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早期广播电视体制的思想源流

陆 劲 周 妍

众所周知，就广播电视而言。目前世界上基本形成了三种运行体制：以美国为代表的以私有制为主体的完全商业化运作体制、以西欧各国为代表的公私并举的双轨制运作体制、以中国为代表的完全国有的有限商业运作体制。其中前两种体制分别发源于美国和英国。并对世界各国广电体制的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

回顾世界广播电视体制的变迁历程可以发现，在早期(20世纪20年代～50年代)，英美两国通过确立不同的广电体制，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广播电视发展道路。基于对社会公共利益的强调，1926年12月31日。英国将BBC由商营改组为公营媒介后，形成了公营独占的广播体制；而美国随着三大广播网的发展。逐渐形成了纯粹的私营广播体制。

通过比较笔者认为，英美早期形成不同的广播电视体制实际上有其必然性，公营、私营广播电视体制看似截然不同，但其思想渊源实则相同，而正是在这种同源思想的作用下，使得英美两国的广电体制在新世纪出现了渐趋一致的发展趋向。

两种广播电视体制的思想渊源相同

两种广播电视体制思想渊源相同。都源自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自由主义思想和理论基础。

报纸刚出现时，大多数欧洲国家还处于近代资产阶级革命前的专制统治下，社会结构是以政治权力为核心的集权主义统治，新闻业本质上成为政治权力的一部分。

随着近代资产阶级革命和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18世纪，报刊性质完全从集权主义原则转到自由主义原则。在这一转变中，新兴市场经济的发展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我们知道，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要发展。必然提出经济自由，的口号，而经济自由又必然导致出版自由、言论自由的要求，这样一来，资本主义自由主义思想的基本要求都已提出。美国基于对经济自由的强调形成了商业体制，英国基于对言论自由的强调形成了公营体制。美、英体制的不同只是对自由理论强调方面的不同，其根源都是自由主义思想。

历史文化传统的差异造成同源思想在广电体制上的不同演变

由于出版自由、言论自由的要求是对经济自由的必然回应，所以最先发展起自由主义传媒理论的就是早期实行传媒政府管制最为突出，同时又最早完成产业革命的英国。而争取传媒自由的现实运动也最先在英国及其美洲殖民地展开。但这时，历史的差异显现出来了。

在英国，由于其数百年封建统治和文化积累，君主制影响较深，又有较稳定的社会结构和社会信息交流的传统模式，使英国人对等级观念、精英文化、社会互助共商意识的难以割舍，造成了他们资产阶级革命的不彻底性。所以。尽管他们率先提出了经济自由、言论自由，其工业革命仍不彻底，政体采用君主立宪，留了个封建的小尾巴。在英国，新闻自由的实现总不那么让人舒服，好像一壶温吞水，因为英国人并不认为国家对媒介的干预是不可容忍的(这与美国绝不相同)。由此，主张公共经营(传统社会结构的影响)、排斥市场参与(贵族等级对资产阶级的一贯态度)、重视文化品位(精英文化思想的体现)的公营体制最早在欧洲尤其是英国出现就毫不奇怪了。

美国则不同。它是一个新兴国家，民众来自世界各地，且多为出身低下、背景复杂的人，这使得他们没有等级观念和精英文化的影响，因此，他们的资产阶级革命最彻底，对经济自由的贯彻最到位。同时，由于这个国家没有长期的文化传承、没有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和习惯的社会信息交流模式，这使早期美国人的思想中对社会公益看得不重，他们更容易接受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的思想。“在美国，传播媒介是以盈利为方向，部分原因是美国社会相信一套价值观，即把利润、私有制和摆脱政府控制看成是很理想的。美国的传播媒介成为私有企业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堪称完美的自由竞争使私营商业体制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对不同广电体制的选择体现了英美公共领域的不同实现途径

