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儿

2009-04-14 03:15曹敬晖
电影文学 2009年24期
关键词:长庚陈家管家

李 恒 曹敬晖

1田野日

风景秀丽的山区,远处的山峦起起伏伏,青青郁郁。近处绿树葱葱,野地里开满鲜花。

早晨的太阳升起来,映得山路一片金黄。

山路上走着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马褂长袍,头戴瓜皮小帽,这是山里大户陈家的管家。

跟在管家后边是一个清秀俊俏的女孩,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她叫楚儿,是佃户张老三家的女儿。

管家:“从今天起,你就是陈家的下人了,在陈家做事就要遵守陈家的规矩,陈家是大户人家,比不得你那破破烂烂的家。所以以后做事要麻利、勤快。眼神儿还得好使,别让老爷太太挑出眼儿来。听见没有?”

楚儿走着,没有反应。

管家:“你爹可真行,赌债还不上拿闺女抵债,亏他想得出来。不过可别说,就你这模样待在你家里还真是可惜了。这下好了,陈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户,你要干好了,陈家老爷太太一高兴,过几年给你说个有钱的婆家,说不定还真成全你了。”

楚儿仍然走着,无语。

管家:“这闺女,我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你跟我说句话呀?该不是个哑巴吧?”

楚儿一下停住。

管家:“你看着我干吗?说句话呀,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楚儿走去。

管家:“噢,想起来了,叫楚儿。哎,楚儿,你等等,等等!”追去。

2陈家书房日

偌大的书房里,古玩古董应有尽有,摆设繁多而又排列整齐,到处显示着家中殷实的境况。

陈家老爷悠然地坐在大大的八仙桌前,手里拿着茶杯喝一口茶,抬头看着面前的楚儿。

楚儿大大方方地站在陈老爷面前,眼睛看着别处。

陈老爷打量一下楚儿:“你就是楚儿?”

管家:“对,对,叫楚儿,张楚儿。”

陈老爷:“我没问你,问她!”

管家连忙地对楚儿:“听见没有,老爷问你话呢!”

楚儿平静地看着陈老爷:“我叫张楚儿。”

陈老爷:“啊,张楚儿,名字倒有点儿意思。到我家里来可是你自愿的?”

楚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道理我懂。”

陈老爷看一眼楚儿:“啊,你懂就好。但有句话我得告诉你,来到这家里,就得懂这家里的规矩,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楚儿:“我不会胡来。”

陈老爷:“那就好。朱管家,带她出去吧,给她安排点儿活儿。对了,先给她找几件夫人不要的衣服换上,瞧她穿的!啧喷!”

管家:“是。老爷。”转身对楚儿:“走吧。”

楚儿站着没动。

管家:“这孩子,没听见老爷说吗?走啊!”

楚儿:“我还有件事儿。”

陈老爷停住:“什么事儿?”

楚儿:“你得给我保证,以后永远不许我爹踏进赌场半步!”

陈老爷想了一下,然后道:“行,我答应你。就你爹那点儿出息,再赌就该输老婆了!你先去吧!”

管家:“是。”

楚儿转身。朝门口走去。

3陈家大门外日

—个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在门前下车,他身穿笔挺的背带西裤和干净的衬衫,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他停下,朝大门看看,然后提着箱子向门内走去。他叫陈佑生,是陈老爷的儿子。

4陈家院内日

陈佑生走来。无意间朝前一看,不由停了一下。

楚儿和管家走来。

管家:“哟,是大少爷回来了!”

陈佑生:“回来了,朱伯你还好吗?”

管家:“好好,托老爷太太的福,好着呢!我帮您提进去?”

陈佑生:“不用!”说着朝楚儿看了一眼。

楚儿朝陈佑生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匆匆走去。

陈佑生看着,对管家:“朱伯,这是谁?”

管家:“啊,刚来的丫头,来抵债的。快进去吧,老爷和太太都在。”

陈佑生似没听见,仍然看着楚儿。

管家不可捉摸地笑笑:“少爷你先别急。我回屋给老爷太太回禀一声去。”回身向屋内走去。

陈佑生仍然看着楚儿。

楚儿好像意识到了,走得有些慌乱,无意中捋了一下头发。

一只发卡掉在地上。

陈佑生看见,轻轻叫了一声:“哎!”

楚儿停住。

陈佑生:“你掉东西了。”

楚儿转回身来,看着陈佑生。

陈佑生笑笑,然后走过去,从地上捡起发卡对楚儿晃晃。

楚儿走过来,低着头伸手去拿发卡,陈佑生故意把发卡往高里举了一下。楚儿看看陈佑生,然后转身就走。

陈佑生笑笑:“哎,你等等!t

楚儿停住。

陈佑生过去,拉过楚儿的手,将发卡递进她手里:“别生气,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楚儿接过发卡,转身离去。

陈佑生看着楚儿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画外传来陈家夫人高兴的声音:“哎呀,我的生儿回来啦!”

5陈家日

陈老爷抽一口水烟:“回来了。”

陈佑生:“是,爹。”

陈老爷:“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啊?”

陈佑生看看父亲:“住,住不了多久。”

陈老爷:“这么说还打算回去?”

陈佑生:“是。”

陈夫人:“外头这么乱,你还回去干什么呀?”

陈佑生:“是这样,娘,我的学业还没有完成,这样半途而废的话就太可惜了。再说了,外边虽然乱点儿,但跟我关系不大,我又不是革命党,人家对我们这种人没兴趣。我已经跟同学商量好了,能在政府里做点事就做点事,如果不行,我们几个就找个学校教书去。不管怎么说,外边的天地总是比我们这里的大。”

陈老爷:“大个屁!就教书那几个钱,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呢!别想三想四的,老老实实地在家给我待着。”

陈佑生:“爹,您别生气,我不是说家里不好,是这里不适合我。其实本来我没打算回来的,您又是捎信又是带话的说身体不好,所以我才回来的。要知道你们是这个意思,我……就不回来了。”他嘟哝道。

陈老爷:“放肆!那你现在就滚,滚回你的城里去!”

陈夫人:“老爷,你先别生气,佑生他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佑生啊,你别误解了你爹的意思,你爹还不是希望你过得好啊?可现在外边不是乱吗?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儿,你要出点什么事儿让我们可怎么办呢?”

陈佑生:“我都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儿啊?”

陈夫人:“现在兵荒马乱的,你知道能出什么事儿啊?再说了,我跟你爹都老了,做不了多少事了,这个家不交给你。又交给谁呢?”

陈佑生放低声音:“可是我不想在家里待着,这里的生活、这里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太压抑了!”

陈老爷:“你压抑个屁!我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了,你娘也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了,我们不都是好儿好儿的吗?怎么换你就压抑了呢!”

陈夫人:“是啊!佑生,我跟你爹是不会害你的,你就听我们一句,别出去闯了,在家待着吧,行吗?”

陈佑生:“爹,娘。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抱负,这里的生活简直太沉闷了,它让我看不到希望。”

陈老爷一板脸:“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净在这里给我穷酸。当初真不该送

你出去读书,你看你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外面就不沉闷了?外面就有你说的希望了?”

陈佑生:“爹,希望是可以传递的,思想更是可以解放的。我要做的就是和那些知识分子一起,将进步、解放、先进带到中国的每一个地方,带到我们的八里镇!”

陈老爷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你不要再说什么疯话了,我是不会答应你再出去的!,,陈佑生还要说什么:“爹……”陈老爷不由分说地:“这事儿没商量,滚!”

6河边日

楚儿在河边洗衣服,手里的棒槌轻轻地敲打着衣服,有节奏地发出悦耳的声音。

陈佑生沮丧地走到河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郁闷地看着小河,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轻轻地吹了起来。

楚儿洗着衣服,听见了吹奏树叶的声音,放慢了洗衣服的速度,棒槌敲打衣服的节奏明显慢了下来。

陈佑生静静地吹着树叶,眼睛望着远处,表情孤独而又忧伤。

,楚儿洗完衣服,端着盆从河边走过来,看见了坐在石头上吹着树叶的陈佑生,楚儿低着头要绕过那个石头走。

陈佑生放下了手里的树叶,冲楚儿笑了笑。

楚儿也冲陈佑生淡淡一笑,低头要走。

陈佑生连忙叫住楚儿:“哎,等一下。”

楚儿停下脚步。

陈佑生:“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吗?”

楚儿:“张楚儿。”

陈佑生:“楚儿。你是新来的吗?”

楚儿点头。

陈佑生:“你为什么要来陈家呢。难道你没觉得这里很腐朽,就像一个大坟墓,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儿看着陈佑生:“我是来陈家抵债的。”

陈佑生吃惊地看着楚儿:“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太腐朽,太落后了!不行,楚儿,我一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楚儿看着远方:“哪里都是一样的,对于我来说,在陈家的日子比以前好。”

陈佑生陷入了沉思:“中国,早晚要改革的,要进步的。”

楚儿:“进步?”

