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数到Z:我心仪的城市(二)

2009-04-14 04:38蔡天新
文学港 2009年2期
关键词:大马士革

蔡天新

C 卡萨布兰卡(Casablanca)

入选理由:虽说在摩洛哥王国,她只是西方游客的中转站,却因为一部好莱坞电影享誉东方,并因此让我流连忘返。

游历时间:2005年秋天。

候选城市:开罗(Cairo)、卡利(Cali)、加尔各答(Calcutta)、剑桥(Cambridge)、戛纳(Cannes)、芝加哥(Chicago)、科尔多瓦(Cordoba)。

对西班牙人或到西班牙旅行的外国游客来说,从陆路进入北非的摩洛哥是最自然方便的选择了。即便自己开车,也有轮渡在伊比利亚半岛最南端的阿尔赫西拉斯等候。站在那座与英国殖民地直布罗陀毗邻的港口,哪怕在不甚晴朗的日子里,也能看见对岸的非洲,那是一片低矮的海岸山脉。而在这两片大陆之间,就是大名鼎鼎的直布罗陀海峡。古时候地中海一带的人认为,大西洋是世界的尽头,除了勇敢的腓尼基水手以外,无人敢穿越直布罗陀海峡。

问题接踵而至。首先是码头上的轮船公司之多让你一时无从选择,摩洛哥人的热情丝毫不亚于中国南方车站广场上的旅店向导或某些街道两侧的饭店伙计;其次,阿尔赫西拉斯对岸的城市也是西班牙人的领地——休达,那里是非洲偷渡客进入欧洲的桥头堡,就像墨西哥最北部的边境城市蒂阿华纳是进入美利坚的要塞。因此,虽然到休达不需要任何其他签证,安全有时会成为问题。

我是从塞维利亚乘坐长途汽车到达阿尔赫西拉斯这座安达卢西亚小镇的,车上的大多数乘客和我一样,是要去休达西面的摩洛哥港城丹吉尔。为了这个目的,最快捷、最经济的方法是乘坐轮船公司提供的免费中巴,到一座叫塔利法的中转港,那儿离开丹吉尔的距离最近。有趣的是,在西班牙语里,塔利法(Tarifa)的意思是票价,这座小镇居民很少,路边光秃秃的山顶上有许多白色的风车。

对岸的丹吉尔如今已是非洲最欧化的城市,商业气息浓厚,可当年却并非如此,尤为美国“垮掉的一代”作家们所喜爱,还有他们的女同胞、诗人伊丽莎白·毕晓普和她的情人,也曾在海滨大道的夜总会里消夜。明媚的阳光吸引了法国野兽派画家领袖亨利·马蒂斯,他在这里找到了需要的鲜亮色彩。而对阿拉伯人来说,丹吉尔则是大旅行家伊本·拔图塔的出生地,比起仅仅早他半个世纪的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来,他抵达的足迹范围更为宽广。

可是,仍有不少游客抵达丹吉尔之后,随即搭乘夜班火车去南方的马拉喀什。那座沙漠中的华丽之都是非洲的棕榈泉或韦加斯,包括迈克尔·道格拉斯和朱丽娅·罗伯茨在内的好莱坞明星都在那里购置房产,使之成为北非地价最昂贵的城市(宛如中东的迪拜)。与此同时,来自欧美各国的背包族旅行者仍趋之若鹜。而对于我这个来自中国、做客马德里大学的游客来说,马拉喀什仅仅在出发之前才听摩洛哥驻西班牙总领馆的签证官说起。

在丹吉尔逗留了一夜之后,我先是乘火车南下到首都拉巴特看望了两位诗人,他们和我分别在哥伦比亚和中国相识。而在和他们共进晚餐的时候,我又与另外两位分别在瑞士和南非相识的本地诗人通了电话。在那个难得的夜晚,我享受到阿拉伯友人的款待,住在诗人贾拉尔的公寓里。就在我出发到欧洲以前,他访问了中国,我们在杭州的一家画廊里一起朗诵诗歌。贾拉尔的公寓和中国的经济适用房没什么两样,无疑这也是全球化带来的弊端。

次日一早,贾拉尔上班去了,我起床后独自穿过拉巴特的旧城区,来到了海滨墓地。我很是惊奇,为何墓碑总是背对大西洋?后来才想到,那不正朝着麦加方向吗。在返回贾拉尔公寓的拐弯处,我遇到附近一所中学的三位女高中生,每一位都长得很漂亮。她们抢着用英语和我聊天,过了一会,我试着问有谁愿意当导游陪我去卡萨布拉卡一游?没想到其中的一位爽快地答应了,她的名字叫哈雅,有着橄榄色的皮肤和玫瑰花一样的笑容。当然,我有话在先,黄昏以前送她回来。