公共领域说得简单一点。就是社会公众形成舆论监督政治和社会的地方，它不是一个有形的东西。我们知道，公众舆论是现代政治的合法性基础，是使政治或国家赢得合法统治的权力基础，对政治进行监督是绝对必要的。而公众舆论的形成依赖于人类的传播行为，需要有中介。广播电视就是这种中介之一。因此，如何利用广播电视来形成公共领域成为人们关注的问题。

美国需要公共领域，它们采用商业体制进行担保。自由主义理论要求政府的不参与，在完全自由的市场竞争中，把媒介作为一个企业，让它投人竞争。它可能有自己的观点和偏见，这不要紧。只要千千万万的媒介企业不受干扰地运行，它们必然会反映出社会正确的图景，因为根据自由主义理论。这么多媒介相互讨论形成了一个观点的自由市场，真理就一定会在讨论中通过自我修正过程而形成。这样在美国人看来，要形成公共领域，就一定要让众多媒介平等地、不受干扰地自由讨论。因此，杰斐逊能说：“若由我来决定我们是要一个没有报纸的政府，还是没有政府的报纸，我会毫不迟疑地立即回答：我宁要后者。”

英国早期(电视还没产生)也基本同意这种做法，所以他们的报纸还是作为一种产业在运作，并享有相当的自由。本来这一切发展得都挺好，但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情况变化了。

资本主义进入垄断改变了一切。垄断使媒介渐趋统一，数量减少，我们前面所说的公共媒介赖以形成的观点自由市场突然间没了，私人性的力量借助垄断经济的势力侵入了公共领域，并且利用公共权力来替自己谋利。自由主义理论家所害怕的政府对媒介自由的控制变成了私人资本对媒介自由的控制，政治控制变为了经济控制，这一点在电视事业诞生的20世纪二三十年代已经相当明显了。

于是，人们需要有新的力量来对抗新出现的破坏自由的恶魔——垄断资本。人们想到了政府这个曾经的敌人。20世纪40年代，社会责任论出来修正了。它的显著变化之一就是改变了对自由的理解，传统自由主义理论在人是理性动物的基础上，认为自由是天赋的、普遍的、绝对的，自由包括经济自由、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社会责任论则认为句由有消极、积极之分，不加节制的自由是消极自由，意味着无自由，只有对个体自由进行理性的控制，才能在最大范围实现自由：显著变化之二是修改了政府的地位，政府由真理的敌人变为自由的促进者。它要求政府对经济垄断进行必要控制，使经济不至于破坏西方的民主。

在这一理论形成前，英国已在其实践中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了。20世纪20年代在BBc公营体制的建立中，国家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于是公共领域自己出面与国家一同掌管电视，由于对商业的一贯鄙视和对精英的一贯崇拜，英国人认为由社会各方基于道德、伦理、社会责任感(而绝不是经济)和公正之心组成公共领域的监管机构才是合理的，不过在这里，国家还是要离得远一点。

体制发展的趋势——混合制，体现了两种广播电视体制思想的同源性

垄断的进一步发展，使美国人认识到言论自由的保障越来越小，公共领域面临瓦解，民主面临挑战，在社会责任论的作用下，美国开始建立公营广播电视机构，政府作用力增强，美国的广播电视体制变为以私有商业制为主体、公营为补充的混合体制。

与此同时，欧洲和英国则受到国内外资产者的巨大压力，单一的公营体制松动，私人商业广播电视机构在20世纪50年代出现，并形成了公私并举的双轨制运作体制。

传媒制度的本质差异，正在于政治取代市场和市场取代政治的程度。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各国的传媒制度变迁的总体走向都是进一步市场化(中国也不例外)，各国的电视体制普遍在向公商并存的混合制度发展，只不过在政治与市场的博弈中，各国的平衡点不同，政治与市场这架天平的倾斜方向不同而已。反观英美，同样在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的影响下，其广电体制的同源思想——自由主义思想似被重新激活。表现为取消规制(deregulation)的媒介改革政策，公营媒介来自社会与政府的支持日趋减少，发展日渐艰难，而以市场为导向的私营媒介则发展迅猛。两国的混合型广电体制都出现了私营成分扩大的趋势。

编校：杨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