陈佑生使劲点点头:“嗯,楚儿,到时候。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人都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楚儿:“少爷……”

陈佑生:“别叫我少爷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喊我少爷,我不喜欢他们每天少爷长少爷短地叫我,我总觉得这个称呼里腐朽的味道太重了。”

楚儿:“可你就是少爷啊,就像我是佣人一样,这些都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不管你自己愿意不愿意,你已经就是少爷了。”

陈佑生听到这些话沉默起来,顷刻:“不,我不想做少爷,我还是要出去的,我讨厌呆在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楚儿看看陈佑生。

陈佑生:“楚儿,相信我说的话,那样的日子有一天会到来的。”

楚儿点点头。陈佑生高兴地笑了。

楚儿端着衣服:“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陈佑生点头,给楚儿让路。

楚儿转身走过:“刚才的树叶声,真好听。”

7书房日

算命的何先生正襟危坐在八仙桌前,手里拿着一串珠子,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陈夫人毕恭毕敬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何先生开口说话。

半晌,何先生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地打着圆腔:“贵公子确实为外界的妖魔勾住了魂魄,致使他一心想往外面跑。”

陈夫人马上紧张地问道:“那么请何先生指点指点吧。”

何先生一本正经:“惟一的方法是抓紧为他定下一门亲事,以新婚之喜冲破鬼怪的缠身。”

陈夫人点头。

何先生:“记住,女方一定要命硬之人。方可高过邪气。”

陈夫人点头,思索着。

这时楚儿推开门进来送茶。

管家立刻呵斥楚儿:“谁让你进来了?没看见夫人这里有事吗?”

楚儿:“是你让我来送的茶!”

管家:“你!我让你送,我让你现在送了吗?”

楚儿端起刚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转身走了出去。

管家瞪着眼睛:“气死我了,早晚得让她把我气死!”

算命先生缓缓开口:“此女,是也!”

管家一下子打了一个响嗝。

8陈家夜

陈老爷:“佑生那里怎么办?他不会同意的。”

陈夫人:“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老爷:“这样,行吗?”

陈夫人:“试试吧,再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陈老爷点点头。

9陈家书房日

陈佑生:“爹,娘,你们叫我有什么事吗?”

陈老爷和陈夫人对视一下。

陈夫人清清嗓子:“是这样的。佑生,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定亲了。”

陈佑生吃了一惊:“什么?定亲?”

陈夫人点点头。

陈佑生:“为什么要给我定亲,娘,我现在还小,我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

陈夫人:“你不小了,别人家像你这么大的早就结婚了。”

陈佑生:“不,娘,我不要定亲,我是不会同意定亲的!”

陈老爷在一旁开口说话:“这亲你定也得定,不定也得定!”

陈佑生:“爹!”

陈老爷冲着陈夫人:“不要管他,我看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天就去给楚儿准备嫁妆!”

陈佑生又是一愣:“什么?楚儿?”

陈夫人点点头。

陈佑生:“娘,你说……和我定亲的是楚儿?”

陈夫人:“佑生,我知道让你和楚儿定亲是委屈了你,可娘这也是没办法。”

陈佑生:“爹,娘,你们让楚儿和我定亲?”

陈夫人:“我知道你不愿意……”

陈佑生打断陈夫人的话:“娘,楚儿愿意吗?”

陈夫人和陈老爷对视。

陈夫人:“她当然愿意了!”

10后院小屋夜

楚儿倔强地站在一边:“我不愿意!”

陈夫人:“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楚儿:“我只说来陈家做佣人。”陈夫人:“你别不识好歹了,这样的好事多少人巴不得呢。”

楚儿:“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我的生话。”

陈夫人脸色一沉:“这事由不得你。”

楚儿:“我说了,我不愿意!''

陈夫人火冒三丈:“别忘了你那好赌的老爹和你那受气的老娘!”说完一摔门走了。

楚儿呆呆地站在那里。

11后院日

楚儿往绳上晾衣服,眼神茫然。

旁边一个黑黑壮壮的年轻人不时地看着明显不对劲的楚儿,这是陈家的一个长工——长庚。

忽然,楚儿一愣神儿将手里湿淋淋的衣物掉到了地上,自己也吓了一跳。

长庚忙上前将衣服捡起来递给楚儿。

楚儿忙接过沾满了泥的衣服,对长庚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长庚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也只是笑了笑。

12陈佑生房日

陈佑生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拿在手里的一片树叶,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树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13洞房夜

锣鼓喧天,喜庆的曲调被吹奏得异常欢喜,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新房里红色的床铺,红色的蚊帐,红色的大大的喜字。

陈佑生一身新郎官的打扮,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楚儿蒙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边。

陈佑生慢慢走上前,轻轻地为楚儿掀开了盖头。

楚儿一身红农,长长的头发被高高地盘起。干净又利落。盖头被掀开。楚儿依然静静地坐着而不抬起头看陈佑生。

陈佑生有些陶醉地看着楚儿:“楚儿,你真好看。”

楚儿定定地坐着。一脸平静。

陈佑生:“楚儿,没想到,你竟然成了我的妻子,我感觉就和做梦一样,我真的太高兴了。”

楚儿不说话。

陈佑生:“楚儿,你怎么不说话啊。”

楚儿依然面无表情,不看陈佑生。

陈佑生看出了什么:“楚儿,你怎么了?为什么我从你的脸上看不到喜悦呢?难道你不高兴吗?”

楚儿抬起头,平静地:“少爷,你认为我是该高兴的吗?”

陈佑生:“怎么,楚儿,与我成亲,你不愿意吗?”

楚儿:“少爷,我愿意不愿意有用吗?”

陈佑生:“当然有用了。只有你愿意,我也愿意,这样的婚姻才是平等的,这样的婚姻才可以真正得到幸福。如果你不愿意,那你以后的生活就不会快乐,如果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那我们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楚儿:“少爷,生活终归是生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陈佑生:“我不知道你不同意这门亲事,如果我知道……楚儿,是我的爹娘强迫你的吗?”

楚儿:“没有人强迫我。”

陈佑生:“可是……”

楚儿:“这是我的命。我是来陈家抵债的,我就要听从陈家的安排。”

陈佑生:“楚儿……”

楚儿:“少爷,你不用说了,我和你终归不是一样的人。我们谁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改变不了,你也改变不了。”

陈佑生的表情开始有些沉闷,一下子坐在了床沿上。

楚儿也没再说话。

陈佑生眼睛看着窗外,忽然又坚定起来:“会改变的,早晚都会要改变的。”他看着楚儿,“楚儿,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情愿和我成亲,我是不会为难你的,我们,我们之间就像朋友那样相处怎么样?”

楚儿看着陈佑生:“朋友?”

陈佑生使劲地点点头。

桌子上的红蜡烛使劲儿地燃烧着。异常的美丽。

14镇政府日

锣鼓喧天,气氛热烈而隆重。镇政府门前贴着大红纸张,热闹而喜庆。

工作组来到镇政府门口,他们身穿灰色军装,带着灰色的帽子。排着整齐的队伍。

领队的是个女同志。一头齐耳的短发,衣袖轻轻地卷起,这是女组长何其英。

镇长热情地和工作组的同志打着招呼,周围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

何其英向人群中张望着,好像在找什么人。

陈佑生和楚儿也跟着大家挤到了欢迎工作组到来的人群中,陈佑生高兴地看着工作组的队伍,—脸的兴奋。

何其英边走边扭着头张望,忽然,她看见了人群里的陈佑生,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

陈佑生也发现了何其英,愣了一下。

15村口河边日

岸边的芦苇在微风中肆意地摇摆着,阳光透过芦苇的空隙照进里面。到处都闪闪发着光。

楚儿在河边轻轻地打上两桶水,用担子担上。颤颤悠悠地往回走。

陈佑生忽然从后面跑来,追上楚儿:“楚儿,我来帮你挑。”

楚儿:“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陈佑生坚持着:“你就让我帮帮你吧,别的活我帮不上你,力气活我还是能行的。”

楚儿:“你做不来的。”

陈佑生:“楚儿,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客气,这么生分昵,难道我就让你如此的讨厌吗?”

楚儿:“没有,我没有讨厌你啊。”

陈佑生:“那就让我来帮你!,'说完不容分说上前从楚儿手里接过了担子。他费力地将担子固定好水桶,然后一使劲将水桶挑了起来,站在原地高兴地冲着楚儿,“看,怎么样,我说我能挑水吧。”

楚儿不说话只是笑。

陈佑生开始往前挪动着走。无奈却掌握不了平衡,每走一步水桶都到处乱颠,水桶里的水晃晃悠悠地撤了出来。陈佑生手忙脚乱,水桶还是翻倒在地,水洒了一地。他尴尬地挠挠头,看看地上的水桶,又抱歉地看着楚儿。

楚儿乐了:“我说吧,你做不来的。”说完收拾起地上的家什,转过身重新从河里取了两桶水上来。担起来轻松地走起来,“挑水看起来简单,可是是要个巧劲的,要不然根本掌握不了平衡。大少爷,事情可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的。”

陈佑生:“对不起,楚儿,我真没用。”

楚儿笑笑:“没事!”说着担起水快步地走起来。

陈佑生沮丧地低着头跟在楚儿的身后回家。

楚儿回过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陈佑生,偷偷地笑了。

两人身后,何其英忽然出现,看着陈佑生和楚儿的背影,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16陈家日

楚儿坐在床沿埋头缝着衣服。

陈佑生快步地走进家门,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兴奋,进门冲着楚儿高兴地说:“楚儿你知道吗,要进行土改了,要土改了,今天省里派来了工作组,他们已经住在镇政府了。”

楚儿不解地问:“土改?什么土改?”

