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选刊与当代小说潮流

2009-12-01 08:44罗执廷
中州学刊 2009年5期
关键词:作用机制

罗执廷

摘 要:《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文学选刊在“新写实”、“现实主义冲击波”、“底层叙事”等小说潮流的发生与发展过程中都发挥了显著的作用。这有赖于选刊的“发现”、“集结”、“倡导”等作用机制。而选刊上述作用和作用机制的实现又都离不开其媒介特性与地位。作为一种权威性机构,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学运作方式,文学选刊及其运作能有效影响当代文学的发展。

关键词:文学选刊;小说潮流;作用机制;文学权威

中图分类号:I109.9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9)05—0249—05

1980年以来,中国文坛出现了《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知名文学选刊,它们及时地选载当时发表的小说作品,是紧密跟踪、反映和介入文学现场,择优展示当代小说创作成绩的一种二度传播媒介。近30年来,这些文选型杂志“通过选载、评奖和研讨会,向读者推荐了一批批小说精品和文学新秀,扩大了优秀作品及其作者的社会影响……为新时期文学创作的繁荣发┱埂…作出了自己的贡献”①。其中,“积极推动中国小说创作潮流”②就是这些文学选刊的一大突出贡献,对这方面事实的梳理与相关规律的总结,将使我们对当代文学的生产机制有更充分的认识。因为以选刊及其活动为代表的文选运作,事实上已成为当代文学生产机制中的重要一维,有力地影响着当代文学的发展和面貌。

一、文学选刊与“新写实”、“现实主义冲击波”和“底层叙事”

作为及时跟踪和反映创作现状的文学媒介,《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选刊都对文学的动向非常敏感,有着明确的意识。《小说月报》将“某些风格流派一个时期的代表作”③列为选稿标准之一。《中华文学选刊》也“更重视能够代表某种思潮、动向的作品”④。本着这种潮流意识,文学选刊在捕捉、助推小说潮流方面不遗余力,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新写实小说”、“现实主义冲击波”、“底层叙事”等小说潮流的兴起与发展都有选刊的参与甚至主导。

“新写实小说”发轫于1987年,延续至1993年前后,以池莉、方方、刘震云、刘恒的创作为代表。这一小说潮流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选刊的发现、推举与主导。“新写实”发轫期的代表作品,都是文学新人之作,其成名都得益于《小说选刊》、《小说月报》这些选刊的发现和推举。据知情者透露,方方的《风景》原本发表在一家地方小刊上,不为人注意,“人们发现这篇小说的价值是通过一年后转载这篇小说的《小说选刊》”⑤。其他如池莉的《烦恼人生》,刘震云的《塔铺》、《新兵连》,刘恒的《白涡》、《伏羲伏羲》都是选刊将其从各种文学期刊上搜集出来,率先给予重视和推介、阐释的。当时,文坛的热点还是马原等人的所谓“新潮”“先锋小说”,全国有影响的主流文学媒体(如《收获》、《上海文学》、《花城》、《钟山》等)和评论界还在热衷于刊发、谈论先锋派小说,《烦恼人生》这类并不“先锋”的作品一时还难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因此,选刊对这些小说可以说是有发掘之功,使其免遭被“新潮”“先锋小说”遮蔽的厄运。而且,选刊还率先将这批作品当做一种潮流来把握。《小说选刊》最先将《风景》与《烦恼人生》相提并论,指出它们“描写市民底层文化心理和尘世沧桑”⑥的共同特点,最先指出《新兵连》与《塔铺》的共同特点是“擅长于在日常琐碎事件中写群体的众生相”⑦。1988年3月22日,《小说选刊》发起举办“刘震云作品讨论会”,会上雷达等批评家首次将《风景》、《烦恼人生》、《狗日的粮食》、《塔铺》等视作一类,认为它们“在把握现实的内在精神上”,在写“生存本相”上,“不无某种不约而同的潮流性变化”⑧,与过去的“现实主义”和“先锋文学”有所不同⑨。这可以说是首次对这一潮流的命名尝试,比后来人们所熟知的1988年秋的“无锡会议”和1989年《钟山》杂志第3期开始的“新写实小说大联展”要早。

