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异国自杀旅游中重获新生

2009-03-29 03:43陈晓农
蓝盾 2009年12期
关键词:苏黎世安乐死卡斯

宫 婕 陈晓农

在瑞士苏黎世,有一家专门提供安乐死的机构,世界上很多绝症患者选择在那里安静地离开人世。本文的主人公宫婕是一位中国千万富翁的遗孀,当丈夫、儿子遭遇车祸身亡,而自己又身患绝症,万念俱灰的她来到苏黎世开始“死亡之旅”时,却意外地获得了新生……

祸不单行

我是沈阳人,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1999年5月结婚。丈夫阎俊是京城商界颇有名气的外贸老板,经过十多年的奋斗。已身家千万。

婚后,我协助丈夫开拓欧洲市场,我们将办事处设在了瑞士。瑞士位于欧洲中部,东界奥地利。南邻意大利,西接法国,北连德国,这里不但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而且富裕、发达,交通也十分便利。瑞士是个多语种的国家,有70%的公民说德语,在这里我的德语专业发挥了优势。2001年10月,儿子翰翰出生。擁有可爱的孩子和睿智的丈夫,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然而命运无常。2008年6月5日,丈夫驾车带着翰翰外出。傍晚,一个噩梦般的电话令我当场晕倒:“阎俊和翰翰遭遇车祸……”

我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样过来的。半年后,感到身体不适的我在家人催促下到医院检查身体。被诊断为乳腺癌。我欲哭无泪。

“也好,我正好随丈夫、孩子去了!”

妈妈惊慌地抱住我:“孩子,千万别想不开,病情还没确诊!”我摇摇头,万念俱灭。

我突然想到了瑞士,想到了那个无数癌症患者向往的地方。

我独自去了瑞士,踏上了没有归程的“死亡之旅”。

路遇贵人

走出苏黎世机场,一辆红色出租车停在了我面前:“嗨,你好!东方美女,要车吗?”

出租车司机是个30来岁的青年,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我忙用德语回答:“好吧,去蒂玛大酒店。”

他惊奇地望着我,改用德语说:“老天,我第一次遇见说纯正苏黎世方言的亚洲人!”

我面无表情地坐进车子。他放了一首苏黎世民歌。问我:“是留学生,还是来旅游的?”

我平静地回答:“是来寻找归宿的。”

他凝思片刻,点点头,似懂非懂。我感到异常疲倦。竟在车上睡着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外套,那位“的哥”正在车外擦拭着玻璃。望望四周,正是蒂玛大酒店的门口。

我打开车门,连声称谢。他笑了笑,说:“但愿没有惊扰你的好梦。看样子你太累了!”

走的时候,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希望能继续为您效劳!”

“好吧,明天我想游览苏黎世,还租用您的车。”

我看了看名片,他叫鲁卡斯。

躺在酒店的床上。海浪般涌来的悲伤将我深深地淹没。

选择苏黎世,是因为苏黎世有一家名为“Dignitas(尊严)”的机构,专门为各国绝症患者提供安乐死。在瑞士,有支持安乐死的法律。绝症患者在饱览苏黎世绝美的风光后,可选择安静地离开人世,被世界媒体称为“自杀旅游”。

苏黎世见证了我和阎俊的爱情,见证了我们事业的成功。在这个地方结束生命,也许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一早,鲁卡斯准时把车开到蒂玛大酒店。我对他说:“鲁卡斯先生,今天上午您当导游,带我游览苏黎世,下午再帮我找一个名为‘Dignitas的机构,好吗?”

鲁卡斯惊异地望了我一眼。开车上路。

美丽的风景从我眼前掠过,鲁卡斯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妻子生病多年,卧床不起,他要拼命工作,养活一家人。

“不管怎样,我们总要好好地活下去。”他拿出一张磁盘放进CD机。一会儿便传出轻快悦耳的女中音的歌声。

鲁卡斯笑着说:“相信吗?这是我的妻子躺在床上录制的,虽然她行动不便。但她对生活充满希望,这是我深爱她的原因。”

我们沿着利马德河转了大半个苏黎世,不知不觉已到下午。在一家自助式餐厅吃了点东西后。鲁卡斯说:“还有很多可去的地方,明天再去找‘Dignitas机构好吗?”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说真的,乐观开朗的鲁卡斯在我抑郁的心房里投进了一线阳光。

跨国拯救

当天晚上,我睡了一个好觉。自从丈夫和孩子出事后,我第一次睡得那么沉。

次日一大早,鲁卡斯就拨通了我房间的电话:“今天莱特博格博物馆举办中国画展览,你能帮我介绍吗?”我爽快地答应了。

坐上鲁卡斯的车,一个身材高大、丰腴的妇人坐在后座微笑地望着我。原来是鲁卡斯的妻子安娜。

“宫婕女士,谢谢你能陪我们去看中国画。”鲁卡斯说,是安娜想学习中国画技法。

迎着我诧异的目光,安娜说:“是的,生活中美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神秘的东方神秘的中国非常令我向往!”

