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视域下看资本主义

董艾辉，仓 莉，凌 革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076)

近年西方的金融海啸把资本主义冲的人仰马翻。与此同时，马克思走红，《资本论》脱销，从来强调私有化的资本主义政府对金融业实行了积极的干预，有的干脆把银行给国有化，于是也有了“ 美国式社会主义”之说，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现在似乎变成了金融海啸中的一座灯塔。我们不得不思考：当代资本主义到底怎么了？马克思强调的 “两个必然”是否马上要实现了？因此，重新认识资本主义是当今世界的当务之急；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批判是重建马克思主义和新社会主义理论的逻辑前提。

一、金融危机是当代资本主义的病态表现

2007年8月,美国次贷危机突然爆发,继而金融风暴席卷全球,全世界正面临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此次金融危机源于美国却迅速发展到整个世界，始于虚拟经济却迅速波到了实体经济。而且，此次金融危机目前还未见底,今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资本主义真的生病了。而且这个问题是当代资本主义的问题。首先我们区分一下资本主义和当代资本主义。我们暂时把资本主义它定为西方国家在过去一、两百年，不断摸索、发展成熟的一套制度和体制。时间起点可以说是1664年英国的宪章运动，或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或1776年的美国内战。也有的说是英国最著名的亚当·斯密写的那本《国富论》。不管起点是哪里，资本主义的历史才二、三百年的历史。当然，资本主义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成熟，马克思批评的就是这种不成熟的资本主义，当时不成熟的资本主义表现为有贫富差距、经济危机周期性爆发等问题存在。所以，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是有现实依据的，是符合历史事实的。但是经过了200多年左右的摸索，当今资本主义应该说这是一个比较成熟的资本主义了。这个成熟具体表现在市场机制与私有制的有机结合。市场机制是与资本主义与生俱来的。市场经济最大的优点就是以有限的资源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率，带给整个社会和国家最大的财富，这已经被经济学家充分证明，也被几百年的资本主义发展证明。但是市场机制也有它自身的问题。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就是不可推卸的环境问题；第二个就是无法解决的贫富悬殊。而不可避免的金融危机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后遗症，也是当代资本主义病态的重要特征。具体说来，从金融危机的视角看，当代资本主义的问题可以归纳为三 “化”：退化、全球化、异化。

第一个就是退化。成熟的资本主义的建立，当代资本主义的繁荣，不是天上掉的馅饼，而是有两个很重要的前提：一个是内在的道德基础，即资本家不能过于贪婪。当代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写了《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认为新教伦理就是资本主义精神。而当今金融危机的爆发无疑是对当代资本主义遗忘了最重要的道德基础的报复，是资本过于贪婪的后果。另一个是外在的要求，那就是市场经济需要共同体的管理与监督。就是必须要对个人、企业跟政府的行为做合理的规范。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资本为了追求利润从来不择手段。“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小，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1]所以，监管对于资本主义来说是需要的。要监管的是资本无限追求利润的贪欲。但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这又是不可能做到真正有力监管的。当今金融危机之所以爆发就是当代资本主义把这个很重要的监管给忘了。也就是说，如果资本主义坚守信用本位，严守道德纪律，也不至于产生今天这么严重的金融危机。例如美元的发行，全球没有一个机制来监督，没有监督，就没办法克制它的贪婪。所以，导致这次西方金融危机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从更深层次来看，资本主义追求利润的狂热不可能进行有效监管的，金融危机是资本主义本质的大暴露，是资本主义的退化。