文学选刊的选载、推介活动不仅鼓励了上述作家的继续创作,同时也通过其集结示范效应,推动了这一潮流的进一步壮大。从1988年下半年起,《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又选载了方方的《黑洞》、《行云流水》、《白驹》,刘震云的《单位》、《一地鸡毛》、《官人》,池莉的《不谈爱情》、《太阳出世》、《白云苍狗谣》、《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等“新写实”作品。这些选刊还辅以评论、研讨会、评奖等方式,大力支持“新写实”小说。《小说选刊》将它的1987年度优秀小说奖授予了《塔铺》、《风景》和《烦恼人生》,并且以评奖承办者的身份便利帮助这三部作品获得了“1987—1988年度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选刊上述的持续跟踪追捧活动显然有力地维系了“新写实”这一潮流的热闹与延续。

“现实主义冲击波”同样得力于选刊的发掘与主导。这波小说潮流以反映下层百姓的艰难生存以及国企破产、下岗、腐败等社会问题为特色,何申、关仁山、谈歌、刘醒龙等是其代表作家。从1995年起,《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就开始敏锐地注意到了这批反映“时世艰难”的作品,集中给予转载、推介,并迅速引起了轰动。比如谈歌的《年底》和李肇正的《女工》在《小说月报》转载后就引起了读者的热烈反响,读者纷纷称赞它们“写出了真正的民众生活,写出了大众疾苦”,表示“被深深地震惊和感动了”⑩。“现实主义冲击波”的代表作,刘醒龙的《分享艰难》,最先发表在《上海文学》正倾力打造的“新市民小说”栏目之中,显得不伦不类,是《小说月报》将它发掘出来,为社会所关注。

《小说选刊》在制造“现实主义冲击波”潮流上更为主动,它率先将何申、谈歌、关仁山的创作归为同一类,打出了“三驾马车”的旗号,向文坛呼吁“对现实生活的热情关注”和“作家可贵的责任感与良知”(11)。《小说选刊》于1996年8月以中国作家协会的名义,发起举办“河北三作家何申、谈歌、关仁山作品讨论会”。这次高规格的研讨会一举奠定了“三驾马车”的地位,使之成为“冲击波”潮流的中坚。

选刊的推举与号召大大激发了作家们的创作热情和创作信心,使得这股“冲击波”力度更大也更加持久。谈歌早就写好了“冲击波”的代表作《大厂》初稿,但由于害怕写国企的问题会触及政策框框,招致麻烦,所以没有马上投稿,而是先用《大忙年》、《年底》两篇小说投石问路。结果这两篇发表后都被选刊等多方转载,社会反响热烈。由此他放下心来,在修改后的《大厂》里就加大了写“艰难”的力度。(12)《大厂》发表后又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作家文摘》等报刊纷纷予以转载,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准备将其改编为电视剧……谈歌受此鼓舞,又写出了《大厂(续篇)》。

“底层叙事”是近几年来兴起的一股小说潮流,它以农民工、农村和城市的贫困人口等社会弱势群体为书写对象,反映了阶层分化、贫富对立、社会保障缺位等现实社会问题。在这一潮流的兴起、发展过程中,文学选刊同样扮演了鼓吹与主导的重要角色。2002—2003年间,中国政府开始重视社会弱势群体问题,从而在整个社会掀起底层关怀的热潮。在此背景下,选刊敏锐地把握住这一社会动向,率先在文坛予以响应,显著加大了对底层题材小说的选载和推介力度。如从2004年到2007年,《小说月报》转载的底层题材比例依次是12.4%、17%、19%、25.8%,《小说选刊》则是20%、22.6%、28.7%、22.6%,《中篇小说选刊》则是16%、17%、22%、22.5%。2006年,《小说选刊》改版并公开打出了“底层关怀”的旗号,刊发了多篇鼓吹底层叙事的文章,如《底层如何文学》、《讲述“底层文学”需要新的“语法”》、《“底层叙事”前进的方向》等,成为鼓吹“底层叙事”的大本营。《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这份年轻的选刊也于2006年4月发起主办了“文学与底层”研讨会。在选刊的推动下,“底层叙事”迅猛发展,陈应松、胡学文、荆永鸣、罗伟章等一大批“底层叙事”作家脱颖而出享誉文坛。由于选刊的号召与推动,“底层叙事”在文坛内外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标榜“底层叙事”的小说纷纷涌现,有关“底层写作”的文坛大讨论方兴未艾。

二、文学选刊的三种基本作用机制

选刊从来都不甘于被动地反映文学动向,而是主动介入其中,筹划并运作文学潮流。而且,在上述文学潮流的运作中,选刊相较于其他行为主体,如原发期刊、文学批评家等,反应更为敏锐,贡献更为突出。这种作用效果的发挥,有赖于选刊本身的作用机制,如“发现”、“集结”、“倡导”等作用机制。