车子停好后,鲁卡斯把妻子抱到轮椅上。整个展厅,只有安娜坐着轮椅参观。我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拨动。

回酒店的路上,安娜对我说:“宫婕女士,您能赏光到我家去坐坐吗?我想听您讲讲有关中国的故事。”我本想开口让鲁卡斯带我去找“Dignitas”机构,但是安娜的微笑让我无法拒绝。

鲁卡斯的家极简陋,但很整洁。安娜执意留我吃晚饭。坐在两个金发孩子的中间,看着鲁卡斯给安娜端饭时温柔的目光。我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饭后,安娜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宫婕女士,您有什么难事能告诉我们吗?”我不由自主地说起阎俊和翰翰,说起了自己的病。

鲁卡斯夫妇听得泪流满面。鲁卡斯说:“你说要找‘Dignitas,机构,我就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但是,你这么年轻、漂亮,应该有战胜病魔的勇气……”安娜接着说:“你知道吗?外国人到苏黎世来参加‘自杀旅游的,都是些病入膏肓的老年人!”

送我回蒂玛酒店的路上,鲁卡斯缓缓地开着车,突然对我说:“宫婕女士,能听我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

鲁卡斯说,一年前,他接待了一个年轻的英国小伙子,他也是要寻找“Dignitas”机构。但当时鲁卡斯不知道“Dignitas”机构是干什么的。就帮英国小伙子找到了这家机构。到了以后才知道,这是专门为绝症患者提供安乐死的地方。目睹一个年轻的生命离去,鲁卡斯彻夜未眠。后来,他查阅了大量资料,得知那英国小伙子所患病症的死亡率只有50%。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鲁卡斯惋惜地说:“我最内疚的是当时没有开导他,没有带他看看苏黎世美丽的风景。”

鲁卡斯接着说:“宫婕女士,您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

我再次点点头。我觉得,鲁卡斯已经打动了我。

“第一个问题是,您的丈夫和孩子在天国希望您这么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吗?第二个问题是,您的病得到确诊了吗?它真的是不治之症吗?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我一时无语。陷入沉思。

回到酒店。将要入睡时,电话铃突然响了,竟是远在中国的妈妈!

妈妈的抽泣声令我心痛。我哽咽着:“妈妈,我会回来!会回来……”

善有善报

第二天我才知道,鲁卡斯根据我遗落在他家的通讯录,找到了我国内家里的电话。那个国际长途,几乎花去了他一天的收入。

素不相识的鲁卡斯夫妇让我深深感动了。

我觉得自己如果再去寻找什么“Dignitas”机构。再选择安乐死,就太对不起鲁卡斯那颗热诚的心了。鲁卡斯提的两个问题让我冷静下来。丈夫和孩子在天之灵一定希望我好好活着!我的病还可以治疗,我怎能轻言放弃?

我打电话给鲁卡斯:“鲁卡斯先生,今天我想请你们全家吃饭,可以吗?”鲁卡斯爽快地答应了。

傍晚,在蒂玛酒店的餐厅里,枝型吊灯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安娜坐在轮椅上和鲁卡斯交换着欣喜的眼神,我们一起举杯,祝福新生活的开始。

“宫婕女士,希望你回国后继续经营你的公司,并能常来苏黎世。”鲁卡斯说。我点点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2009年3月9日,我回到了北京。我的乳腺癌经过手术治疗后,身体在一天天地康复。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我发现,阳光依然灿烂,世界依然美好,我的公司运转得井然有序,我终于走出了失去丈夫、孩子的阴影……

我重新开始了与瑞士的贸易。用爱心拯救我摆脱“死亡之旅”的鲁卡斯,如今已是我公司在苏黎世分公司的主管。我想帮他摆脱生活的困境。因为,好人一定得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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