第二个是全球化——我们说全球化作为一种国际间的经济技术的密切合作，这是一个现实的趋势，也是一个自然的过程。然而当这一自然的进程遭到破坏，当西方世界以一种急功近利的思维定势来主动推行这一进程时，这种“全球化”就带有了一种浓厚的霸权主义色彩，就会酿成不同民族之间、不同文化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正如哈贝马斯说的：“生态失衡，福利和经济力量的不平等，武器交易、特别是原子武器、生物武器的扩散，恐怖主义，毒品犯罪等等，所有这些带来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谁不对国际社会的学习能力一开始就感到失望，他就必须把他的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事实之上，即：这些危险的全球化早就在客观上把整个世界联合成为一个不由自主的风险共同体。”[2]所以，在哈贝马斯看来，一个企图把握当今资本主义世界本质的人，必须正视当今世界的一切罪恶和不幸都源自于资本主义全球化这一事实。如前所述，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就是因为全球化没有全球性的监管体制造成的。

第三个“化”叫做异化。衍生性金融商品就是一种异化。什么叫衍生性金融商品？到目前为止看到对于虚拟金融衍生性商品最精彩的一个比喻叫做“镜中镜”。镜就是镜子，即你把一个镜子摆在这边，然后你再把一个镜子摆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无数虚拟的东西。有学者认为，从这次金融衍生产品的灾难看，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制度以及基本由其主导的全球经济秩序所具有的不均衡、不公平、不科学的弊端出现了一次大暴露。在马克思虚拟资本理论的视野中，金融风暴的实质就是以次贷及其衍生物为代表的虚拟资本的价值泡沫破灭，根源就在于经济自由主义或说金融创新的无政府主义。

二、金融危机是资本主义本性使然

自从华尔街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有人说，次贷问题、金融衍生品等金融创新是祸根；有人说，美国金融危机的直接原因是美国虚拟经济的过度扩张以及美国政府对金融部门的监管失当；有人认为当前危机的直接根源是资本主义所实行的新自由主义的彻底失败和破产。然而，以上种种说法仅仅局限于从金融和金融危机现象本身来看待这场危机,不联系私有制条件下商品和商品交换的二重性内在矛盾,不联系金融资本逐利本性,不联系资本主义制度本质,就难以回答像美国难以看清危机的实质,难以认清资本主义制度是造成危机的根本原因。不错，美国经济模式是典型的自由放任资本主义经济模式。美国金融危机爆发，是美国对经济金融过度放任自流、导致经济过度虚拟化的恶果。然而这并没有触及问题的实质。本人认为，根本上来说，资本主义私有制是形成金融危机的深层制度原因,金融资本的独立性、逐利性和贪婪性是形成金融危机的直接原因。所以，金融危机是资本主义自身无法避免的矛盾导致，是资本主义本性使然。

首先，资本有与生俱来的两面性。一方面，资本有能够调节市场，配置资源，推动生产力发展的积极性；另一方面，资本有会造成严重危机的逐利和贪婪的本性。在资本存在和演变的历史进程中，资本的这种两面性都有充分的表现。而且资本的这两面性贯穿资本主义整个发展史。早期资本主义是以明火执仗的方式榨取工人的剩余劳动，甚至不惜借助于战争进行殖民掠夺，表现出它的逐利和贪婪。马克思《资本论》中讲得很清楚，资本主义生产的根本目的和动机是追求资本价值的无限增殖，是通过榨取剩余价值来追求利润的最大化。所以，马克思说“资本来到这个世界上，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如果说早期的资本主义是用比较拙劣、粗暴、野蛮的手段来获得最大的利润，那么，当代资本主义的手段则很隐蔽。如金融衍生品这种令广大群众感到莫测高深的东西，就是高科技的产物，从表面上看比较文明，实际上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不过是一种手段的翻新。美国总统奥巴马用“傲慢”和“贪婪”来形容华尔街，不自觉地点中了当代资本主义的要害。当代资本主义就是通过金融诈骗掠夺别国人民的劳动成果的方式维持自己的“繁荣”来表现出的逐利和贪婪。因为当代资本主义是用新自由主义形式的的资本主义取代了原来国家管制的资本主义形式。这种新自由主义形式的资本主义对自由市场经济自信到了迷信境地，以为市场万能，私有制是灵丹妙药。美国就是采用的这种放任自由市场政策，并使之在金融领域盛行，最终酿成金融危机。

