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货摊

2009-09-11 08:25郭士金
含笑花 2009年4期
关键词:土城郑家菜刀

郭士金

(1)

夏春芳和于英同年同月生,高矮胖瘦差不多,还都扎两条长长的辫子,在班里十三个女生眼里,她俩的交往最多,感情也最好。这天课间操,夏春芳拽着于英上厕所,咬着于英的耳朵,悄悄地说郑宏早晨给我写信了!

于英一听,后脑门像挨人敲了一记闷棍子,懵懵懂懂地愣了半天,才瞪着一双豆粒大的小眼问夏春芳,你给他回信了?

夏春芳清澈的眸子闪出一团迷雾,语气里夹了几丝哀怨,说我妈死得早,我大把我养大不容易,我可不能光顾自己,把我大一个人扔家里。将来我要找一个愿意倒插门到我家过日子的男人,郑宏虽然没了父亲,可人家有个能挣钱的货摊,省城县城都有当官的亲戚,他家又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儿子,你说他能舍得丢下他妈上我家倒插门?

夏春芳和于英所说的这个郑宏,也是她们的同学,高鼻梁小眼睛,个子不高,还长得精瘦精瘦的,喜欢穿一身草绿色的军装,骑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在校内校外兜圈子。对于—个偏远乡村中学的学生来说,能拥有一只军用挎包或者是一顶军帽,已经是很吸引同学们目光的稀罕之物了。郑宏不仅拥有整套绿军装,还能骑着凤凰牌自行车上学,同学们对他自然刮目相看了。

夏春芳这几句话,说得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的于英,眉毛拧得紧紧的,小眼里的目光束得冷冰冰的。她仰脸看了一下晴朗的天空,心里则是暗然无光:我倒要看看你们俩人是不是上了万能胶了?有了这想法,于英就以夏春芳的名义,悄悄地给郑宏递了字条,约他晚上到土城三棵松见面。

这土城三棵松在离学校七里多地的叹气沟大队的废黄河南岸,夏春芳家就住在土城边上,是一处很有些说道的地方。于英曾经去过夏春芳家两次,跟着夏春芳到土城上玩过,知道土城上有个大土台,离平台不远的地方有三棵高大的青松。

(2)

下午放学后,于英匆忙回了家,把一把小巧的菜刀往书包里一藏,跟家里人谎说学校晚上要组织学生收听毛主席最新指示就出了家门,往学校方向走了半里路后,就绕着小路去了土城。

这时候,太阳像玩累的红孩子,趴在西天的树权上,眨巴了几下眼睛,就看不见身影了,夜幕随着红孩子慢慢地钻进了灰蒙蒙的被子降临了,土城上的蝉声、蛙声,风卷树叶之声,组合成毛骨发悚的夜之歌,热热闹闹地把遥远的星星迎了出来。于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针一样直刺她的五脏六腑。这时,郑宏正好一边急匆匆的摸索着往土城上走来,一边轻轻地叫着夏春芳的名字。于英嘴上没答话,身子寻着声音扑了过去,刚刚落人郑宏的怀中,就感到郑宏香喷喷的嘴和热乎乎的手,她的身体开始还硬邦邦地挺了几下,很快就在郑宏热烈的亲吻和抚摸里软了下来……心满意足的郑宏,搂着于英说,夏春芳,我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你,我要娶你,过几个月我们高中就毕业了,我就叫我妈请人到你家提亲。

你说话可要算话?郑宏话刚说完于英就开了口,我不是夏春芳,我是于英,你刚才弄的可是我于英,你将来也只能娶我于英。

郑宏连忙松开于英,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颤抖着说,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话一说完,人就瘫倒了。

怎么不能是我?于英狠狠地拧了一下郑宏的光屁股:你的心里难道只有夏春芳一个吗?不等郑宏回答,跟着又说。你给夏春芳写的信她给我看了,她说她看不上你,不想理你!我可是姑娘身子都给了你的,要是娶我,我就等你们家托人到我家提亲,要是不娶我,我就吊死在这三棵松上!

郑宏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回家和我妈商量商量。

(3)

这天一大早,于英来到郑家的货摊前,微微低着头,手里搅着小辫子说,郑大妈,你家郑宏把我欺负了。

郑宏妈的娘家姓黄,是个小个子大嘴巴女人,在家排行老三,认识她的人大多叫她黄月荷,因为脸上有几颗浅浅的麻子,好多人私下都叫她浅麻子黄月荷,黄月荷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在县城工作,在白马湖公社,算是有些政治背景的大户人家。她以为于英所说的欺负,只是同学间一般吵闹斗气,轻声慢语地问,姑娘,郑宏怎么欺负你了,好好跟大妈说,我帮你出出气!

于英挺胸噘嘴甩辫子,黑黑的脸上没丁点羞愧之色,眼睛则用心地在货摊上溜来溜去:他把我弄了!

