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

小长白

小时候和妈妈在山上住过两年，所谓的山上并不是人们印象中与世隔绝的大山，而是还没被那闪烁的霓虹灯所环绕的城市一角，大家习惯把它称之为“山上”。

山上像是一座超大型的四合院，里面却只住着3户人家，因为交通不变的缘故，大家很少“下山”。山上就只有我一个小孩，记忆中的童年是鸭子、大鹅陪我度过的。

白天的时候妈妈教我背唐诗，陪我看小蝌蚪并引导我记住“a”。我则替她拾鸭蛋，并赶着鸭子去“大海”洗澡。那是我经常去并自认为山上最美的地方。妈妈爱听邓丽君的歌曲，做家务的时候时不时会唱上两句。然后我就会跟着瞎哼哼，有时高兴了还会手舞足蹈地跳上一段，逗得妈妈前仰后合。

爸爸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这时我会听从妈妈的指令选中一只产蛋量最小且最淘气的鸭子，由爸爸执刀，妈妈则用她那高超的厨艺变魔法似的弄出一桌肥鸭大餐，3口人围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边吃边聊，这也是我们全家人最幸福的时刻，可幸福的时刻毕竟短暂。平常我和妈妈的餐桌上最常出现的就是鸭蛋，妈妈把鸭蛋积攒在放好作料的缸里腌上，饿了就煮点米就着鸭蛋吃。不夸张地说，妈妈是啃了两年的鸭蛋青，我吃了两年的鸭蛋黄，直到6岁的我看到鸭蛋就恶心。还好那时年龄小，不知道的太多，懂得的太少，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孤单，也没有被那些不可节制的欲望所困扰。直到现在妈妈还常夸我小时候特别乖，给把瓜子便能嗑一上午，嗑的皮是皮仁是仁的，不像别的孩子没有耐性，一着急连皮带仁都嚼在嘴里了。

初春盛夏时，山上偶尔也会来个商贩，赶着马车，大老远就能听见吆喝声，车里摆着当季下来的水果，每次妈妈都先和他淡好价钱，然后精挑细选一些，留着给我饭后打牙祭。

最难熬的要数冬天，爸爸隔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山上的人足不出户，更别提有外人来了。整个大院里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一个冰雪世界，每当这时妈妈都会领我出去踩脚印，堆雪人，我还依稀记得妈妈站在雪地里俯下身轻轻地抱住我，用充满坚定的口吻对我又像是对自己说……那种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我好像永远也读不懂。

每到冬天我就口干火气大，妈妈便把冲好的红糖水放在雪堆里埋好自制成红糖冰块，到了晚上我就猫在被窝里手持勺子凿着吃，虽然嘴巴凉凉的，但心里却是甜甜的。早晨起床一睁眼便拿起火钩子到炉灶里翻，准能找到几个熟地瓜，这也是妈妈半夜踩好火候放进去的，不生也不煳，一扒开还冒着油呢!

两年后我离开了儿时的乐园，离开了冬天的红糖冰块和地瓜；离开了只有蛋黄的日子；离开了我美丽的“大海”……但妈妈曾经站在雪地里讲过的话却陪伴了我一生，那就是：即便是在寸草不生的地方也能从容惬意地享受生活。

就是这种坚定的信念让妈妈给那段艰苦的日子人为地添加了些许色彩，让生活不再枯燥乏味，也正是这神奇的色彩让稚嫩的我感受到了生命之初的美好，哪怕自己是一棵卑微的小草，也要乐观地生活，顽强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