1.发现机制

所谓“发现”是指选刊慧眼识珠地从同时期众多的文学作品中将一些作品发掘转载出来,从而引起文坛和社会的注意。在文学大量生产乃至过剩的时代,相对于成名作家,年轻作家和无名作家的作品更容易被埋没。他们就特别需要和依赖选刊这种二度“发现”机制(相对于原发刊物的首度发现)。此外,选刊是面向社会大众的刊物,不能总是用名人之作来吸引读者,也需要用新面孔来满足读者对新鲜感的追求。这样,选刊就普遍将发现的重心放在文学新人身上,并形成了一套相应的做法或惯例。《小说月报》的办刊宗旨中有“扶植新人”这一条,《中华文学选刊》也声称:“有特色的新人新作将备受关注。”(13)《小说选刊》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专门设置了“新人评介”栏目,并辅之以研讨会的方式,推介了不少新人新作,刘震云的“新写实小说”就是其中之一。一般来说,成名作家的创作容易定型和带有保守性,很难创出新的风格或潮流,往往是年轻作家的创作容易掀起新风格、新潮流。因此,关注新人之作的选刊就很容易从中敏锐感知一种新的创作潮流的萌芽。此外,向边远地区刊物倾斜的惯例也有助于选刊的“发现”。比如《小说选刊》在选稿时对刊登在边远省份刊物上的文章就常常“有照顾”(14),《小说月报》也“对于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刊物和作者,尤为关照”(15)。边远地方性刊物上发表的多是新人之作或具有地方、民族风格的作品,而这又是最容易产生新的风格或潮流的一类创作。像20世纪90年代后期,《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特别关注宁夏的一些作家,如石舒清、红柯、郭雪波等,由此就造成了一股“西部文学”的热潮。

2.集结机制

所谓“集结”,是指将同类题材、风格的作品汇集到选刊上来,从而给读者一种集中而鲜明的印象。这种集结往往是促成、壮大一个文学潮流的基础性工作。“选本”、“选集”本身就具有集结的功能,通过编选本将某类文学作品集结起来,借以制造一种文学潮流,这是文选运作的传统经验。选刊的“集结”最基本的方式是按照某种明确的意图有意去搜集作品,这是一种定向搜集的做法。比如《小说选刊》2006年改版,为了标举其“现实观照”的文学追求,编者特意广为搜罗反映底层生活的作品,由此引起社会和文坛的热议,形成了“底层叙事”这种很有影响的文学潮流。此外,还有一种自然形成的集结方式,即选刊最初并没什么明确意图,但在选文的过程中自然汇聚了一批风格相似的作品,于是选刊顺势加以归纳、命名,推波助澜,从而演化成一种潮流。选刊选载“新写实”小说就属于这种情形。当然,选刊的“集结”也包括对作品接受效果的集结。选刊在集结推介作品的过程中,也集结了读者和社会对这些作品的阅读反应,这种反应通过选刊所登载的大量作品评论、读者来信等方式呈现出来。比如在“现实主义冲击波”的集结过程中,《小说月报》就有意地登载了大量读者来信,并有意识地冠之以“闪光的人性”、“欲哭无泪话《女工》”、“悲我女工”这样煽情的标题,这样精心营造出的接受效应无疑促成了“现实主义冲击波”的强大声势。

3.倡导机制

所谓“倡导”是指提倡某种创作风格或创作潮流,引导作家跟风创作。“选”这一行为本身就带有倡导的主观动机或客观效果。中国作家协会对《小说选刊》的要求就是:“要通过选载和评论,表明我们提倡什么,以便对创作起到引导的作用。”(16)在具体做法上,选刊主要运用了两方面的运作手段来发挥其倡导作用:一是文本手段,这包括“选”(如选载比重、频率、头条设置等)、“编”(包括配评论、创作谈、读者来信、编者按语等)等。高频率、高比例地选载某些题材或风格类型的作品本身就是一种倡导,而编者的按语、所配评论等往往也显示着选刊的倡导意图。《小说选刊》从2006年起特设“声音”栏目,以类似报纸社论的方式,来进行文学倡导。二是文本之外的手段,如文学评奖、研讨会、新闻炒作等。《小说选刊》于1996年主办的“三驾马车”研讨会就大力提倡反映社会现实问题的创作方向。为了倡导“底层关怀”,《小说选刊》在其评出的“‘贞丰杯全国优秀小说奖(2003—2006)”中就较高比例地收入了一些底层关怀小说。选刊还经常采用一些流行的新闻炒作手法,如话题炒作、故事炒作等。《小说选刊》2006年拿刊物的封面来炒作,让人们围绕其农民工摄影封面是“媚俗”还是“亲切”展开了长达半年多的争论,扩大了其倡导的“底层叙事”的社会影响。