郑宏和于英都是白马湖大队人。郑宏家在第一生产队,住在公社大院边上,母亲黄月荷靠一扇门板几件针头线脑,算是镇上有模样的货摊了。在白马湖大队,甚至是白马湖公社,能种田又能做点小生意的,实在是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人家了。让人觉得这户寡妇主事的人家,比普通人家头顶上多了一个太阳,比普通人家,多享受一份阳光。于英家在第七生产队,父母是本本分分的种田人。两家相距三、四里地,没亲没故,没有交往,可大概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于英的父母也没少在于英姊妹几个面前夸过郑家的货摊和寡妇黄月荷,于英更是从小就对郑家的货摊子有着浓厚的兴趣,总觉得那小小的货摊里埋藏着许多比太阳还要大的金元宝,有时候夜里做梦都想着到郑家的货摊里抢回一两个。

于英冰冷的目光在黄月荷脸上扫了两三个来回,一直看到黄月荷大嘴张开说话的时候,才抢在黄月荷前面说,大妈,我一个姑娘,怎么能把屎往自己脸上抹呢?照理说,我是不应该直接来找您的,可你家郑宏做了好事不着急,我这才到县医院做了化验,请您看看这个,我对天发誓,我给你家郑宏的,是姑娘的身子,怀的是你家郑宏的孩子,你们好好的商量商量,是让我做你家的儿媳妇呢,还是让我把这报告送派出所?说完后狠狠地甩了一下长辫子,扭着肉嘟嘟的屁股走了。走出没几步,于英又转身回到黄月荷面前,说郑大妈,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们于家可是三代贫家,我于荚要是做了你家的儿媳妇,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家做生意,也不会……算了,不说了,都是—个大队的人,我不说你也晓得。

于英这几句话,说得浅麻子黄月荷的脸上泛出红云,嘴上倒是显得很冷静,轻声慢语地对于英说,姑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于英梗着脖子点点头,说我现在不是好好跟你说的吗,我要是想把事情弄大就不来找你了,派出所的大门我也找得着……我两天后再来,你们给我一个准信。丢下这几句话,于英再一次狠狠把长辫子往身后一甩,扭着屁股就走了。

第二天早晨,郑家的货摊刚刚摆出来,于英就到了跟前:郑大妈,你也太小看我于英了吧,一百斤全国通用粮票,十斤肉票,还有八十块钱,就想让我拿了肚里的孩子?

黄月荷急忙转到于英跟前,压低嗓门说,姑娘……到我家里说话去?

于英用力绕着自己的长辫子,看都不看黄月荷,俩小眼里的光泽冷得像两把冰冷的剑,口气强硬地说,我让你家郑宏弄了,我不怕丢人,你家怕什么?我就是要在这里说话。

好好好,就这里说,就这里说。

你要是想让郑宏去做牢,那我就到派出所,告他是强奸犯,你要想凭权势压我……于英收起没说完的话,头向天上昂了一下,慢慢的从怀里拿出菜刀,在黄月荷面前晃了晃,说,认得这东西吗,你看它有多快,黄月荷的眼睛刚刚落到菜刀上,菜刀

已经割破了于英的两个手指,鲜血顺着手丫往下淌,黄月荷吓得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于英则神情自若,说你们要是不想我这菜刀砍到你儿子身上,就给我准备新房吧。

(4)

在农村,像于英这样长得有模有样,又有高中文化,自愿送上门来的媳妇,谁家都会从睡梦里笑醒,黄月荷偏偏对这主动送上门的媳妇心存芥蒂,总觉得于英像根竹签似的杵在她的心口,从来不给于英一个好脸色。

于英对自己的大肚子理直气壮,虽说我于英是挺了大肚子进你郑家大门的,可我怀的是你郑家的种啊,你们不是觉得我于英丢了你们家的人了吗,那我干脆天天站到大街上,让南来北往的人都看看。

这天早饭后,于英挺着大肚子站在婆婆货摊前,说妈,你一个人又忙家务又忙买卖,挺累的,我帮你照应照应摊子吧?

郑家的货摊,紧挨着公社大门口,南来北往行人如流,于英往货摊前一站,马上引来许多双好奇的目光,黄月荷嗓子里像塞了一把稻草,浅麻子里都泛滥出红色,她一边把于英往家推一边厉声说,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去,我这里用不着你来操心。

于英比婆婆高半个头,肚子里多一条小生命,又是有备而来,一个赖着不肯走,一个拼命把人往家撵,推推搡搡,弄得街人以为她们婆媳吵架,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后来还是郑宏来把于英拖回了家。郑宏瞪着豆大的小眼,说我妈本来看你这大肚子就别扭,你还故意挺大肚子在大街上晃荡?你要是会做媳妇,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等你把孩子生出来,再出头露脸的也不迟,你这么急不可待的抛头露面,尤其是在我妈的货摊跟前晃悠,不是明摆着让她怀疑你想动货摊的心思了吗?

谁说我动你妈货摊的心思了?于英目光冷得都能刮出寒风了。

就你那么点花花肠子,还能逃得过我这对小眼,你要不是想着我妈的货摊,会把我骗到土城,你会老老实实的让我弄你?

