮当当的散落声。办理入住手续时，酒店为了不使客人迷路，会送上一份酒店地图。但即使这样，还常常有人找不着北。

米高梅大酒店更是拉斯维加斯的极致。它如此庞大，如果你想在每一间客房都住上一晚，得准备花14年!我们下榻的酒店在赌城排不上号，但它也拥有47部电梯。从洛杉矶专程赶来接我们的导游张先生带我们走进酒店时，再三交代千万要记住电梯号，否则就找不到房间了。

其实，拉斯维加斯酒店的奇迹比比皆是。威尼斯酒店以威尼斯水乡为主题。我们穿过酒店大堂，来到一个大广场，拉斯维加斯大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了，这里却恍惚时光倒流，天色还很亮，瓦蓝瓦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正奇怪间，张导告诉我们，那蓝天，那白云其实是人造的，真是不可思议!广场上，摆满了阳伞和咖啡座，许多人正在这里休息。广场尽头便是小桥流水，在这里，你仿佛置身于威尼斯，游客们坐在一艘艘充满意大利特色的游艇上，任一位头戴扎着红丝带草帽的威尼斯青年摇着橹，漂泊在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河中。威尼斯酒店总投资55．4亿美金。曾经有人问老板，什么时候才能回收?他很有把握地答道：一年半就可以了。张导告诉我们，10年前，这里每亩地不过4000美元，如今已经飙上亿元的天价。长街上，赌场饭店纷纷拔地而起，一幢比一幢高，一幢比一幢大。这边一家5000个房间的超大饭店刚开张，那边，一家拥有上万个房间的巨无霸正在动工兴建。据说，这里还要建一幢高达700米的世界第一高楼。

一间间华丽的、五光十色的酒店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褐发的跳舞女郎身着比基尼和亮闪闪的短裙，站在高高的小舞台上，劲歌热舞。周围围绕着仰着头看得如醉如痴、随着节拍扭腰摆臀的游客们。一群身材高挑、美艳惊人的男女舞者，穿戴奇衫异裙，头顶羽翎，乘着巨大的花篮和发光的游船，在半空中载歌载舞，吸引着游人驻步观赏。最醒目的是那红衣黑裙、踩着高跷的金发女郎，不停地跟那些勇敢上前去的男士们相对起舞。

和我所见过的其他国家赌场静悄悄的气氛不同，拉斯维加斯赌场好像赶集一样热闹，赌区内欢笑声不绝于耳。赌客们丝毫不理会周围的喧哗，他们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桌面的纸牌，哗啦哗啦地把玩着手中的筹码。花蕊般四处散开的霓虹灯，将诱惑迷人的气息渗透到人们的呼吸之间，将赌场里奢华和刺激的感觉，光电般地传递到酒店的每一个角落。

金钱在这里创造着奇迹，艳丽的色彩，豪华的装潢，刺激着人们的物欲，调动着人们的情欲，于是豪赌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拉斯维加斯营造了一个巨大的幻境，给人以虚幻的梦想和飘渺的希望。若幻若真，仿佛唾手可捐，其实遥不可及。张导承认，他曾经做过这样的梦，但很快就破灭了。

他是天津人。1986年，正在天津大学四年级就读的张遇上移民机会，不等毕业，就毅然决然地移民美国。为了拿到绿卡，便义无反顾地穿上迷彩服，一直熬到少尉军衔。六年后复员当导游，每星期到拉城两三趟，常出入赌场。曾经有一次，一夜之间赢了18万美金，便用11万在拉市买了一套房子。三年后，将房子卖了16万，用于赌博，不曾想，也在一夜之间全输光了。这一买一卖，太太全不知晓。不久后，太太想在洛杉矶买房，按有关规定，复退军人可以享受一套房子的优惠价格，但开发商查了资料说，该政策已经享受过了。至此，张的秘密买卖才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夫妻俩狠狠地吵了一架，妻子据此怀疑他包了二奶。说完这段经历后，张导总结道：我被赌博害了，否则，不至于来美国混了那么久还是一事无成。

游览景点时，他并没有像其他负责任的导游那样带着我们边游览边解说，而是事先录了好几盘带子在车上放，介绍拉城的情况，或者回答游客通常会提的问题。下车后，则采取放羊的力式。但每回约定的集合时间，迟到的总是他，而且常常在他自己约定的时间一二二十分钟后才气喘吁吁地赶来。后来，我们发现，他是见缝插针地去赌场玩老虎机了。问他手气如何，他说托你们的福，今天好极了，就这样进进出出之间，已经赚了800美元了。不过，前几天来时输了2000美元。

晚上，他带我们到街上看夜景，看完又放我们的“羊”了：让我们自己沿着长街回宾馆去。他说，没事，这里治安相当好。分手后，他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之中，不用说，又去做他的梦去了。

我们散步回去，路过米高梅赌场饭店时，便拐了进去。这家赌场饭店在拉斯维加斯是数一数二的大饭店，里面的装潢之奢华简直无以复加。迷离的灯光，浓郁的花香，让我们如梦如幻，不知今夕何夕。

【责任编辑 黄哲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