陈佑生难掩兴奋之情:“就是要分土地,把大户人家、地主阶级的土地都拿出来分给穷苦的乡亲,分给没有土地种的穷人,让最穷困的人也能吃上饭,也能种上地!”

楚儿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

陈佑生出神地看着窗外:“这一天终于来了!”

楚儿转念想起了什么:“这么说,陈家的财产也要被分了?”

陈佑生:“分吧,分吧,早该分了。这样的剥削,这样的压迫,我早就看够了。”

17陈家日

偌大的陈家已经空空荡荡,院子里一片狼藉。

陈老爷和陈夫人倒在一旁呼天抢地。

管家也再没了往日里的威风。站在一旁看着破烂的一大摊子东西唏嘘着:“昨天还有田有地,有房有产的,今天就什么都没了,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陈夫人一听哭得更加起劲儿了。

陈佑生:“管家。您就别再火上浇油了。”然后转身劝慰爹娘,“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土改,是好事,是大势所趋!”

陈老爷停下来,大声地呵斥:“你给我闭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白眼狼,你没看到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吗?老子辛辛苦苦半辈子的家业什么都没有了!”

管家:“对!凭什么啊!”

楚儿:“你就别再添乱了。”

陈佑生:“爹,你这是腐朽,是落后。我说过,改革早晚都会来到的。”

陈夫人哭哭啼啼:“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管家马上附和:“是啊,怎么过啊!”

楚儿瞪了一眼管家,管家不再说话,四处看了看:“老爷,夫人。我看我还是回家吧,估计这里以后也不再需要我了,我还是回家当自己的管家去吧。”说着撒腿就跑了。

陈老爷冲着管家的背影“呸”了一声。

陈夫人:“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一个小小的管家都这样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楚儿:“爹,娘,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陈佑生和楚儿对视一下。

陈夫人看了楚儿一眼,又继续哭了起来。

18小屋日

狭小却很明亮的小屋子里面东西虽然很少,但都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好,这是楚儿与陈佑生新布置的小家。

楚儿忙活着剪窗纸,陈佑生则在一边忙着擦洗桌椅。

楚儿抬起头看着正忙得带劲儿的陈佑生,笑了笑:“佑生,怎么样,这样的日子还过得惯吗?”

陈佑生抬起头一脸的幸福:“过得惯。楚儿,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放松,让我觉得开心。”

楚儿也跟着陈佑生笑。

陈佑生:“就是怕爹娘住得不习惯。”

楚儿:“放心吧,有我呢,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19陈家小屋日

正午的阳光照在门前,楚儿坐在阳光里,手里做着针线活。

陈佑生在楚儿周围踱着,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书,声情并茂地读着。

楚儿仔细地听着,不时地抬起头看看踱步走来走去的陈佑生。

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照在书上,远处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格外的祥和。

陈佑生忽然合上书,兴致勃勃地跑到一边,捡回来一片树叶,轻轻地吹奏起来,楚儿安静地看着他吹奏树叶。

悠扬悦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小院里。

20河边日

阳光普照,微风吹拂,大地一片祥和。

21陈家小屋日

楚儿端正地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毛笔,面前的桌子上平铺着一张白纸。

陈佑生坐在楚儿旁边,右手拿着楚儿的右手,一笔一画地教着楚儿写字。

楚儿认真地写着,一会儿纸上就有了“楚儿”两个字。

陈佑生:“这就是你的名字。”

楚儿:“这就是我吗?”

陈佑生:“嗯。”

楚儿仔细端详着那两个大大的字,口里喃喃自语着,高兴地笑了起来。

陈佑生注视着楚儿:“楚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楚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陈佑生:“楚儿,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在你眼睛里有很多东西,你勇敢、坚强、倔强。但是楚儿你知道吗,你的眼里唯独没有快乐,我能看出你不开心,所以楚儿,我真的希望你能快乐,我也希望我能够带给你快乐。”

楚儿将手里的毛笔放下:“佑生,我现在生活得很快乐。”

陈佑生:“楚儿。”

楚儿:“这一段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真的。”

陈佑生看着楚儿。

楚儿:“佑生,以后我们好好地在一起生活,好么?”

陈佑生看着楚儿,忽然流下了眼泪。

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22陈家日

何其英“咣”地推开门:“有人在家吗?”

陈佑生和楚儿闻声出来。

何其英笑容可掬地看着陈佑生。

陈佑生:“何其英?真的是你?”

何其英笑:“当然是真的了,难道现在站你面前的是个假的?”

楚儿静静地看着何其英。

陈佑生:“那天在镇政府门口,我就觉得像你,但是没敢认,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何其英:“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老同学。”

23镇政府日

何其英坐在书桌前发呆,手里的笔转来转去。对面的镇长在埋头看着一份文件。

何其英忽然开口:“陈佑生当真和那个抵债到他家的姑娘成了亲?”

镇长:“嗯。”

何其英皱紧了眉头:“没有道理啊。依我对陈佑生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封建落后之人,怎么就会同意家里的安排和一个不认识的姑娘成了亲呢?”

镇长:“这事谁也不好说,不过看来他们两人的感情还不错。”

何其英:“哦?是吗?”仍在发呆。

镇长长叹一口气,指着手里的文件:“这也太费劲了。我在这儿瞪着眼看了老半天,愣是没有看懂是什么意思。何同志,我们真应该找个有文化的年轻人来帮我们做一些文字上的工作,要不然我们这样的水平实在是太困难了。”

何其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24陈家小屋日

何其英驻足在小屋门口:“陈佑生在家吗?”

陈佑生闻声出来,看见了何其英:“何其英!来。快请屋里坐。”

何其英进了屋,打量着小屋里的一切。

楚儿找来凳子让何其英坐下。

何其英看看楚儿,对陈佑生:“这是?”

陈佑生连忙介绍:“这是楚儿,是我的妻子。”

何其英故意很惊讶的样子:“什么?你结婚了?”

陈佑生憨憨地笑笑。挠挠头:“嗯。她叫楚儿”

楚儿对何其英笑笑。

何其英:“行啊,老同学。几年没见,没想到连婚都结了,这也太快了吧!”

陈佑生:“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就结婚,关键是没想到我会和楚儿相识。先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自从上次在我家看见你,我就特别好奇,几年不见,你怎么成了共产党了,还当了干部,真是太了不起了。我猜,这其中肯定有很精彩的故事。”

何其英:“瞧你,还是那副穷酸书生样,一点儿也没变。”

陈佑生笑。

何其英:“我的故事啊,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和你细说吧。”

陈佑生:“好啊,土改工作完了之后就要离开吗?”

何其英:“应该不会,我们要继续留下来进行以后的工作。”

陈佑生:“那真是太好了。”

楚儿:“他啊,早就盼望着有一天家里的一切都会改变,盼望着改革。”

何其英看着陈佑生:“那么,你的机会来了。”

陈佑生:“哦?”

何其英:“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到镇政府帮助我们做一些工作,毕竟读书的人太少了,党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加人我们的队伍。怎么样,你愿意来吗?”

陈佑生兴奋起来:“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何其英:“当然是真的了。”

陈佑生转头看着楚儿:“楚儿,你听见了吗,真是太好了!”

楚儿也为陈佑生高兴起来。

陈佑生:“我喜欢做那样的工作。我希望自己能对别人有用!”

何其英:“那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陈佑生使劲儿地点头。

25镇政府日

陈佑生认真地听着何其英给他指派任务,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自信。

26镇政府日

陈佑生坐在书桌前埋头细读着厚厚的文件。

27镇政府日

领导模样的人围成一圈坐着,每人手里都拿着纸和笔。

陈佑生仔细地给大家纠正错别字。

28镶政府日

大会上,陈佑生激情澎湃地发言。

台下掌声一片。

何其英出神地看着陈佑生。

29陈家小屋夜

昏暗的灯光下,楚儿端出热腾腾的饭菜。

陈佑生坐在一旁,满脸幸福的笑容。

30镇政府夜

天色已经漆黑,工作组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下了班。

陈佑生也加快了脚步往前赶路。

何其英紧跟着出门:“回去啊。”

陈佑生:“你也这么晚才回?”

何其英:“明天去省里开会,这不刚才收拾准备了一下。看你走这么快,急着回家见媳妇吧?”

陈佑生挠挠头笑笑:“楚儿在家等我吃饭呢。”

何其英看了一眼陈佑生:“听说。楚儿是以前抵债到你们家的?”