郑宏,你怎么不说^话呢!于英嘴上这么强硬,心里则不得不佩服郑宏看问题的准确。从记事时起,于英就常常从父母的一声声叹息里,感受着物资缺乏给生活带来的许多不便,对全公社集镇上惟一一家私人小货摊既迷恋又羡慕。假如没有这深藏她心底多年的迷恋与羡慕,她也不会想方设法嫁给郑宏。可从认识郑宏直到结了婚,于英从没流露过一丝一毫自己对货摊的着迷与占有欲望,有时候于英还刻意地回避跟郑宏谈论货摊上的事情,想不到郑宏这俩小眼,竟然穿透自己的心,看到自己的心思!即使是郑宏真的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于英也不愿意在嘴上认输,她死死地盯着郑宏看了又看,心想你郑宏行啊,我从没对你流露过迷恋你们郑家货摊的想法。

你肩不扛半斤手不提四两,生产队的劳动你不参加,拿不到工分就分不到口粮,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我们现在是跟你妈在一起过的,等将来……我们靠什么生活,你再看看我这肚子,一天天大了,我们总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依靠你妈吧。

你看看你这大肚子,能成天站在太阳底下受累?你不要看我妈不给你好脸色,她可是很介意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哟,要是你能给我们郑家生个儿子,我保证,我妈马上就喜欢上你了。

要是我生的是女孩子,你妈还能把我撵出你们郑家?于英嘴上应付着郑宏,心里暗自打着小九九,我是小看郑宏了,我也太放任他郑宏了,从进入了郑家的大门,你郑宏可是从来没关心过我,也从来没在意过我,成天不是在家门口摔大膀子,就是骑着车子跑得无影无踪,我得先弄清楚他成天都干了些什么,我可不能到时候让你郑宏把我卖了,还得屁颠屁颠的帮你数钱呢

(5)

有了这份戒心,于英就开始用一种旁观者的目光,冷静的观察郑宏每天的行动,而且很快就从自行车轮胎上的泥土,以及郑宏身上的异味,认定郑宏每天出门,大多数是去了废黄河堆上和女人幽会的,而这个女人,于英认为十之八九就是夏春芳!

于英得出这样判断的理由很简单,全公社只有土城那地方有细沙土,夏春芳家在土城边上,郑宏最早又是给夏春芳写的情书。

于英是在和婆婆发生拉扯之后的第三天晚上,从郑宏的自行车胎上,得出丈夫跟夏春芳有事的判断的。当时,她很想拎着郑宏的耳朵,逼他老实交待问题,想想自己进入郑家不久,又没有真凭实据,弄出动静来,婆婆肯定不会拿好脸色给她看,邻居们也会说她这个小媳妇不省事。于英还想着要跟踪郑宏,准备在抓到他的把柄再跟他摊牌,可郑宏骑的是自行车,自己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于英想还是等生了孩子,身子轻了,时间多了再采取行动,在解决这问题之前,得想法子先接近婆婆的货摊子,那可是全家人生活来源的一大半,控制了货摊子,就等于控制了一家人一大半的财政大权。只要郑宏不能轻易从他妈那边要到钱,他就是磨破嘴皮,夏春芳也不会心甘情愿给他脱裤子的。

进入郑家后的第一百零八天,于英为郑家生了一个男孩。

生了儿子,身子轻了,压在心底多少天的许多不快,一个个全跟拱出土的竹笋似的,尤其是郑宏自行车轮上的沙土和婆婆的货摊,像两个尖尖的小毛竹,杵在于英的胸口,戳得于英揪心的疼。又像两块木板做出来的夹板,夹得于英气短胸闷。

儿子郑欣出生刚过百天,于英就找出种种借口往婆婆怀里塞,一边塞着一边讨好的说,郑欣最喜欢奶奶疼了,郑欣最喜欢奶奶抱了。黄月荷经不住小郑欣粉嫩的小手,在她的大嘴上乱抓,一边亲热着小孙子,一边极灰着脸,说你把郑欣塞给我,那你帮我去照看货摊呀?

这可是于英最想听到的话,也是她把郑欣塞给婆婆的主要目的之一。

(6)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郑宏跟他妈要钱,说想进城里洗个澡。黄月荷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块的给了儿子。

郑宏出门不一会,于英腰里别了菜刀,借口回娘家看看,踩着淡淡的月光,奔土城而去。昨天晚上,郑宏回家很晚,于英问他干什么去了,郑宏说和几个朋友进城洗澡了。于英认定郑宏跟她说的是谎话,因为她已经从丈夫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女人味。于英脸上表现得很平静,嘴上更是体贴入微,在澡堂洗澡累人,你早点睡吧。于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下了跟踪郑宏,戳穿郑宏谎言的决心。因而,当她听到郑宏要钱洗澡的时候,于英认为今天晚上正好是实施她的计划的时机了。

快到夏春芳家门口,于英本能的摸了摸腰间的菜刀,却并没把它拿出来,她也没有直接去敲夏春芳家的大门,而是悄悄地爬上了土城堆顶的一棵弯柳树上。

夏春芳家在离土城东边不远的地方,站在土城往下看,院里角角落落没有丁点遮拦。于英开始以为,夏春芳的妈妈去世好多年了,家里只有她和她的父亲俩人,他父亲又是专门看护土城上树木的,每天晚上都要在土城上巡查三、五个来回,如果郑宏和夏春芳之间真的不干净,这时候做好事可是最方便的最安全的了。