选刊的上述作用机制是由当代文学生产、传播的特点和要求所决定的,也是选刊自身传媒特性的体现。在当下中国这样一个文学作品大批量生产的社会,作者和读者都需要一种筛选与发现的文学传播机制,以便使好作品得以凸现而不被湮没。随着文学创作的日益多元化,各种文学观念和艺术风格纷纭呈现,多元之中往往是泥沙俱下,这也呼唤着各种文学机构发挥其倡导作用,为文学发展和作家创作指明正确的方向。选刊顺应时代要求,结合自身的媒介特性与媒介手段(如选载、评论、评奖),自然形成了“发现”、“集结”、“倡导”等作用机制。

三、文学选刊对文学思潮产生影响力的原因

传播学者法兰奇和雷门指出:“传播影响力是一种权力运用的形式”,这种形式依赖于影响机构(传播者)的特定资源或属性。(17)文学选刊之所以能够有效发挥其作用机制,对文学潮流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从根本上说离不开其自身的媒介特性和媒介资源。

文学选刊以紧密跟踪、即时反映文学创作现状,面向全体作品选稿为办刊特点,这样,它们对文学创作的全局及动向自然都非常敏感,也因此获得了“当代文学的窗口”、“文坛风向标”之类的称誉。选刊的这种优势是其他文学媒介所没有的。原创性期刊囿于自己的有限选稿范围(约稿与自由来稿)和稳定的办刊风格,就缺乏对整个文坛创作全局的把握,对新的创作动向的反应也不会很及时。这样,即使它们首发了某些新潮的作品,也往往对其重视不够或是定位不准,从而错失发现、引导新潮流的机会。以《上海文学》为例,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它着力推举“先锋文学”,虽然首发了“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作《烦恼人生》,却因为它与刊物风格不一致而没有采取任何后续推介宣传动作;1996年,它首发了刘醒龙的《分享艰难》,但却是将其纳入刊物所鼓吹的“新市民小说”名目之中,显得不伦不类。至于《人民日报》、《文艺报》、《文学报》、《新华文摘》等大众性的文学传媒,或因精力分散(文学版面极少),不够专业,或因人力不足,视野有限,而无法及时把握文坛创作全貌并从中发现、引领创作热点和走势。文学批评家、研究者也因个人时间、精力有限而具有同样的困难。唯有选刊,目标专一、视野开阔、人手充足(由多人分工合作阅、选,还接受外部人士的推荐),这种优势让它们能迅速全面地感知文学新动向,引领新潮流。

强大的传播力也使选刊在制造和助推文学潮流方面得心应手。选刊原本就是为了满足读者大众因时间、精力有限而希望读“精选”作品这一现实需要而产生的。“选优”、“精选”的象征性名义很容易让选刊获得读者大众的青睐,这使得它们始终比原创(发)性文学期刊拥有更大的发行量、更广泛的读者群。以1996年为例,《中篇小说选刊》的期发行量近20万册(18),《小说月报》的期发行量高达30万册;而原创性期刊中,《人民文学》、《收获》等名刊大刊的期发行量也不到10万册,其他地方性刊物则多数只有几千册(19)。2005年,《小说月报》期发行量高达40.6万册,《中篇小说选刊》约15万册;而同期原创性期刊的发行量大多只有几千册,少数名刊也只有几万册。期刊界人士不无嫉妒地称:“一份《小说月报》的发行量超过了全国所有省级以上原创性文学期刊发行量总和还要多。”(20)相比于绝大多数原创性文学期刊的小众化(圈子化、地方化)属性,选刊是面向全国的大众传播媒介,其文学传播的广度和力度都是十分突出的,这使其在推动文学潮流方面很有力量。比如“现实主义冲击波”小说之所以能突破狭窄的文学圈子,走向社会大众,从而形成“冲击波”式的社会性轰动,就是得选刊之助的结果。像“冲击波”的代表作《大厂》,所引起的轰动“主要波及到‘文学圈子以外。有厂长、经理、下岗工人、科技人员”(21)。这种传播效果不是《人民文学》这样的精英化、圈子化的原创性刊物所能达到的。在如今文学越来越市场化的大背景下,选刊就成为了最好的文学市场风向标,引导着读者的消费、作家的创作、传媒的发表与出版、评论界的关注,这就容易形成和导致文学潮流。