陈佑生:“嗯。”

何其英:“那怎么后来又和你成亲了呢?”

陈佑生:“说来话长,缘分吧。怎么说呢,我从来没有见过像楚儿这样的女孩子,她那倔强的性格,她那清澈的眼神,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吸引着我。”他看着何其英,“其实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如果有一天这个女孩子能成为我的妻子,那么我会高兴得发疯的。”陈佑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忘情,冲何其英傻笑,“看我,一说起来就又止不住了。”

何其英:“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话,听你说话让人觉得特别有激情,特别有活力。”

陈佑生不好意思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行,我得走了,回去晚了,楚儿该着急了。”说完,冲何其英一摆手快步地往家里赶去。

何其英站在原地没有动。

31村头河边日

楚儿担着两桶水颤巍巍地走在路上。

长庚提着水桶路过这里,看见了楚儿。追上道:“我来吧。”

楚儿推辞:“不用了,长庚,我自己能行。”

长庚不由分说,上前从楚儿手中接过了担子,向楚儿家的方向走去。

楚儿看着走在前面的长庚:“谢谢你了,长庚。”

长庚:“少奶奶,你不用跟我见外,以后家里没水了就告诉我一声,我来帮你挑水。”

楚儿:“我自己能行的。”

长庚:“算了吧,少奶奶,你那点力气,挑一桶两桶的还成,再多挑几桶。你就撑不住了。”

楚儿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开口道:“长庚,以后别再叫少奶奶了。”

长庚憨厚的样子:“那,那我叫什么啊?”

楚儿:“叫楚儿就行。”

长庚极不自然地喊出那两个字:“楚儿。”

楚儿咯咯地笑了。

长庚也跟着憨憨地笑。

32陈家日

长庚将水倒进大大的水缸里。

楚儿给长庚递过来毛巾,长庚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转脸看见了灶旁一个大大的被劈了好几个豁口的木桩。还有旁边躺着的一把斧头。长庚没再说话,径直走到灶旁,顺手拿起斧头,对着那个木桩砍了下去,木桩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

楚儿感激地看着长庚。

33镇政府日

陈佑生和其他人在屋里整理着东西。

何其英带着满脸说不出的兴奋出现在门口。

陈佑生和她打招呼:“开会回来了?”

何其英笑着点点头。

镇长:“怎么样,何同志带回来什么最新的指示没有?”

何其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省里有了最新的指示。”她环顾一下四周,特意看了一眼陈佑生,“宣传婚姻自主,解除不平等婚姻,解救在不平等婚姻中受苦受难的妇女。”

陈佑生大声称赞:“好,真是太好了,那些历尽苦难的妇女们终于要被解救出来了,群众头上的天空真的是越发的晴朗了啊!”

何其英没有说话,暗暗地笑着,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这是我和其他几位工作组的干部一起商量定下的名单,上面有我们需要重点保护的几个人。”

镇长:“何同志你给我们念念吧,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好吧。”何其英看着名单慢慢地念了起来,“张楚儿,刘晓翠……”

陈佑生吃了一惊:“什么?楚儿?”

其他人都看着陈佑生,又看看何其英。

何其英一脸的无辜:“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这是好多领导一起商量定的名单。”

陈佑生:“可是,可是楚儿不是啊,我们的婚姻不是不平等的,不是被剥削被压迫的。”

何其英有点支支吾吾:“据群众的反应,张楚儿以前是穷人家的女儿,后来抵债到的陈家,之后又和你成了亲。因为我刚来,对这里情况不是很了解,也不好当面说什么,领导还一再强调要将张楚儿作为我们这次工作的重点对象。”

陈佑生急了:“我和楚儿当时虽然不是情愿结的婚,可是经过后来的相处,我们已经慢慢产生了感情,我们现在是自愿在一起的。所以,我们不属于范围之内的。”

何其英安慰陈佑生:“佑生,你也先别着急,这事我们以后再慢慢商议。”

34陈家小屋日

楚儿坐在一边,对面坐着镇长和曾经陈家的管家。

管家:“楚儿你听明白了吗,现在是新社会了,是党的天下了,也就是说,你翻身的机会来了。你还记得当时你那混蛋老爹将你抵债到陈家吗,当时你多伤心啊,我其实都看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候我身份特殊,我也受着陈家的压迫,我就是想帮你也没法帮你。可是你看现在,解放了,你看我过得多好,所以,楚儿你要向我学习,要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过得好。楚儿,我说这些你听见了吗?”

楚儿:“我没听!'

管家咽了一口唾沫,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镇长清了清嗓子:“楚儿,你不要有别的顾虑,你要知道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是为穷人说话的,你放心,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管家:“是啊是啊,你什么都不用怕,只要你能够勇敢地站出来,我们一定会为你当家做主的,我们鼓励像你这样的女人能够主动站出来解救自己的婚姻,我们会批准你们解除婚姻。”

楚儿:“解除婚姻?”

镇长:“对,离婚,现在讲的是婚姻自由。”

楚儿:“可是我们的婚姻就是自由的,我们不需要你们来解救。”

管家:“楚儿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死驴脾气一点也不知道改改。”

楚儿:“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们说,我能说的只是我和佑生是在真心相爱,我们不要什么解救,更不要离婚。”

35镇政府日

何其英:“佑生,你也是读书之人,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其实说实话,你这样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

陈佑生:“为什么不能,我现在就很幸福。”

何其英一脸的苦口婆心:“你这只是暂时的,你要知道当初张楚儿是听从你家里的安排与你成亲的。”

陈佑生:“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我们彼此相爱。我就不明白,你们做事情为什么就只看到表面呢,你们应该多了解一些实际的,实际的啊。”

何其英:“佑生,我不和你争辩你们现在到底生活得怎么样。有一点你想过没有,你是读过书的,你是有文化有理想的,可是楚儿呢,楚儿连一个字都不识,她甚至恐怕连八里镇都没有走出过,你们根本就不会有共同语言,更别提什么共同理想了。你要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陈佑生有些陌生地看着何其英:“其英,虽然我和你同学这么长时间,又和你工作这么长时间,真的没有看出来,原来你的思想这么封建这么落后,何况你还是读书之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门第观念呢!”

何其英:“我不是落后不是封建,我

这是实际。”

陈佑生:“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和楚儿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爱楚儿,楚儿也爱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不需要什么解救,不需要什么帮助。不需要!不需要!”

何其英:“佑生,你不要着急,我们慢慢说。”

陈佑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回家了。楚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呢。”说完转身离开。

何其英默默看着陈佑生的背影。

36陈家小屋夜

陈佑生:“他们为什么要我们离婚?”

楚儿摇摇头,却很平静:“不知道。”

陈佑生:“他们会拆散我们吗?”

楚儿:“不会。”

陈佑生终于又重新露出了笑容:“楚儿,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楚儿摸摸陈佑生的头,笑了:“当然会。”

陈佑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忘了告诉你了,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楚儿:“怎么?”

陈佑生:“明天省里工作组的人下来开会,我不用参加。”

37河边日

明媚的阳光笼罩着整个大地,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水面微微泛起亮晶晶的水波。

楚儿挽着利落的发髻,坐在河边洗衣服。陈佑生坐在楚儿身后的草地上,静静地看着楚儿麻利地洗衣服。书本在一旁摆着。

楚儿看了陈佑生一眼,笑了:“怎么了,不是说来看书的,怎么倒看起我了?”

陈佑生笑而不语。

楚儿继续洗衣服。

陈佑生:“楚儿,我喜欢像现在这样看着你,把你从一个小姑娘看成一个老太太。”

楚儿吸一口气,会心地笑了:“佑生,给我吹树叶听吧。”

陈佑生起身找来一片树叶,轻轻地吹了起来。悦耳的旋律回荡在小树林里。

这时。何其英从远处慢慢走来,停在了可以看得见陈佑生和楚儿的地方。听到了树叶发出的优美旋律,何其英的眼睛黯然失神,伫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大步向两个人走去。

陈佑生和楚儿抬头看见了何其英。

何其英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原来你们在这里,让我好一阵找。”看着陈佑生,“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的树叶吹得还是那么好听。”

陈佑生笑笑:“楚儿喜欢听,我就随口吹了吹。”

楚儿冲何其英淡淡地一笑。

何其英:“对了,咱们谈正事。省工作组的人让我来找你去参加会议,有好些工作还需要你做。”

陈佑生:“不是说省里的会议我不用参加吗。”

何其英:“没关系的,我和他们说了你的情况。既然已经到了工作组就不必那么多讲究了,何况现在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

楚儿:“佑生,那你赶快去吧。”

陈佑生想了想:“那好吧。”

38陈家小屋日

婆婆坐在小屋正中央:“楚儿,你就听人劝吧。”

楚儿:“娘,我没有受压迫,我没有被欺压,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婆婆叹了一口气:“当年我……”

楚儿:“我相信我们的感情。”

婆婆:“楚儿,你太倔了,这样会吃亏的。”

39小屋外日

何其英躲在门外听着屋里楚儿和婆婆的对话。

何其英紧皱着眉头,面色焦虑。

40陈家门口日

楚儿的婆婆慢慢走出来。

何其英迎上前:“怎么样了?”