夏家低矮的草房里,油灯萤火虫一般闪着昏暗的光,油灯旁,不时的跳动着比油灯更暗然的光泽,那是从夏春芳父亲旱烟袋里闪出来的。两束微光中,是夏春芳父亲毫无生机的脸,除了这些,草屋里什么光和人影都没有了,这让于英很失望,甚至为自己的判断感到脸

热,但这只是瞬间的事情,她的大脑里很快为自己新产生的判断兴奋起来:既然夏春芳不在家,那她肯定和郑宏到三棵松下面的大土台上去了。

于英匆匆地摸到三棵松下面的大土台跟前,清凉的夜风,果然飘荡着夏春芳游丝一般的声音,这声音像烈酒一样刺激着于英的大脑,激发她的愤怒之情,她迅速从衣服底下拿出菜刀,像电视里经常出现的侦察兵一样,猫着腰,贴着地,寻着夏春芳的声音,一步步的逼了过去……

夏春芳说话的声音仍然轻若游丝,游丝的声音里更夹进了男人的声音,男人的说话声更似蚊蝇飞旋卷起来似的幽然无力。因为离得远,又是在高度紧张状态下,于英无法辨别,直到逼近他们跟前,于英才听明白,夏春芳说话的内容与结婚的事情相关,说话的男人,根本不是郑宏,而是她和夏春芳的同学朱远鹏!

朱远鹏的家在白马湖公社最穷最偏的叹气沟大队,矮矮的个儿黑黑的皮肤,脸色古树皮似的,鼻孔大得像牛鼻子一样总往天上翘,是班级里穿着最寒酸,长得最不起眼的男生。夏春芳,你怎么会跟这个家穷人丑的朱远鹏好呢?于英很不能理解夏春芳的选择,心里替夏春芳打抱不平:仅仅是朱远鹏愿意倒插门上你家,仅仅为了孝敬你大,就拿自己的一生幸福做赌注,你这么做也太委屈自己了吧!

(7)

于英刚刚回了家,黄月荷大嘴里就吐出了不太友好的话,回一趟娘家要这么长时间啊!

于英苦涩地笑了一下,反问婆婆,郑宏还没回来吗?

黄月荷正找不到发火的借口呢,听了这话,冷得像块冰似的脸上,腾的一下蹿出火来:一个大男人,洗个澡也碍你事了!你不要总把眼睛盯在男人身上。

于英正要跟婆婆理论,郑宏回来了,他先叫了声妈,看都没看于英,自个儿回了房间。于英抱着郑欣跟了进来,厚嘴唇噘得猪嘴一样,在郑宏身上嗅了嗅,闻到鼻子里的,不是洗澡带回来的清香,而是女人身上的香味。于英嘴上没说话,心里则翻着江倒着海,暗暗发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郑宏身上的味儿,是从哪个女人身上沾回来的。

观察了好多天,于英进一步确定了她最先的判断是准确的,只要郑宏身上沾着女人味儿,他的凤凰牌自行车骑出时的方向都是朝北的。

白马湖公社最北边只有叹气沟大队和土城大队两个大队,这便是于英一直怀疑郑宏和夏春芳之间有事的理由。既然夏春芳跟朱远鹏好上了,再怀疑夏春芳和郑宏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也就没有道理了,那郑宏去北边到底和哪个大队的哪个女人相会的呢?于英想,要弄清楚这个人是谁,恐怕非得去找夏春芳和朱远鹏了解情况不可了,因为,除了夏春芳和朱远鹏,她不认识这两个大队的任何一个人。

这天午饭后,于英顶着炎炎烈日来到夏春芳的家里。夏春芳洁白的脸上闪出几朵红云,亲热的把于英搂进怀里,手还在于英的后背上连拍了几下,你这个大坏蛋,真不够朋友,结婚不告诉我,生了儿子也不告诉我。一阵亲热过后,夏春芳给于英倒了一碗白开水,左一个谢谢右一个谢谢,说得于英云里雾里的,于英正要问个明白,夏春芳先说了话,于英,要不是我们结婚等着用钱,朱远鹏也就不会急着跟郑宏要钱了,你也就不会顶着这么烈的太阳把钱给我们送过来了。

于英碗里的水晃出了大半:你说什么……我给你们送钱……你是说……我们郑宏……跟朱远鹏借过钱?

不是借钱。夏春芳洁白的牙齿闪出耀眼的亮光,水晶一般的眼睛里更是放射出逼人的正气,说郑宏是以帮朱远鹏买自行车和缝纫机的名义,把钱弄走的,都半年多了,前几天,郑宏跟朱远鹏说,过几天叫你把钱送给我的……

于英心里像在绕麻线团,两只手不停地,狠狠地拽着自己的长辫子,嘴唇噘得高高的,自言自语着,这叫什么事呀,郑宏可从没跟我说过这事呀?