其次，商品内在二重性矛盾潜伏了危机产生的可能性。马克思具体分析了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商品的内在二重性矛盾的不可克服性。在私有制条件下,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这对矛盾表现为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的矛盾,构成了商品生产的基本矛盾。商品所内含的劳动二重性矛盾决定了价值和使用价值的二重性矛盾的进一步演变,表现为商品与货币的对立,进一步表现为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对立。私有制使商品的内在二重性矛盾在一定条件下越来越激化,具有深刻的对抗性和不可克服性。在资本主义几百年的历史中,货币越来越背离商品,虚拟经济越来越背离实体经济,成为金融泡沫、金融危机乃至全面经济危机的内在成因。

第三，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度使金融危机爆发成为必然现实。也就是说当代资本主义金融危机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私有化制度。当代资本主义一方面生产力高度社会化,资本也高度社会化,另一方面生产资料和成果愈来愈为一小撮寡头所垄断,这种生产的社会性同生产资料私有性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使商品经济内含的危机可能性转变成必然性。由此看来, 当代资本主义金融危机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本身所造成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的产物。要消灭当代资本主义金融危机危机就必须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商品经济内在二重性矛盾只构成产生危机的可能,而资本主义私有制度使危机的产生成为现实。

所以，美国金融危机并不是美国专利,而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全球化、社会化,与国际金融高度垄断于一小撮金融寡头的矛盾的表现。从根本上说,这场危机是资本主义制度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激化的外部表现,是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趋势的阶段性反映。这场危机告诉我们,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不仅没有克服,而且以新的更尖锐的形式表现出来。当代资本主义和马克思时代的资本主义相比，确实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次危机也充分证明资本主义的本质并没有改变，无论当今资本主义政府采取什么具体药方治理这场危机,都只能是缓解而不能从根本上挽救资本主义的制度危机。

2008年10 月7 日，美国《耶鲁全球化》在线杂志发表文章，认为这次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就是私有化使资本主义的恶果暴露无遗。此文甚至断言：“今天的资本主义已走到末路。”

三、金融危机印证了马克思的“两个必然”

在《共产党宣言》里面，马克思恩格斯列出来了实现共产主义的十大步骤，并说“这些措施在不同的国家里当然会是不同的。但是，最先进的国家几乎都可以采取下面的措施：(1)剥夺地产，把地租用于国家支出。(2)征收高额累进税。(3)废除继承权。(4)没收一切流亡分子和叛乱分子的财产。(5)通过拥有国家资本和独享垄断权的国家银行，把信贷集中在国家手里。(6)把全部运输业集中在国家手里。(7)按照总的计划增加国营工厂和生产工具，开垦荒地和改良土壤。(8)实行普遍劳动义务制，成立产业军，特别是在农业方面。(9)把农业和工业结合起来，促使城乡对立逐步消灭。(10)对所有儿童实行公共的和免费的教育。取消现在这种形式的儿童的工厂劳动。把教育同物质生产结合起来，等等。” 其它措施我们姑且不谈，只看看马克思认为要实现共产主义的第五步，就是要“通过国家银行，把信贷集中在国家手中。”再看看今天西方国家，由于金融危机的影响，经济的衰退，各大资本主义国家加快了资本主义国有化的步伐。尤其美国在这场金融危机中就进行了空前规模的政府干预，例如房地美和房利美两大住房抵押贷款融资机构被美国政府接管、通用破产保护以及美国政府持有新通用60%的股权。美国政府的思路大概是：金融机构在无法获得巨额私人投资之前，只能通过向政府出售股权的方式，换取政府直接注资，从而使信贷市场恢复运转，避免经济陷入深度衰退。但他们也许没想到国有化就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全世界资本主义国有化的发展趋势恰好印证了马克思的资本主义大生产国有化的理论。这是对马克思的“两个必然”的事实印证。