婆婆摇摇头。

何其英陷入沉思,示意楚儿婆婆离开:“那你先回去吧。”

何其英看看院子里的小屋,向里面走去。

41陈家小屋日

何其英走进小屋,楚儿招呼何其英坐下。

何其英一脸的平易近人:“楚儿,你今年多大了?”

楚儿:“二十一。”

何其英:“当初你来陈家的时候……”

楚儿:“十九。”

何其英有点尴尬地笑笑:“楚儿。你知道吗,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是新社会了,新社会里任何人之间都是平等的,都是自由的,穷人是,妇女也是。”

楚儿:“我知道啊。”

何其英:“这次上级给我们指派的任务,就是让我们从根本上解放妇女的思想,我们广大的妇女同胞们同样有权利争取自己的婚姻幸福,我们现在有权利从以前那些不平等的婚姻中走出来。”

楚儿不说话,只是看着何其英。

何其英:“所以,楚儿,对于当年东家安排的婚姻,我想你肯定也是苦不堪言吧。所以你放心,现在我们来了,我们完全是为了帮助你,你现在可以重获自由,你可以摆脱封建婚姻的枷锁。”

楚儿:“何同志,我说过,我很好,我不需要什么帮助。”

何其英:“楚儿同志,你不要老是这么思想保守。”

楚儿:“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是你们比我保守。”

何其英:“我们?保守?”

楚儿:“对,你们只是一味地按照上级的指示办事,这就是保守。你们只看到表层的东西却看不到实际。这就是保守。”

何其英有点恼怒:“张楚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楚儿:“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离婚。”

何其英:“你不要再顽固不化了,你这样会影响到佑生的。”

楚儿:“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承担。”

何其英:“一起承担?你们一起承担的结果只能是毁了陈佑生的工作,毁了陈佑生的前途。你这样的固执到最后,只能是给陈佑生戴上一顶落后分子的帽子。”

楚儿:“我们相信我们会渡过难关的。”

何其英:“你就这么坚持?”

楚儿看着何其英,眼神异常地坚定。

许久。何其英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楚儿:“楚儿,你,放开佑生吧。”

楚儿冷冷地看着何其英。

何其英索性直接挑明:“我喜欢陈佑生。”

楚儿一字一句地:“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何其英:“是。”

楚儿:“他是我的丈夫。”

何其英:“我知道,可我希望以后他是我的丈夫。”

楚儿不说话,凌厉的眼神注视着何其英。

何其英:“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其实应该是我和他生活在一起。所以,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楚儿:“我和佑生,我们生活得很好。”

何其英:“你以为只要你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八里镇,这样就算好吗?”

楚儿:“那你觉得怎样才算好?”

何其英:“你有没有想过,佑生是读过书的,接受过先进思想的,他有理想,有抱负,他渴望能到外面的世界去,渴望施展自己的才华,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这些,你都能给他吗?”

楚儿没说话。

何其英:“你能带给他的只是这种一眼就能望穿一辈子的平平淡淡的生活。”

楚儿:“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佑生也同样喜欢这样的生活。”

何其英:“是,佑生现在也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可是时间长了,日子久了,他还会喜欢吗?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到镇政府工作,他比以前快乐很多了吗?”

楚儿:“可是佑生的快乐并不是因为有了你。”

何其英忽然和缓了语气:“楚儿,我的父亲……我可以帮助佑生走出这个镇子,我可以帮助佑生真正地到外面的世界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

负。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我要和他结婚。楚儿,我说的这些话你都能明白吗?”

楚儿:“你都已经计划好了,是吗?”

何其英:“是的。”

楚儿冷笑一声。

何其英:“楚儿,和佑生离婚吧。”

楚儿没有说话,端起面前盛满水的杯子,将水“哗”一声全部倒在地上:“如果这杯水能够重新被收回杯子里,那我就答应离婚。”楚儿高高地抬起头,定睛望着窗外,像个不可侵犯的女神。

窗外的夕阳已经快要落下。

42镇政府办公室夜

陈佑生合上厚厚的文件,整理完书桌准备离开。

何其英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盛满酒菜的小篮子。

陈佑生见到何其英,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何其英:“干吗呀?准备回家啊。”

陈佑生简短地“嗯”了一声。

何其英看出了陈佑生的不满:“怎么,还别扭呢?我不是说了吗。这事又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不也在拼命帮你想办法吗。”

陈佑生没说话。

何其英将小篮子放到桌子上。

陈佑生:“这是什么啊?”

何其英示意陈佑生坐下:“坐下来再说。”

陈佑生:“怎么了?”

何其英:“今晚上你得留在这儿吃晚饭,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陈佑生:“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这么晚了,我还要回家呢。”

何其英摆出不高兴的样子:“陈佑生,我发现你现在思想觉悟越来越低了,怎么我们这革命工作还比不了你那儿女私情啊?”

陈佑生:“可是……”

何其英:“可是什么呀,你还想不想要媳妇了?”

陈佑生没能明白何其英的意思。

何其英:“我来和你商量怎么帮你和楚儿,你看你还摆出一副那么不情愿的样子,你要不愿意昕那就算了啊。”

陈佑生:“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要不这样,咱们先抓紧时间说,说完了我就赶紧回家,饭就先不吃了吧。”

何其英:“你看看你陈佑生,不就是一顿饭的工夫吗,你这样可就让我有点儿看不起你了啊,难道我这老同学就这么让你讨厌啊?”

陈佑生:“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何其英:“行了,你就别只是只是的了。来,坐下。”说着开始动手从篮子里往外拿饭菜。

陈佑生只好坐下来。

43陈家小屋夜

楚儿在灶前烧水做饭,机械地朝灶里添着柴火。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起来。

楚儿依旧呆呆地朝灶里添着柴火。

锅里大团大团的热气往上冒,锅里剧烈地沸腾起来。

楚儿依旧发呆。

大股热气终于冲到了楚儿的脸上,楚儿一惊,立马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掀起锅盖。

白白的热气一下子嘘到了楚儿的手,楚儿疼得扔掉锅盖。

44镇政府夜

何其英给陈佑生的酒杯里倒着酒。

陈佑生:“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酒量不行。”

何其英:“难得我们老同学坐在一起,你多喝两杯怎么了?”

陈佑生:“我看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这两天,楚儿嘴上不说,可我看得出,她也很烦恼。我们还是快点想办法解决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吧。”

何其英:“我知道,这两天我也一直没闲着。来,我们边吃边说。”

45陈家夜

饭菜已摆在桌子上,楚儿静静地等着陈佑生回家吃饭。

楚儿起身看看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不由得疑虑起来。

46镇政府夜

何其英又给陈佑生满上了酒。

陈佑生已经有些微微地醉了:“不……不能再喝……了。”

何其英:“今天咱们都喝得不少。我看还是改日再谈事情吧,索性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陈佑生想要推辞,何其英却不理会,依然使尽浑身解数地灌着陈佑生。

47陈家夜

楚儿在屋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窗外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

楚儿抬头看着圆圆的月亮,月亮的周围布满厚厚的乌云。

48镇政府夜

陈佑生终于招架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何其英暗暗一喜,上前轻轻地推陈佑生:“佑生,佑生。”

陈佑生没有答应。呼呼地睡了过去。

何其英用尽全身力气将陈佑生拖到旁边一间小屋的床上,悄悄地替他脱了衣服,替他盖好被子。

49陈家夜

楚儿静静地坐在床头。

桌前的烛台上,鲜红鲜红的烛泪已经洒满了整个烛台,只剩半截蜡烛还在燃烧着。

楚儿一动不动地看着透明的烛泪,忽然流下了两滴眼泪,楚儿立刻用手擦干,没有再哭。她恢复了刚才的姿势,依然那样笔直地坐着,依然那样的美丽。

50镇政府晨

天刚蒙蒙亮。

陈佑生醒来,用手捶打一下疼痛的头部,睁开眼睛,一眼看到躺在他身旁的何其英,陈佑生“腾”地坐起,紧张地看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51陈家晨

烛台上的红烛已经全部燃尽,只剩下一些结成硬块的烛泪凄惨地躺在那里。

楚儿依然那样一动没动,平静如水地坐在床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楚儿俊俏的脸庞上。

门忽然“吱”的一声响了,打破了这里持续了一晚上的寂静。

陈佑生低着头,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门口。

楚儿缓缓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陈佑生。

何其英在陈佑生身后出现。

楚儿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陈佑生,并不理会他身后的何其英。

陈佑生始终没有抬起头,慢慢地挪到楚儿床前。

楚儿一脸的怜爱。

陈佑生“扑通”一声跪在了楚儿脚下,哽咽着:“楚儿,对不起……”

楚儿见陈佑生跪下,连忙起身要去扶陈佑生,但脚刚落地,一晚上没动的腿一下子软到了地上。

陈佑生立刻上前扶住楚儿,楚儿慢慢抬起头,脸色同样苍白同样憔悴,但是一双眼睛却有力地直视着陈佑生,声音虚弱但却有力:“放开我!”