夏春芳从于英的表情里,分析出于英可能真的不清楚郑宏在外面所做的事情,主动跟于英讲了她所掌握的与郑宏相关的事情。

高中毕业后不久,夏春芳就跟朱远鹏明确了恋爱关系,朱远鹏也悄悄地做起了“嫁”到夏家的准备,为了讨得夏春芳的欢喜。当然也是为了把喜事办得有点模样,朱远鹏听信了郑宏的牛皮,背着夏春芳,东挪西借,筹了三百块钱给了郑宏,请他帮着买一台女式凤凰牌自行车和一台跃进牌缝纫机。郑家的货摊,是整个白马湖公社集镇上惟一的一家私人货摊,朱远鹏没有理由怀疑郑家的能力。可钱到了郑宏手里好几个月了,自行车和缝纫机的影子都没看见,眼看婚期就要到了,朱远鹏这才低着头苦着树皮似的脸,羞羞答答,悔意深深的把事情告诉夏春芳。夏春芳连说上当,多次提醒朱远鹏抓紧找郑宏把钱要回来,朱远鹏找过郑宏几次,郑宏先说钱已经带到省城买车子和缝纫机了,后来又说被于英做月子用了,等于英满了月,叫于英自己把钱送给夏春芳。因而,当夏春芳见到于英来她家时,她自然而然的首先想到了朱远鹏给郑宏的三百块钱。

于英本来是想了解跟她男人在一起的女人的情况,却意外的知道这么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脸上火烧似的滚烫,言语也变得恳切起来,夏春芳,我也理解你和朱远鹏等着用钱的心情,欠你们的钱我们肯定还,可我得先弄清楚郑宏都把钱花到哪里了,三百块钱能买几头肥猪呢!

这还用问吗,花在女人身上呀!

夏春芳舌头舔了一下薄嘴唇,脸上的表情看似很随意,于英则感到夏春芳表情里暗藏着幸灾乐祸的色彩,她拉着脸低着头,轻轻地拉了一下夏春芳的衣角,说春芳,我们可是多年的好同学了,你可不能眼看着我被男人蒙在鼓里吧,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这我哪晓得呀,你应该回去问问郑宏,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于英,我们真的等着钱用呢,请你回家好好跟郑宏说说,把钱还给朱远鹏。哦对了,你们要是还钱就直接还给朱远鹏吧,我可不想让他说我,没结婚就抢着要当家。

(8)

于英匆匆忙忙回到家里,郑宏这时候正骑上凤凰牌自行车准备出门,于英冷不丁地把郑宏从车上拽了下来,短眉上的每根毛都针刺一样冲向郑宏,到哪充军去呀?!

郑宏本来长得就很瘦小,又没有精神准备,连人带车子咣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偏偏这场面又被黄月荷看在眼里,她急忙张开大嘴大声骂儿子,郑宏,要闹回你们自己房里闹去,不要在屋外丢人现眼!

于英挺着胸昂着头说,妈,你要是不想让你儿子丢人现眼,你就到屋里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郑宏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黄月荷以为儿子受了委屈,冲于英瞪眼,目光里火星四溅,于英抢在之前说了话:妈,你儿子现在能干了,又能帮人家买到平价自行车,又能帮人弄到不要票的缝纫机,还敢去弄人家十几岁的女孩子!

你这话听谁说的?黄月荷被于英的话弄懵了。

于英指指郑宏,你问他自己,到底花了人家多少钱?

你媳妇说的全是真的?

郑宏用手指捏着高鼻梁,豆眼里闪着胆怯与慌乱,他先看了看于英,然后才跟他妈说,我拿了人家三百块钱……

什么,三百块,我苦一年还不晓得能不能聚这么些钱呢!

郑宏耷拉着脑袋,眨巴了两下小眼,几滴眼泪

顺着瘦得刀条似的脸往下滚,我都急死了,人家过个把月就要结婚了,我到哪弄钱呀!

黄月荷大嘴巴张了开来,哭什么,不就花了人家三百块钱嘛,我给。

于英表情冷淡,说这一次你替他把钱还上了。要是下回再出这事情呢,要是二十年、三十年之后还出这事情怎么弄?

于英的话,把黄月荷问呆了。

郑宏本来还是一脸的愧疚感,听了这话,瘦脸马上红了,尖下巴向上噘了几下,想说什么可没说出来。于英继续说,我以为,郑宏做的两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跟他平常没事情做有关,年轻轻的,成天游手好闲,不出事才怪呢,我和他都有了郑欣了,应该自食其力了,我想从明天起,我和郑宏一起帮妈照看货摊,一来让我和郑宏有事情做,二来学些养家糊口的本事。于英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婆婆的表情,发现婆婆的麻点子起了火之后,马上改口说,妈要是舍不得把货摊交给我们,那……能不能从妈货摊上匀些货给我们,我们再弄一个小货摊,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拿钱从妈货摊上买货……

(9)

于英突然出现,是朱远鹏没想到的,两个^,都显得手忙脚乱。于英是有备而来,站得挺直,坐得也稳重,她主动而得体的替郑宏赔了礼,递上了带来的礼物。朱远鹏望天鼻子向上翘了一下,树皮似的脸上,浮着一层委屈,说郑宏欺人太甚!