文学选刊的文坛影响力是其能够发挥作用的另一重要原因。女作家徐坤就指出:“作为中国作协的机关刊物,《小说选刊》的权威话语地位一直都是不可替代的。”(22)除了这种官方背景,庞大的读者群也支持了选刊的权威地位,像拥有庞大读者群的《小说月报》,作家乃至整个文坛都不能不看重它及它所代表的广大读者大众的态度。1998年,韩东、朱文等“新生代”作家发起轰动文坛的“断裂”问卷调查事件时,将《小说月报》和《小说选刊》当做“文学秩序”的代表而大加挞伐。“断裂”派们认为,以作协、选刊、大学教育等为代表的“权威系统”“强有力地垄断和左右人们的文学追求和欣赏趣味”,“它提供原则、标准、规则、方式”(23)。这些情况足以表明,以《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为代表的文学选刊已成为当代文学场中的一个重要存在,其影响力不容忽视。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bourdieu又译布尔迪厄)在其《艺术的法则:文学场的生成和结构》一书中指出,在文学场内部某些“占位”比较强势,能够支配其他“占位”,构成场内部的支配权系统。以《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为代表的文学选刊就是中国当代文学场中一个重要的“占位”,一种能够支配当代文学场的权威性文学机构。由于这种地位,选刊就特别具有号召力,它们倡导和扶持某种文学潮流就会对整个大文学圈(包括读者、评论界、作家、出版界等)产生极大的影响。选刊近年来倡导和扶植“底层叙事”就诱使“一些作家不管有没有生活积累,也急吼吼推出‘底层文学,以‘底层文学自诩”(24)。当下争论正酣的“底层文学”问题很大程度上就是《小说选刊》等文学选刊引发的。

总之,由于文学选刊自身的媒介特性、地位和影响力,它们在“发现”、“集结”、“倡导”文学潮流方面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这种作用有时甚至超过了文学批评家、原创性文学期刊等的作用。但遗憾的是,学界对此还未给予应有的重视。作为当代文学场中的一种权威性机构,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学运作方式,文学选刊及其运作有能力影响当代文学的发展。对此我们应该有所正视,并给以深入的研究。

注释

①《编后记》,《小说选刊》2000年第10期。

②《〈小说月报〉创刊200期贺词》,《小说月报》1996年第8期。

③《小说月报》1992年第2期“读者•作者•编者”栏目。

④王干、徐则臣、吴玄:《双重视域——〈中华文学选刊〉主编王干访谈录》,《广西文学》2004年第3期。

⑤於可训:《方方的文学风景》,方方《祖父在父亲心中》,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364页。

⑥《小说选刊•编后》1988年第1期,第91页。

⑦《小说选刊•编后》1988年第3期,第59页。

⑧雷达:《探究生存本相,展示原色魄力——论近期一些小说审美意识的新变》,《文艺报》1988年3月26日。

⑨斯冬:《展示出生活的原型——刘震云作品讨论会综述》,《小说选刊》1988年第6期。

⑩《小说月报》1995年第10期“读者•作者•编者”栏目。

(11)《编后记》,《小说选刊》1996年第4期。

(12)关仁山:《燕赵壮歌——谈歌印象记》,《中国作家》1997年第4期。

(13)《中华文学选刊•发刊词》1993年第1期(创刊号)。

(14)冯敏、冯艳冰:《生活比文学更重要——〈小说选刊〉编辑部主任冯敏访谈录》,《广西文学》2004年第1期。

(15)李子干:《红杏出墙赖春风——〈小说月报〉漫议》,《编辑之友》1992年第2期。

(16)荀汉:《更上一层楼——本刊就改版问题召开座谈会》,《小说选刊》1983年第9期。

(17)(美)丹尼斯•麦奎尔:《麦奎尔大众传播理论》,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367页。

(18)《张健行发言》,《中篇小说选刊》1996年第4期。

(19)章仲锷:《严肃文学刊物之命运》,《文学报》1998年3月26日。

(20)张发:《是事业,而不是产业——我的文学期刊观》,《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06年第3期。

(21)《下期预告》,《人民文学》1996年第7期。

(22)徐坤:《〈小说选刊〉改版观感》,《小说选刊》2006年第5期。

(23)韩东:《备忘:有关“断裂”行为的问题回答》,《北京文学》1998年第10期。

(24)杨扬:《走出“底层文学”的误区》,《探索与争鸣》2006年第11期。

责任编辑:采 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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