陈佑生:“楚儿……”

楚儿顿了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我让你放开我!,t楚儿的眼神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决。

陈佑生不禁一颤,慢慢地松开了搀扶楚儿的手。

楚儿一下子又倒在地上,陈佑生痛苦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楚儿不看任何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死死地撑住地面,咬咬牙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挣扎着,终于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不可侵犯的一丝微笑:“明天,我们去离婚!”

52陈家院子日

几个乡亲吹吹打打地走进了院子,无比热闹。

紧跟着的是镇长和其他几个镇上的领导,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走进院子,在后面紧跟着大帮围观的乡亲。

楚儿茫然地看着这一帮人。

镇长:“张楚儿,我们代表镇上来给你送锦旗来了。”说着让后面的人拿过一面鲜红的锦旗递过来。

楚儿:“这是……”

镇长笑着:“我们特此表彰你在这次解救妇女的活动中表现突出,敢于为自

己当家做主,敢于同封建势力作斗争,所以奖励你锦旗一面,这可是荣誉啊,张楚儿。”说着将锦旗接过,递给楚儿。

楚儿慢慢地接过锦旗。

镇长转身对围观的群众:“乡亲们,张楚儿同志是一名思想进步的好同志,积极响应上级的政策,是我们八里镇的楷模。我们整个八里镇的村民都要好好学习张楚儿的这种积极进步的精神!

其他几位领导带头鼓掌。

楚儿冲大家笑了,笑得很灿烂。

53楚儿家日

这是一间更为简陋更为狭小的屋子,是楚儿搬出陈家后住的地方。

屋里简简单单,但却干净整齐。

楚儿坐在窗前,仔细地剪着窗纸。一扭头看见了鲜艳的锦旗,看着鲜红鲜红的大字,笑了。

54河边日

楚儿站在岸边,手拿着水桶从河里汲水,忽然清凌凌的水面上倒映出了陈佑生的影子。楚儿看着那个影子愣了一下,手里的水桶一下子滑到水里。

楚儿回头,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陈佑生,没有任何人。

55楚儿家日

长庚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走进来。

楚儿:“长庚,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啊?”

长庚用手挠挠头:“听隔壁刘大娘说的。”他把手里的粮食袋子放到楚儿面前,“这,这是一点粮食,我想你可能用得上,别的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楚儿:“长庚……”

长庚:“别多说了楚儿,你就收下吧。”

楚儿感激地冲长庚笑笑:“那谢谢你了,以后我会还你的。”

长庚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别的没啥能帮上你的,可是力气活啥的还是行。”

56镇政府夜

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只有陈佑生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何其英悄悄地进了办公室,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佑生。”

陈佑生慢慢抬起头,神情恍惚的样子。

何其英看见陈佑生的样子立刻皱紧眉头:“陈佑生,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是什么状态啊?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结婚啊?”

陈佑生就像一个木头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手拿着笔恍恍惚惚地在面前的纸上写着字。

一个“楚”字跃然纸上。

何其英一眼瞥见了陈佑生写H{来的楚儿的名字,立刻火冒三丈,将纸狠狠地揉成一团,扔了出去:“陈佑生,你给我记住,从今天起,张楚儿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是你把她抛弃了!,

陈佑生忽然像魔怔了一样,举起右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个耳光,响亮的耳光声把何其英吓了一跳,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狠狠地落在陈佑生自己的脸上。

何其英显然被吓着了,她抓住陈佑生的手,声音哽咽起来:“佑生!”

陈佑生一动不动。

57楚儿家傍晚

楚儿静静地坐在床头。

一个消瘦细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楚儿的门口。

楚儿抬头看见了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的陈佑生,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陈佑生诺诺地开口,但眼睛始终不敢看楚儿:“我……楚儿……我来给你送些粮食。”

楚儿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陈佑生低着头:“楚儿,我想,你需要这些粮食。”

楚儿缓缓开口:“滚!

陈佑生咬了咬嘴唇,声音开始哽咽:“楚儿,对不起。”

楚儿:“我让你滚!,

陈佑生不再说话,转过身,默默地走到门口,背对着楚儿:“我、我后天,要、要结婚了。”

楚儿立刻回应,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松和愉快:“是吗,那恭喜你了!”

陈佑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粮食放在了门口:“我把粮食给你留下了。”

楚儿:“我不需要你的粮食,你把它拿走!”

陈佑生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放下粮食。

楚儿在身后:“我让你拿走!”

陈佑生没有理会楚儿的话,慢慢地转身,终于抬头看了看楚儿,眼神里充满深情:“楚儿,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转身大步走出屋子。

楚儿看着陈佑生忽然愣住了,但是立刻恢复了神情,她走到门口提起那袋粮食,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陈佑生的背影抛了出去:“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拿走你的东西!'

装满粮食的袋子在半空中旋转着,忽然扎口处松开,黄灿灿的谷粒在空中漫天飞扬地洒出来,洒在院子里,洒在站在门口的楚儿身上,洒在站在院子中央的陈佑生身上。

陈佑生看着飘飘扬扬的谷粒,看着漫天金黄的另一端依然美丽的楚儿,眼眶一红,转身离开了。

楚儿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直到最后一片金黄洒在了地上,知道陈佑生离开院子,楚儿眼神里忽然布满了哀伤和苍凉。

楚儿慢慢地走进这一片金黄之中,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58陈佑生家日

天上飘起了雪花,吃喜酒的乡亲们坐在搭好了的棚子里,有说有笑地吃着酒菜。

何其英一身红衣,齐耳的短发,很利落的样子。

陈佑生站在何其英旁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整个院子里到处都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景象。

典礼开始,何其英和陈佑生并列站着,对面坐着陈佑生的爹娘,他们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气派。对任何人都赔着笑脸。

管家站在中间给两人主持婚礼:“一拜天地!”

何其英笑容可掬地跪拜,陈佑生麻木地跟着一起。

“二拜高堂!”

何其英和陈佑生面向爹娘,正要跪拜,陈佑生的爹娘立刻紧张地站起身,慌忙地对着两人弯腰鞠躬,动作局促。乡亲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管家笑弯了腰。

何其英小声地提醒爹娘:“爹娘,你们干吗啊?”

两人意识到什么,又紧张地坐了下来。何其英和陈佑生开始跪拜。

管家忍住笑声:“夫妻对拜!”

施礼完毕,何其英松了一口气。

59楚儿家日

楚儿透过窗户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长庚手抱一大捆柴火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楚儿连忙接过柴火放下:“这么冷的天,你抱柴火干吗啊?”

长庚将冻得发紫的手放在嘴边使劲地哈着气:“下雪了,天冷,你得多烧点柴火。”

楚儿让长庚坐到火边:“真是太麻烦你了,我自己能行的。”

长庚:“这种力气活还是我来得比你顺手,以后家里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你言语一声就中。”

楚儿很感激:“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长庚忽然觉得有一阵阵风吹来,他顺着方向找到风的来处,原来是窗户破了个洞:“窗户怎么破了,我给你修上吧。”

楚儿:“好像是昨天坏的,不用。长庚,我自己修上就可以。”

长庚开始有些不悦,不再说什么,半晌才开口:“今天陈佑生结婚。”

楚儿笑笑:“是吗,挺好的,怎么你没去吃喜酒啊?”

长庚:“一会儿就去。”

楚儿依然微笑:“去了替我道声喜。”

长庚:“听说婚礼很热闹。”

楚儿很自然:“是吗?”

长庚仍然不放弃:“每个人都很高兴,虽然今天天气不好。”

楚儿:“那当然了,谁结婚不高兴

啊。”

长庚:“是吗,那你呢,你结婚的时候高兴吗?”

楚儿愣了一下:“我,我不一样啊,我结婚是为了还债。”

长庚:“那现在债还完了?”

楚儿:“是啊,还完了。”

长庚:“那你现在高兴吗?”

楚儿:“当然高兴啊。”

长庚:“看着陈佑生结婚。和别的女-人结婚,你也高兴?”

楚儿依然满脸平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长庚再也忍不住,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张楚儿,你不要再逞能了,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这样逞强给谁看啊?给陈佑生吗?那你去啊!去给他看啊,他正和另外一个女人拜天地呢,你去啊,去啊!”

楚儿也一下子火了,她站起来,冲着长庚大喊起来:“长庚,你有病吧,你什么意思啊?谁在逞强了,谁在硬撑了?我告诉你,我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给陈佑生看?他要结婚,他去结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我告诉你,和陈佑生离婚我很高兴,我自由了,我解放了,我发自内心地高兴!”

长庚冷笑:“是吗?你很高兴吗?你到底哪里高兴啊?是被陈佑生抛弃了高兴,还是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丈夫高兴?”

楚儿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长庚你闭嘴,你滚,从这里滚出去!”