于英本来是笑眉笑眼的,朱远鹏见了称杆不往天上爬,干脆收起笑脸,瞪着大眼睛,说我已经替他向你赔礼了,你还想怎么样?

朱远鹏撮了撮望天鼻,拖着哭腔说,我不是说自行车和缝纫机的事情,我是说他……他……他把夏春芳弄了!朱远鹏阴着老脸,说我的命就是苦啊,它真让我痛不欲生,让我感到撕心碎骨之痛。我本来长得不好,家又穷,我已经伤痕累累,生活在无奈中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女人,竟然让你男人先弄了!

真的?听了朱远鹏这话,于英很自然地想到了郑宏身上的女人香水味和车胎上的泥土。可又觉得不太像,如果郑宏真的跟夏春芳乱搞了,夏春芳能主动跟她说?

我马上都跟夏春芳结婚了,还能糟蹋自己老婆的名声?

于英心想,是啊,哪有自己糟蹋自己女人名声的呢,嘴里没风,碗里就不会有浪的,要么就是郑宏和夏春芳真的在一起乱搞了。朱远鹏这话一直是于英心里最大的疑问。于英本来就是在夏春芳后面与郑宏弄到一起的,在她之前,夏春芳和郑宏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于英不知道,她曾经多次想找夏春芳问问,每一次话到了嘴边,都被夏春芳严肃的表情挡了回来,结婚后,于英也曾经问过郑宏,郑宏苦笑了一下,说我哪有那福气,人家长得那么俊,我郑宏哪吃得到那块天鹅肉哟,于英再问。郑宏就闭而不答了。前些天,夏春芳主动跟她说过郑宏背着她在外乱搞女人,可凭她怎么追问,夏春芳就是不肯说出那个女人是谁。这就不得不让于英相信朱远鹏这话的真实性了:那你怎么晓得的?夏春芳主动跟你说的?

她自己有脸说吗?!朱远鹏望着于英的脸说,我……我……朱远鹏晃晃短小的身子,说我弄了夏春芳之后,感觉她不是个大姑娘,就逼她……夏春芳才老实跟我说。朱远鹏的俩眼睛盯着于英的胸脯,我们不说郑宏,也不说夏春芳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吧?正是盛夏,于英穿着白的确良衬衫,乳房大得像两个大水袋。

于英把包钱的纸包递给朱远鹏,说郑宏怕你当着我的面批评他,这才叫我一个人到你家来还钱的,他现在在大队部那边等我呢。

朱远鹏接过纸包的同时,把于英紧紧的搂住了,郑宏弄了夏春芳,我也要弄你!朱远鹏比于英还矮一些,搂了于英之后,感觉就更矮矬了。

于英一边推着朱远鹏一边不停地说,不行不行,你这样做对不起夏春芳的。

夏春芳能对不起我,我就能对不起她,再说了,我是先喜欢你的,你在她先。朱远鹏感觉于英没用力推他之后,就腾出一只手去摸于英的胸脯,他这一摸,像捏住了于英的命门,全身一下没有知觉。任由他的手在身上肆意动作,朱远鹏胆子大了起来,手开始向下滑动,眼看着到了裤子里了,于英才用力推开朱远鹏,不行,现在不行,郑宏在外面等着呢,他要是到你家来找我,那就不得了了!推开了朱远鹏,于英看到,奶水把她的衣服印湿了两大块,气呼呼地对朱远鹏说,你看你,把奶水都弄出来了,一会郑宏问叫我怎么说?

朱远鹏哪还管这些,急切地问,那…一那你说什么时候能行?

除了今天,哪天都行,不过,你要真想弄我,就在你和夏春芳结婚之前弄,晚了我就不让你弄了。

为什么?

于英挺了挺胸,绕着自己的长辫子,气呼呼地说,郑宏是没结婚之前弄了夏春芳的,我也要你没结婚之前弄我一回,这样我们也就扯平了。于英打开包钱的纸包,从里面拿出一百五十块钱,在空中晃了一下,说我先还你一百五,这一百五你借给我,先让我把货摊摆出来,以后慢慢还你。

(10)

这天晚饭后,于英早早地就上了床,到了床上就往郑宏身上爬,郑宏本来就好这事情,自然是高兴得急忙配合,一场热火朝天的水火交融之后,跟郑宏商量说,你明天上午替我看一会货摊吧?

你干什么去?郑宏头枕在于英一条大腿上,小眼睛疲惫的望着屋顶上挂下来的一只蜘蛛。

我想回家看看,我大下午来我货推跟前,说我妈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呢?

是吗?那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我自己回家吧,我妈得的可能是女人身上的病,你在跟前怎么说话?