同时，也是金融风暴对马克思“两个必然”的理论印证。马克思、列宁都明确指出，资本主义在历史上虽然起过巨大的进步作用，但是它只不过是一种过渡的社会形态，必然要让位于更高级的社会主义社会。当然，从世界历史的角度看，“两个必然”的实现是一个漫长和曲折的过程。当代资本主义经过这次危机是不是整个资本主义制度开始走下坡路，这是值得我们观察的问题。当然，资本主义社会经过自身调整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复苏。但我认为可以大胆地做出这么一个判断，即资本主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短暂的繁荣发展，特别是前些年妄图独霸世界的势头应该说已经结束了，或者说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时期已经过去了。马克思、恩格斯在对待危机与革命的关系上,前后期有一个明显的思想突变痕迹。早期马克思、恩格斯过低地估计了资本主义的生命力,过低地估计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包容性和灵活性,才把经济危机看做是革命来临的一个信号。后期明确指出危机并不预示着资本主义的末日,危机促使资本主义不断调整生产关系还可能促使经济更大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说,危机充当了资本主义开发潜在生命力的有效“接力棒”。1859 年1 月，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指出：“ 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 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P83)当前金融危机爆发危及了社会稳定，资本主义政府不得不对金融业实行了行政干预，社会主义的因素也自然现了，甚至有“ 美国式社会主义”之说，但这只是资本主义不得已作的妥协，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根基并未动摇。因此，我们不能因为此次金融危机就认定资本主义的全部生产力已经发挥出来了，社会主义社会要取代资本主义社会了。当下金融危机而发生的社会变革告诉人们，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因其生产关系的性质正在遭受打击，而一种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其物质存在条件正在旧社会的胎胞里得以产生并滋长，经典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资本主义丧钟正在厚厚的历史云层中隐约作响。但目前社会主义国家的生产力显然还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当今世界，资本主义仍然处于强势地位，而且这种局面暂时还无法改变。

当然，此次金融危机还在进行过程中，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其造成的损失现在还无法估算，其可能产生的影响现在还无法估计，至于这个新时期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新特点，我们需要观察、研究。但仅就目前现已造成的损失和产生的影响看，我们至少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现在断言资本主义已经灭亡或即将灭亡为时过早。此次金融危机并不是资本主义发展史上的第一次危机不可能是最后一次危机。在美国，从1834 年到现在的170 多年中出现过35 次经济周期和危机。如果我们仅凭这次危机就断言资本主义即将灭亡，缺乏足够的事实依据。但金融危机很可能预示着一个资本主义新时期的到来。至于这个新时期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新特点，我们需要观察、研究。

此次危机加速了社会主义因素的增长，加速了资本主义迈向社会主义的进程。因为金融危机表明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的金融体系全面走向赌场化。赌博给人的最强烈的感受是不确定性，“赌场资本主义”给资本主义自身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大大地增加了其不确定性。现在不仅是金融体系充满了风险, 整个资本主义体系也充满了风险。

当前的事实也有力的证明了这一点，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已经孕育的社会主义因素,愈来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断定,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可以自发地孕育和形成社会主义因素的观点,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观点。因此，一个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水平越高,它内部所孕育和形成的社会主义因素也就越多,它离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意义上的社会主义社会也就越近。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者曼德尔曾说，信用过度扩张的话，资本体系就必须销售更多的商品，但是销售更多商品的额度，往往可能会超过现行的生产创造的所得，再加上过去累积到现在为止所累积下来的储蓄。结果是资本主义的崩溃。①所以，金融危机印证了马克思的“两个必然”，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是金融危机中的一座灯塔。

[注释]

①参见曼德尔《晚期资本主义》(1972),1975年英文版。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66.

[2]哈贝马斯.包容他者[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213-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