长庚将门重重地一摔,走出去。

楚儿一下静了下来。

60楚儿家门口日

雪花尽情地飞舞,落到长庚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

长庚依偎在楚儿门口,费劲地点着一袋烟,狠狠地吸两口,接着扔掉烟,起身回到楚儿的屋里。

61楚儿家日

楚儿静静地看着长庚忙来忙去,没有说一句话。

两三下的工夫,窗户就修好了,长庚一件一件地将东西收拾好,走到楚儿面前,低着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那些话不是我要说的。”

楚儿眼圈忽然红了。

长庚:“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楚儿使劲咬了咬嘴唇。

长庚:“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楚儿强忍住眼泪,低声咕噜:“长庚,对不起。”

长庚:“没有,是我不对。”

楚儿:“长庚你别怪我,我心里难受,心里堵得慌,要是我说了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长庚见楚儿一哭,慌了起来:“楚儿,你、你别哭啊。”

楚儿哽咽:“陈佑生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去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楚儿静静地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从他走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要笑。我要比以前生活得好。我要忘记陈佑生这三个字。我在人前笑,我对自己笑,我对着你们所有人笑,我要你们都看到我很好,我什么事都没有,我不会让你们看我笑话,我一直都很好……”

长庚静静地听着。

楚儿痛快地哭了出来:“可是,长庚你知道吗?我很难受,很心慌,过得很不好,一点也不好,我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我真的很喜欢陈佑生,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把陈佑生给丢了……”

长庚眼圈也红了:“楚儿,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楚儿放声大哭起来。

62陈佑生家日

陈佑生与何其英的新房,屋里的摆设显然是新婚的样子,到处贴满喜庆的字画,门口的大红喜字刚刚被风吹破一角,在风中张牙舞爪,格外地显眼。

陈佑生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书,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激情和清澈。

何其英在一旁的灶前准备做饭,手里拿着火柴,却怎么也点不起火,气得把火柴一扔:“这是什么破玩意!,'

陈佑生一动不动。

何其英看一眼陈佑生,赌气地拿起火柴重新点火,却依然点不着。她将手里的柴火使劲扔到地上,冲着陈佑生:“陈佑生,你为什么一天到晚地这样对待我,你当我是空气吗?我是透明的吗?我蹲在那里点了半天的火都点不着,难道你看不见吗?你都不帮帮我吗?”

陈佑生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慢慢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灶前,就像一个木头人。

何其英更加生气了:“你既然和我结了婚,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张楚儿她有什么好,我哪里比不上她?”

陈佑生就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慢慢地点着火,往锅底添着柴火。

何其英依然不依不饶:“你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陈佑生站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何其英见他要出门,大声喊住他:“你干什么去?你不能走,今天省里还要有人来组织反右斗争,你不能走!”

陈佑生停下脚步,就地蹲在那里。

何其英忽然趴到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锅底下那团刚刚被点燃的火滋滋地燃烧,然后又一点点地熄灭。

63,楚儿家日

长庚看着楚儿:“楚儿,你该有个家了。”

楚儿:“这就是我的家啊。”

长庚:“楚儿,你嫁给我吧,我们一起好好过。我会让你快乐的。”

楚儿:“快乐?”

长庚:“嗯。”

楚儿:“以前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长庚:“可是他现在有他的生活。你也应该有你的生活。”

楚儿:“我的生活,我不知道还有没有。”

长庚坚定地冲她点点头:“有!”

楚儿定睛看着长庚。

64镇政府日

白色的墙壁上到处贴满大大的白纸,上面醒目地写着有关“反右斗争”的宣传标语。

何其英在给工作组的人开会。

陈佑生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

65楚儿家日

楚儿对着窗户坐着,眼前铺着一些纸张,楚儿手拿着毛笔,一点一点地在写着什么,不知不觉一个大大的“陈”字出现在纸上,楚儿一下回过神来,使劲地将字狠狠地划来划去,直到再也认不出是什么字,然后将纸扔掉。然后再写,再扔。

楚儿将所有的纸都扔掉,眼睛湿润着。

66楚儿家院子日

长庚走进院子。

透过窗户,长庚看见楚儿和她手里拿的那张纸。

长庚皱紧了眉头,咬咬牙一转身跑了出去。

67镇政府日

镇政府在开会,省里的干部坐在中央位置。

何其英站在台上绘声绘色地为大家讲着反右斗争的实施方针。

长庚忽然闯了进来。

何其英:“这位同志,我们在开会,有什么事你等一下吧。”说着又要继续讲。

长庚:“我要来反映的就是关于你们工作的问题。”

省里的一个老干部:“哦?什么事?”

长庚:“我要揭发一个最大的右派分子。”

何其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看着他。

陈佑生面无表情。

老干部:“你说来听听。”

长庚指着台上坐着听报告的陈佑生:“就是他!陈佑生!这个八里镇最大的右派分子!”

整个会场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何其英大惊失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以为这右派分子的帽子是随便扣的吗?”

长庚:“我没有胡说,我是有证据的。”

何其英看看陈佑生,陈佑生依然面无表情。

何其英:“你少在这里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你给我马上出去!”

老干部阻止何其英:“让他说来听听。”

长庚:“我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你们问问他自己,当初他为什么和张楚儿离婚?你们以为他是思想先进、积极进步?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

何其英:“你给我闭嘴,马上出去!”

长庚指着陈佑生,又指着何其英:“他们两个其实早就有了奸情,然后又一起串通好。接着陈佑生就回家和他的结发妻子离了婚,又和何其英结婚。陈佑生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继续在镇政府工作,为了贪图自己的前途,他才狠心抛弃张楚儿,张楚儿其实本不想和他离婚的,都是被迫的。”

何其英一下子坐在座位上,面色苍白。

陈佑生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68长庚家夜

长庚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门被人用力打开,楚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脸气愤。

长庚抬起头看了看楚儿,又继续抽烟。

楚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庚不说话,大口大口地吸烟。

楚儿:“你想干什么?你想要我死吗?”

长庚抬头:“你以为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儿:“你觉得呢?”

长庚:“我不知道。”

楚儿:“他已经被抓起来了,你知道吗,他现在正在看守所里!”

长庚:“我知道,那最好不过了。”

楚儿:“你为什么要这样狠心?”

长庚:“我为什么不能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成了什么样了?”

楚儿:“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让我怎么办?”

长庚看着楚儿:“楚儿,你当真还这样记着他?”

楚儿:“我没有。”

长庚:“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楚儿:“我说过了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受伤害。”

长庚冷笑一声:“那太好了,我要做的就是让他受伤害。”

楚儿看着长庚:“我不能原谅你。”

长庚:“就不原谅吧。那样,至少还能记住我。”

楚儿:“那样,我就会记恨你了。”

长庚:“记恨吧。总归比记不得强。”说完又狠狠地吸烟。

楚儿低下头,缓缓地开口:“今天我把我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我原本打算收拾完那些东西以后,就和你结婚……”

长庚抬头,吃惊地看着楚儿:“你……我……”

楚儿抬起头:“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是吗?”

长庚重重地叹一口气,将手里的烟使劲地扔在一边。

楚儿:“长庚,好好保重吧!”转身离开了屋子。

长庚抱住头使劲地哭了起来。

69看守所外夜

楚儿手里提着热腾腾的饭径直来到看守所。

看守:“看什么人?”

楚儿:“陈佑生。”

看守:“你是谁?”

楚儿:“张楚儿。”

看守:“张楚儿是谁?”

楚儿:“我。”

看守:“什么关系?”

楚儿:“前妻。”

两个看守互相看了看:“你就是他抛弃的那个前妻啊。”

楚儿没有再说话。

看守放楚儿进去。

70看守所内夜

楚儿隔着小小的窗户看见了憔悴得已经没有人样的陈佑生。

陈佑生看见了楚儿,一下子趴到门口。

楚儿不忍心再看陈佑生,从篮子里把饭菜取出。隔着栅栏递给陈佑生。

陈佑生不去接饭,而是紧紧地抓住楚儿的手。

楚儿挣脱开,只是将饭菜递给陈佑生。

陈佑生颤巍巍地接过,流下了眼泪。

楚儿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71看守所外夜

楚儿低着头慢慢向前走着,走到拐角的地方抬头看见了手里同样提着饭菜的何其英。

何其英看见了楚儿,又看了看楚扎手里的菜篮,苦笑了一声:“送过饭了?”

楚儿点头。

何其英转身就要走:“那我就不必去了。”

楚儿:“你没有必要这样。”

何其英苦笑,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跋扈:“那我能怎么样?”

楚儿:“我只是来看看他而已,毕竟他被长庚告发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不要多想。”

何其英不再说话。

楚儿:“以后我不会再来了。我先走了。”

何其英喊住了楚儿:“张楚儿,陪我吃个饭吧。”

楚儿定睛看了何其英一会儿,点点头。

72,何其英家夜

楚儿和何其英坐在桌前,桌子上摆:了几个菜,还有一壶酒。

何其英将自己的酒杯倒满,又拿起楚儿的。

楚儿:“我不喝酒。”

何其英坐了下来,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儿:“张楚儿,你有什么好的,我哪里比不上你,我哪里不如你!”