第二天上午,太阳刚刚上了树梢,于英就出了家门。

这天的于英,上身穿了件红色对襟衫,里面是件绿色高领毛线衣,下面是一条天蓝色长裤,脚上穿的则是双女式解放鞋,这身打扮,可是她做新娘那天的婚礼服,路过货摊的时候,还特地停下来提醒郑宏要用心照看儿子。

郑宏两条腿松松垮垮地支在货摊前,小眼珠在于英身上来来回回溜了好几遍,才说,你就放心地去吧,儿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回去好好问问你妈的病,晚上跟我好好……说说,让我也了解了解你妈到底得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身上的病!

于英在郑宏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压着嗓门,狠狠地骂了一句放你的狗臭屁,然后慢慢腾腾地走了,离开了一家人的视线,于英的脚下马上来了劲,飞快的朝朱远鹏家方向而去。

(11)

于英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她当然也很希望这事情就像夏天的一个闪电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还想从今以后,只要郑宏不在外面胡来,自己就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再不做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甚至于连—个对不起郑宏的心思都不去想,本本分分的守着妇道,安安稳稳地跟郑宏过日子。有了这样的想法,于英当天晚上就主动把郑宏往自己的身上拽,可她连拽了郑宏三四次,郑宏就是不往于英身上爬,于英忍不住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郑宏先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坐起来,表情严肃地问,你妈的病怎么样了,你去了半天,到底什么情况也不跟我说一声。

于英抱着郑宏热烈的亲吻了很长时间,眼里浸着泪说,你可是第一回关心我们家的事情呀,你可是……我今天才感到做一个妻子的幸福与快乐,就冲你关心

我妈的病,我今天也要好好地和你弄一回。于英话没说完,又抱住了郑宏。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再想别的心思。郑宏用力推开于英。

暖呀,没什么大事,没什么大事。于英噘嘴撒娇,说都是女人身上的病,你问那么些干什么呀。你快一点嘛,我都……我都难受死了。

郑宏干脆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把衣服穿起来,我们现在去看看你妈。

我都跟你说了,我妈只是害了一点女人身上的病,你……直到这时候,于英才隐约意识到郑宏对她上午回娘家的事情有了怀疑,可她坚信自己和朱远鹏的事做得很巧妙,不应该被郑宏和其他人发现的。

郑宏的小眼里两束光像两把剑,直刺于英的心窝,说我不想吓唬你,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上午到底去哪里了?

我去我妈家了。于英说话的声音很大,可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手里不自然地扯着自己的长辫子。

你以为我郑宏是傻瓜吗,你以为我郑宏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我跟你说,从你去朱远鹏家还钱那天起,我就感觉到你和他有事了。

郑宏,你放什么狗屁!

不是我放屁,是你于英事情做得不巧。

还钱那天,于英只跟朱远鹏拥抱了一下,可朱远鹏那一抱,抱得太狠太紧,挤出了于英丰盛的奶水。于英又是做贼心虚,见到郑宏时,主动说快点回去吧,郑欣都到吃奶的时候了,你看我这奶水都涨出来了。郑宏开始没多想,跟着于英往家赶的时候,他才想到郑欣已经不怎么吃奶了,他也从来没见于英的奶水自动往外涨过,只有他趴到于英身上,才会压出一些奶水来。郑宏心里这么想着,大脑里就认定于英涨出的奶水,跟朱远鹏有关。

于英狠狠地把辫子甩到身后,大声叫了起来,你就是放屁,放屁,放屁,放狗臭屁!我于英可不是你郑宏那样的人。

郑宏瘦脸早就红成一张纸了,话更是比针还刺人。你这话跟郑欣说去吧,他还不懂人话。别人不了解你于英,我郑宏还不了解你,你老实交待,你上午到朱远鹏家都于什么去了,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快活了?

于英眉毛一拧,冲郑宏挺了挺胸脯,说郑宏,你说对了,我上午是去找朱远鹏的,我和他在一起快活了。你心里是不是不舒服了?

你不要脸,你……郑宏的叫喊低沉而又声嘶力竭。

哈,哈,哈——我是不要脸,你要脸吗?我不守妇道,夏春芳守妇道吗?你弄夏春芳的时候,想到过她不守妇道吗,想到过自己的脸面了吗?你能在外面玩女人,我怎么就不能找男人快活快活!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弄过夏春芳了?是朱远鹏跟你说的,还是夏春芳自己跟你讲的?

于英向后让了一步说,夏春芳自己能跟我说吗,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你他妈的,让朱远鹏骗了,朱远鹏为了弄你,就瞎说我弄了夏春芳了,没想到你这么精明的人,也还真的相信了。

你说的这是真话?

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跟你去找夏春芳对证。

于英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嘴里还自言自语,好你个朱远鹏,我早晚杀了你!

你不要跟我被窝里放屁,穷发狠了,都跟人家上了床了,还…,-你就是想杀人家,也不是朱远鹏的对手。

于英急了,呼啦一下,拉开五斗橱的门,从里面拿出菜刀在空中挥了两下,这是什么?郑宏本能地向后躲避了一下。于英大拇指在刀口上轻轻磨擦了一下,说郑宏,我这不是吓唬你,这刀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我于英从小就生了杀人的心了,你在土城弄我的时候,不是问我身上挺硬的是什么吗,我当时没告诉你,是怕你听出我的声音,现在你应该晓得是什么东西了吧?