就这样,我给贾拉尔留了一张便条,托保姆转交他,便和哈雅去了火车站。拉巴特和摩洛哥最大的城市——卡萨布兰卡之间的距离不过50公里,每隔半小时就有一列火车,一路可见窗外红色的土壤。一个半小时以后,我们已经到达卡萨布兰卡了,就是那部著名的电影《北非谍影》故事的发生地,片中还有一首动情的歌曲叫《时光倒流》。其实,这部片子的原名是西班牙文的Casa Blanca,即卡萨布兰卡,意思是“白色的房子”。可是,哈雅和她的女伴更喜欢称它卡萨。

我不打算再回拉巴特,于是在离海滨有一箭之遥的一条街道上找到一家旅馆。按照阿拉伯人的习俗或法律,非夫妻关系的男女是绝不允许待在同一个封闭的空间的,我让哈雅在接待处稍候,把行李放进房间里。随后我们便去了海滨,相比拉巴特的闹市离开海滨有一段距离,卡萨的海滨就在眼前。本来,卡萨是柏柏尔人的渔村,后来成为海盗的一个基地,葡萄牙人起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那时村舍的墙壁是白色的。可是,我们转了一大圈,仍然没有发现一座白色的房子,倒是哈桑二世清真寺在蓝色的海水映衬下显得异常美丽。

哈雅那年只有17岁,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力。她没做成我的导游,反而我成为她的专职摄影师。哈雅说她从没有拍过那么多照,可我用的是数码相机呀。可惜这些相片需要两年以后才能传递给她,因为她那时还没有电子信箱。午餐时我才知道,她就是古罗马人最初命名的摩尔人,那是北非原住民柏柏尔人与阿拉伯人、黑人、西班牙人混血以后的后裔,因此肤色略显黝黑。摩尔人是随着阿拉伯人的远征和撤退来到摩洛哥中部,他们集中定居在与拉巴特一河之隔的塞拉,那正是哈雅家所在的地方。

斜阳洒落在哈桑二世广场上,少量的鸽子、游客和本地的男女老幼欢聚在那里,颇有欧洲大都市的风味。到了哈雅告别的时刻,我如约把她送到火车站,替她买了回程票,一直把她送到月台上。当我走出候车大厅,发现火车站的造型很别致,有一头高高翘起,像一只昂着头漂浮在水面的白天鹅。等我返回旅店,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又一个非洲之夜降临了,等待我的是一个人对一座陌生城市的探究。我想起两年前在南非的港市德班,我下榻的旅店位于印度洋边,那是一个与卡萨远隔万里但却几乎反对称的海滨。

幸运的是,我在卡萨惟一的夜晚,竟然遭遇到了两场奇妙的婚礼。无论我走进那一家,主人都会令服务员端出一碟碟小点心,还有各种美酒。虽说五星酒店里的那场婚宴华贵得多,隔壁大厅里还有肚皮舞专场表演(比我在尼罗河船上看到的毫不逊色),但我还是把更多的时间留在另外一场婚礼上。九点以后,婚宴就变成了摇摆舞会,甚至那四位穿绛红色衣服的轿夫也没闲着,和轿子上的新娘一起手舞足蹈。周围穿锦缎的宾客欢声雷动,场面甚为动人,而新郎在远处的单人沙发上默然独坐。

第二天上午我醒来时,才想起了那部经典的电影。在南下马拉喀什前,我向侍者打听,他告诉我,虽说当年的故事真发生在卡萨,电影的主要场景却不是在这里拍摄的。里克酒吧也早已不复存在,在原址上兴建的豪华酒店里倒有一家名叫卡萨布兰卡的酒吧,但与影片中的里克毫无关系。事实上,这部由英格丽·褒曼和亨弗莱·鲍嘉主演的奥斯卡最佳影片的脚本原本是用来演话剧的,难怪观众无法欣赏到卡萨的风光。因此,我所见到的每一幕景象全是新鲜的。卡萨如今已是一座拥有6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它是摩纳哥的经济首都。