楚儿:“你没有不如我。”

何其英冷笑。又喝了一杯:“不,我就是不如你,哪都不如你!”

楚儿:“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是你想要的太多了。”

何其英不理会楚儿,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楚儿:“你不要喝太多了。”

何其英一摆手:“我喝多喝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喝死了,也不会有人管我。我就是喝死了陈佑生也不会管我。”

楚儿:“你不要这样说。”

何其英哈哈大笑:“那我怎么说,说陈佑生很在乎我?说他很关心我?喜欢我?张楚儿,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我何其英在他看来,连你的一个脚指头都不如。”

楚儿看着何其英。

何其英:“你知道吗,自从陈佑生和我结婚以后,他都没再笑过。他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块木头,他不再说话,不再看书,不再关心任何事情。无论我怎么和他吵怎么和他闹,他都不会有一点反应。你知道吗,到后来我甚至害怕看到他,我怕他那个样子,我觉得他已经死了,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空壳。”

楚儿沉思。

何其英:“我快要疯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疯掉的。”

楚儿:“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

何其英的声音开始哽咽:“可是……可是我喜欢陈佑生啊,我很喜欢他啊,从上学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他。那时候的他,那样的热情,那样的细心,那样的有理想有追求,那样的充满活力。我喜欢他身上浓浓的书生气,我喜欢他清澈的眼神,我喜欢他脸上永远带着的孩子一样的笑容。”

楚儿静静地听着,眼神里充满了爱恋。

何其英:“你不会知道当得知陈佑生已经结婚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难受。要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被调到八里镇来工作,我只是为了陈佑生。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和一个抵债到他家的女人结婚,他丝毫不把我放在心上,在他眼里,我只是他的同学。”何其英的眼光忽然充满了敌意,“可是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我受不了。还记得那次我去找你们看见陈佑生在为你吹树叶吗。我远远地看着你们,那种感觉就像在看一幅油画,那样安静,那样惬意。我忽然觉得那个位置应该是我的,他应该像上学时那样再次为我吹树叶。就是那一次,让我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得到陈佑生。”

楚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睛转向窗外。

何其英:“你很恨我吧?”

楚儿淡淡一笑。

何其英:“后来的一切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包括那次陈佑生醉倒在我家。”

楚儿:“我知道。”

何其英:“你知道?”

楚儿点点头。

何其英:“那你为什么……”

楚儿:“如果是我的,终归还是我的。不是我的,怎么样都不是我的。”

何其英看着楚儿。再次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好多,忽然就哭了:“陈佑生他……不是我的。”

楚儿看着何其英,没有再说话,端起自己的酒杯倒满酒:“何其英,我们喝个酒。”

何其英接过酒杯。

楚儿:“毕竟我们爱过同一个男人,无论以前怎样,无论以后怎样。”

两人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

何其英大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舍不得陈佑生,但我又不想看他吃苦。”

楚儿喃喃道:“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73镇政府前日

一个大大的批斗台,台子的正中央站着陈佑生,他的身上贴着布条,上面写着“打倒右派分子陈佑生”。

陈佑生的旁边站着同样被捆住双手的何其英。

镇领导一行人站在台子上,主持着大会。

台下的乡亲们都对着陈佑生和何其英指指点点。

一个年轻人高高地举起自己的胳膊,大声喊:“打倒右派分子陈佑生!”

镇领导:“大家说说这个右派分子的罪行吧。”

人群里有人在喊:“让张楚儿说吧,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大家都积极响应。

楚儿想了想,只身来到了台上,她环视着大家,慢慢开口:“我并没有打算要说什么,既然大家都让我说,那我就说说吧。以前我始终认为,人真不必靠说出什么来表达自己,可是后来我慢慢发现,有些话,是需要说出来的。”她看一眼身后的陈佑生,“现在台上的这个男人,这个被绑着的男人,是我这辈子深深爱过的男人。认识他以前,我的生活是麻木的,是无知的。是没有生命的。认识了他以后,我才忽然发现原来生活还可以是这个样子,还可以有这么多的乐趣和欢笑。后来我和他结婚了,结婚后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用他特有的热情和单纯感染着我,我开始喜欢生活,开始期盼生活,这些都是陈佑生带给我的。说了这么多,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没有提,那就是,我们的婚姻并非是我们自愿的,我不是,陈佑生同样也不是,他同样也是被家里所逼迫的。虽然他一直对我很好,虽然我开始喜欢上了他,但是我们都没有考虑到他的感情。所以,当何其英出现以后。当他真正喜欢的人出现以后,我真的没有权利再把他留在我身边,所以我提出了离婚。所以,他并没有任何错。这就是我要说的。”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陈佑生已经哭得不像样子:“不,楚儿,我不是人,我活该,我咎由自取!你不要为我开脱了,我不配!”

何其英看看楚儿,又看看陈佑生,终于低下了头。

人群又开始嘈杂起来,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应该听谁的。

一直都在沉默的何其英走了出来,声音沙哑着:“大家还是听我说吧。是我安排的这一切,现在就由我来说明吧。是我先喜欢上陈佑生,又借着工作的名义使劲地想拆散陈佑生和张楚儿。后来我见分不开他们就使用了计谋,想尽办法在他们之间制造误会,终于我得逞了,他们离了婚,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和陈佑生结了婚。我以为只要得到了陈佑生,我就可以幸福了,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是我错了。感情真的是勉强不来的。他们才是真心相爱的。”

74路口日

何其英带着鼓鼓的行囊,站在风中等车。

楚儿慢慢地走来。

何其英看见楚儿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楚儿笑笑:“我来送送你。”

何其英:“楚儿,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

楚儿:“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何其英:“谢谢你。”

何其英下意识地往楚儿身后看了看。

楚儿忙说:“哦,佑生他病了,在打针,没有办法来送你了。”

何其英表情不自然起来:“我知道,他恨我。”

楚儿:“没有。”

何其英看着楚儿:“答应我。你们以后好好地在一起生活,好吗?”

楚儿看着远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何其英:“楚儿,你不要怪佑生,一切都是我的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楚儿淡淡地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何其英:“楚儿,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佑生,佑生也是真心喜欢你,离开你以后的那段日子,他就没有笑过。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替我好好照顾他,好吗?”

楚儿沉默着。

何其英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楚儿抬起头看着何其英:“我知道,你对佑生,是真心的。我想,佑生他,也不会怪你的。”

何其英痛快地哭了起来。

楚儿静静地看着她。

何其英:“楚儿,谢谢你。”

有马车缓缓地驶过来。

楚儿忙招呼何其英:“车来了,不要错过。”

何其英冲楚儿摆摆手:“那我走了,你和佑生,你们要保重啊!”

楚儿点点头,目送着何其英离开。

7s陈佑生家日

陈佑生在床上躺着,气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楚儿在一旁替他收拾东西。

陈佑生静静地看着楚儿忙来忙去的样子。

楚儿扭头:“醒了?”

陈佑生点点头:“你一直在这里吗?”

楚儿:“正好我也没有什么事。”

陈佑生没说话。

楚儿:“何其英走了,被下调到了新疆。”

陈佑生:“哦。”

楚儿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她也有她的苦衷,她也不容易。”

陈佑生看着楚儿:“你不怪她吗?”

楚儿摇摇头:“一切都过去了,再提也没意思了。”

陈佑生又开始感伤起来:“楚儿,对不起。”

楚儿:“不用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陈佑生:“不,无论怎样,我还是有罪。”

楚儿:“我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陈佑生:“可是终归是我伤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楚儿:“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不起谁,谁都有选择的权利,你也有。”

陈佑生:“楚儿,你不要折磨我了。”

楚儿:“是我折磨你吗?那又是谁在折磨我?”

陈佑生痛苦地抱着头:“我不知道是谁在折磨谁。”

楚儿:“都无所谓了,不是n-57至少现在我们谁也没有折磨谁。”

陈佑生:“楚儿,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楚儿望着窗外,许久没有说话。

陈佑生也看着窗外。

屋里静静的,许久都没有一点动静。

楚儿开-口:“佑生,没有可能了,只能到这里了。”

陈佑生没有说话。

楚儿:“有些事,是会刻在身体里的,是怎么样也抹不去的。”

陈佑生叹一口气:“是啊,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楚儿悄悄地擦去流下的眼泪。

76楚儿家日

充足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

楚儿坐在门口,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每一个地方,洒在楚儿的身上,楚儿又变成金黄色的了。

楚儿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针,细细地一针一针地缝着手里的衣服。

阳光下的楚儿是那样的祥和,那样的悠然,那样的美丽。

远处欢陕的鸟儿飞来飞去,空旷的乡村的天空里,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

悠扬的树叶吹出的曲调声回荡在整个山谷里。

(剧终)

[作者简介]

李恒,山东郯城一中学生,多次获得各类征文奖项,在《大舞台》《大众文艺》等刊物发表过文学作品、剧本;曹敬晖,教师,数十万字散见《青年文学》《戏剧丛刊》《剧作家》等,大量作品获得省、市、国家级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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