你带着菜刀跟我约会,你当时想杀我?郑宏面色由红变灰,舌头发硬,汗毛都竖了起来。

于英冰冷的目光盯着郑宏,说我要是想杀你,你还能活到今天,我要是想杀你,能让你弄我,我那是防备遇到坏人的。

话说到这份上,郑宏的心里也就平静了一些,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说朱远鹏毕竟是男人,你就是有这菜刀,也不能去找他。

是朱远鹏引诱我做了对不起你郑家的事情,我饶不了他,杀不了他,我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郑宏慢慢地走到于英身边,先说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后轻轻从于英手里拿过菜刀,仔细看了看,慢慢放回五斗橱里。郑宏放菜刀的时候,小嘴闭得紧紧的,小眼里的光像两只烧起来的火把,精瘦的膀子上青筋突出。

(12)

这天下午,太阳还在树梢上快快活活地望着大地上忙碌的人群,朱远鹏挪着矮矬的身子,晃晃悠悠地往于英的货摊走来,一边走还一边仰着下巴噘着嘴跟于英眉目传情,急得于英厚嘴唇的颜色都气得发紫了,她拧着短眉毛,示意他赶快离开。

朱远鹏根本没介意于英的表情和暗示,甚至把于英拧眉瞪眼理解成是对他到来的欢迎,淫秽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于英的胸口上,一只手窝成一个圆圈,另一只手指在圆圈里出出进进,动作下流脸色淫邪。于英绕过货摊,拉着朱远鹏就往家里走,临走时还跟婆婆说,妈,他是我跟郑宏的同班同学,我带他回家找郑宏说点事情,你帮我照看一下货摊。

离开货摊没几步,于英就感到朱远鹏粗糙的手伸到了她的腰间,于英的手指用力掐着朱远鹏的手,脚步底下更是拼了命的往家跑,朱远鹏的手背都让于英掐出血来了,可他仍然死死地拽着于英的裤带,直到进了屋,他的手还像嵌进于英肉体里一样,紧紧地拽着于英的裤带。郑宏一看这情形,俩眼红得像火球,他二话没说,迅速打开五斗橱,拿出菜刀,照着朱远鹏的头砍了下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朱远鹏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

砍死了朱远鹏,郑宏这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菜刀往床上一扔,拉上于英就往屋外跑。于英跟着郑宏跑了几步,又拉着郑宏拐回屋里,抱起熟睡中的儿子郑欣,准备再次逃离杀人现场,可明明是亲眼看到被郑宏用菜刀砍死的朱远鹏,竟突然拽着于英的大腿爬了起来,嗵地一拳便把郑宏打得晕厥倒到地上,紧接着把于英和她怀里的孩子一起抱到了床上,嗖地一下抽出了于英的裤带,跟着又哗一声扒下了于英的裤子,没等于英回过神来,朱远鹏自己已经脱了衣服,麻袋一样压了下来,任凭于英怎么推都推不开,忙乱之中,于英突然摸到了郑宏扔在床上的菜刀,抓起来对着朱远鹏正往她身体里塞的命根就是一刀,朱远鹏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从于英身上滚了下来,一边滚着一边拎起郑欣的一条腿。于英像愤怒的母狮子一般,舞着菜刀扑向朱远鹏,朱远鹏连忙举起于英的儿子郑欣来挡于英砍下来的菜刀,于英躲避不及,菜刀直往儿子头上砍去。就在她的菜刀快要砍到儿子头上时,郑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他瘦弱的身体,挡住了锋利的菜刀。郑宏一声惨叫,和朱远鹏倒在了一起,于英还想继续挥舞菜刀,婆婆同时出现在她面前。于英慌忙扔下菜刀,委屈地扑进婆婆的怀里,可婆婆的身体凉得像块冰,而且根本不让她接近,朱远鹏这时从血?白里爬进来,和郑家人一起向她逼了上来,于英开始还挺着胸脯,但很快就被他们强大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朱远鹏更是举着血淋淋的菜刀,扑向于英,于英躲避不及,肩膀上实实在在地挨了一刀,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出来

于英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她本能地伸手去摸郑宏,摸了两下没摸着,拉开电灯一看,才发觉郑宏正搂着儿子郑欣沉静在睡梦里。于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慢慢地打开五斗橱,看到菜刀安然地躺在那里之后,那颗刚刚被噩梦吓跑的魂儿,算是回到了心房,跟着就自嘲地浅笑了一下,我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就他郑宏这副皮包骨头的样子,还能有胆量找人家朱远鹏报仇?他是打得过人家还是骂得过人家,他要是有血性的男人,早就找朱远鹏报仇去了,最起码也要扒了我这个让他戴了绿帽子的老婆的两层皮,可他连我的一根手指也没碰一下。

于英乜了一下郑宏和郑欣,爷儿俩的睡姿很优雅,呼噜声轻柔匀称,像两条停泊在港湾里的小船。于英笑笑,一脸幸福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于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早早地摆出了自己的货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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