在我游历过的名城里,以字母C开头的共有七座,除了卡萨布兰卡以外,大都市中还有埃及首都开罗、印度古都加尔各答和素有“风城”之誉的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这其中,开罗对于一个未来游客的感召力无与伦比的,她也是我抵达的第一座非洲城市。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从世界上最大的撒哈拉沙漠流淌出来的尼罗河居然是清澈的。需要提醒读者的是,如果你有机会去埃及,最好选择在夏天,因为只有在四五十度的高温下游览金字塔和斯芬克司,才能真正体会到古埃及文明的伟大和悠久历史。

再来说说芝加哥和加尔各答,这两座城市曾分别以凛冽的寒风和潮湿的闷热迎接我,我在《横越大陆的旅行》和《数字与玫瑰》里作了描述。前者有着高度现代的文明(拥有前世界最高建筑——西尔斯大厦),后者有着光辉灿烂的过去(印度的左岸区),犹如东西方的两大双子星城。坦率地承认,我选中卡萨布兰卡这座城市的时候,也考虑到了铁道线上的几座摩洛哥名城的魅力。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南方的马拉喀什和北方的非斯,其中马拉咯什是北非的迪拜,而非斯则被认为是北非最有文化的城市。

在中小城市里,也有三座以字母C开头的城市名闻遐迩。法国的戛纳作为欧洲电影的圣地,原本是为了抵消战争期间意大利法西斯统治下的威尼斯电影节的影响,后随着柏林电影节的创办又有了新的竞争对手而不断提高和完善,终于一跃成为旧大陆最有影响的电影圣地,同时也为电影艺术诞生地的祖国法兰西赢得了一份尊严。至于阿拉伯人统治时期的西班牙首都科尔多瓦,则是以壮丽的大清真寺、静谧的河流和摩尔人的浴室吸引各国游客。西班牙人用一种宽容大度的姿态,保存了信仰不同的入侵者和占领者的遗迹。

更让我心仪的是,伦敦以北80公里处的剑桥,我曾有幸在此访学。作为一座大学城,八个世纪以来,剑桥一直为全世界的学者所向往,那里的风景和建筑优美,尤其是剑河两岸的那些古老学院,如三一学院、国王学院、皇后学院、圣约翰学院。这里既诞生了牛顿、达尔文、麦克斯韦那样的大科学家,又涌现了诗人弥尔顿、经济学家凯恩斯、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等各路英豪。如果有机会在六月来到剑桥,还可以亲眼目睹草莓节的游行和河上的放歌(singing on the river),那堪称是青春和学生时代最美好的记忆。

D 大马士革(Dimashq)

入选理由:一条河流与一片沙漠的汇合处,不可一世的伍麦叶王朝的故都,拥有阿拉伯世界保存得最完好的旧城。

游历时间:2004年夏天。

候选城市:大连、迪拜(Dubai)、都柏林(Dublin)、德班(Durban)、都拉斯(Durres)。

14世纪的摩洛哥旅行家伊本·拔图塔在他的《游记》里,声称自己无法用语言来描绘大马士革的妩媚。于是,他摘引了先辈的话语,大马士革“以芬芳的花草装扮自己”,“到处是花园,如月亮周围的光环”,“城里城外是一汪汪池水、溪流和清泉,安排巧妙,使人心旷神怡”。值得一提的是,伊本出身法官世家,从少受到法律和文学熏陶,曾在大马士革受业于一位著名的穆斯林学者,因此一般认为,他留下来的《游记》(比起早他半个世纪的马可·波罗来)具有持久的历史和地理价值(他的足迹也比马可·波罗宽广)。

的确如此,水和地理决定了大马士革的命运,发源于黎巴嫩山脉的拜达拉河在附近浇灌了大片肥沃的土地后,消失在茫茫无际的叙利亚沙漠里。至少在我看来,这个景象比起任何一支河流的入海处来,更为奇妙和罕见。120多万人口的大马士革城坐落在海拔七百米高的台地上,俯瞰着拜达拉河。既得到水的供应保障,又地处沙漠的边缘,大马士革因此成为古代商队的重要驿站和贸易中心,也是早年穆斯林前往圣地麦加的骆驼之旅的起点。20世纪初,建成了大马士革——麦地那铁路线,使得朝觐之路缩短到5天。

大马士革还曾是阿拉伯帝国的第一个首都。公元661年,伍麦叶王朝的第一个哈里发从阿拉伯半岛迁出,在大马士革建都。直到750年,阿拔斯王朝掌权以后,才把穆斯林的国都迁往巴格达。在不到90年的时间里,阿拉伯语成为官方语言,在大马士革,诗歌和音乐得到了普及,饮酒和唱歌成为宫廷典礼的主要内容,据说第二任哈里发本人还擅长作曲。这样一来,就为后来阿拔斯家族的篡权提供了借口,他们号召穆斯林起来推翻“不敬畏真主的僭位者”。幸好第十任哈里发的一个孙子逃命成功,几年后他在西班牙的科尔多瓦重建王朝,又存活了两个半世纪。

在阿拉伯人到来之前,大马士革曾相继被亚述人、巴比伦人、波斯人和希腊人占领,尤其是希腊人,自从公元前333被亚历山大征服以后,大马士革在随后的一千年里,变成希腊化世界的一部分,至今某些拱顶的建筑遗迹犹在。可以说,许多个世纪以来,大马士革不断地被人征服,又不断地征服别人,既富有又贫穷。今天,作为强悍的叙利亚共和国(不久以前还是伊拉克的后援和通道,其军队依然控制着邻国黎巴嫩)的首都,在英美联军占领巴格达之后,伊朗核危机显露之前,大马士革一度成为下一个攻击的首要目标。

以我个人之见,叙利亚之所以看起来强悍,是有它的强大背景和后台的。作为穆斯林世界的精神领袖和财富榜样,沙特阿拉伯的地位和影响力无人可及,它那巨大的石油资源也使任何列强不敢小视。即便它是本·拉登的第一故乡,美国人也不敢公开怪罪、发怒或报复。另一方面,作为伊斯兰教发祥地的原住民,沙特人又必须保持温文尔雅的风度。因此,它非常需要一个能适时表达喜怒哀乐的兄弟国家,这项任务非叙利亚不能承担。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大马士革没有被大国的威胁吓倒。

就在那个表面上危机四伏的夏天,我来到黎巴嫩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并利用一个周末从贝鲁特出发,乘坐一辆大巴,翻过与地中海平行的一千多米高的黎巴嫩山脉。在两国交界处,我见到了年轻的叙利亚国王的巨幅肖像(它同时也出现在一种叫叙利亚镑的纸币上),花十美元购买了一次入境的落地签证。之后,前方仍未出现想象中的沙漠,倒是在两处(其中一处是在翌日去约旦的路上)三叉路口看见,左前方有去伊拉克的指示牌,那自然又带给我一次震撼和灵感。

在海边的贝鲁特,阿拉伯最负盛名的大诗人阿多尼斯两次在海明威咖啡馆款待我。阿多尼斯本姓赛义德,出生在叙利亚北部拉塔基亚省的一座小村庄,他在故乡长大,后来进入大马士革大学。因为从事政治活动,被迫出走贝鲁特,继而又流亡到了巴黎,成全了他的诗名。2000年,阿多尼斯和我都接到哥伦比亚著名的麦德林诗歌节组委会的邀请,结果他未能成行。近年来,阿多尼斯多次进入诺贝尔文学奖的最后一轮,并屡屡被赌博公司看重。他那自小在巴黎长大的美貌的小女儿尼娜还替大马士革的《宪法报》采访了我,我以她的名字为题写下了一首诗。

我在大马士革市中心的一家小旅馆安顿下来以后,在阿多尼斯的引荐下,给当地的画家纳西尔打了一个电话,他当即邀请我去他府上小饮一杯。我在大马士革惟一的夜晚,碰巧也是纳西尔的生日前夕,他的经纪人、一位穿戴时髦的贝鲁特画廊女主人特意赶来祝贺。当着夫人的面,纳西尔用一种阿拉伯式的幽默向我介绍,这位是她的黎巴嫩太太。更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纳西尔邀请我当晚留宿他家,并希望我推迟约旦之行,因为第二天有一个正式的生日宴会。“我保证让你找到一位大马士革夫人”,他说。

纳西尔的绘画明显带有超现实主义倾向,宽大的客厅四周布满了他的作品,表现了沙漠中的水和梦幻,尤其那些头发稀疏(像他本人)、面孔如宝石闪耀的人物肖像,过目难忘。更令我惊讶的是,他的口袋里居然藏匿着一条已经褪色的红领巾,与我小时候佩带的一模一样,而他从未到过中国,这让我对他的晚宴充满了期盼。尽管如此,对一个新的国度(还有比这更诱人的吗?)——约旦和死海的向往最终抑制了我的这份好奇心。不过,从纳西尔身上,我印证了阿拉伯人的热情和智慧。

当我站在纳西尔家的阳台上,看到远处加西雍山坡上星光点点的灯火或闪烁或流动,不由想起风暴中无边无际的沙子。在《阿拉伯的劳伦斯》(1962)这部堪称最伟大的史诗影片里,男主人公这样说到,“沙漠就像是海洋,在那里游牧民族可以肆意纵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位热爱沙漠、对阿拉伯事务熟稔的英国中尉率领一支小分队长途跋涉,到达约旦南部的港口城市亚喀巴,向西穿过西奈半岛抵达开罗。尔后,他又率领一支军队杀回并攻占了大马士革,他的行军路线正是我告别大马士革所要经过的。

翌日上午,我在出发去安曼之前,游览了大马士革的老城区,那是全世界不断有人居住的城区中历史最悠久的,其中心位置坐落着让阿拉伯人引以为傲的伍麦叶清真寺。那里的街道狭窄而陈旧(纳西尔这样的文化人和富人们大多居住在城西北或郊外的其他地区),一路上我不断看到童年时在浙东乡村常见的景象:烘烤烧饼的圆形炉灶、理发匠的旋转座椅和刮胡子的手艺。我不禁感叹,连续不断的战火居然没有摧毁它,更为难得的是,虽然时光流逝,它周围的人们生活习性并没有改变多少。

最让我感到亲切的,还是那群在镜头面前躲闪又好奇的孩子,他们与全世界同龄人一样天真可爱,且多了一份羞涩的喜悦。终于,我来到了举世闻名的伍麦叶清真寺,它的正式名称是大马士革大清真寺。这座1300年前的建筑物,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石结构清真寺,据说它的原址是希腊的朱庇特神庙。中央横道上建有八角顶,原为木结构,15世纪初,蒙古人入侵时遭到焚毁,后来得以重建。我特别留意到南侧的大理石窗棂,那是伊斯兰建筑中交叉几何图案的最早范例(这在著名的大马士革地毯上也随处可见)。

在从安曼返回大马士革的旅途中,我又一次花十美元购买了落地签证。我想到了基督教历史上仅次于耶稣的重要人物——保罗(Paulos),正是在从耶路撒冷前往大马士革的路上,他皈依了基督教。那会儿保罗还叫扫罗(Saulos),是个虔诚的犹太教徒,他奉命前往大马士革搜捕处于地下的基督教徒。不料半路上,一束强光照射在他身上,耶稣在圣光中向他说话,嘱他停止迫害基督徒,从而使他改宗并易名,成为耶稣直接挑选的使徒。保罗后来对基督教的贡献之大,不亚于耶稣本人。

在以字母D开头的城市中,我到过的名城至少还有爱尔兰的都柏林、南非的德班、阿联酋的迪拜和大连,这几座海滨城市的规模和气候截然有别。德班作为非洲和印度洋最重要的港口,同时拥有多彩多姿的艺术氛围;迪拜利用波斯湾的石油资源和商业技巧,成为中东地区经济最活跃的和最有想象力的城市;大连近年来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连同其美丽而独特的自然环境,成为镶嵌在渤海湾的一颗明珠。可是,与拥有无数历史传说的大马士革相比,它们的吸引力和神秘感仍显逊色。

至于那座与甲壳虫乐队的诞生地——利物浦隔海相望、产生了许多传奇人物的都柏林,则是因为使用的语言——英语——过于流行而不幸落选。可是,从《夏日最后的玫瑰》这支古老的民歌到当今红遍全球的摇滚乐队U2,从3月17日的圣巴特里克节到6月16日的布鲁姆日,从吉尼斯黑啤酒(Guinness)酿造厂到利菲河畔的坦普酒吧街,从非交换代数的发明人哈密尔顿到布尔代数的缔造者布尔,从引领欧罗巴时尚的唯美主义诗人奥斯卡·王尔德到为爱痴迷的幻想家诗人叶芝,都可以成为各国游客到访都柏林的理由。

可是,若要举出一位与都柏林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物,则要数意识流小说《尤利西斯》的作者詹姆斯·乔伊斯,他的第一部作品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虽然很少有人耐心读完乔伊斯的巨著,但他驻着拐杖屹立奥康内尔街头的塑像姿态幽默自然,体现出一种朴素的人情味,使得大众游客争先恐后地与之合影留念,如同屹立在日内瓦湖边的戏剧大师卓别林。对我个人来说,除了都柏林以外,还有意无意地游历了乔伊斯生命中另外四个重要地点——巴黎、戈尔韦、的里雅斯特和苏黎世。每一处地方都与诗歌有缘,每一处地方都令我心仪。

(责编:荣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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