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命运

2009-12-10 08:53
昭通文学 2009年2期
关键词:小树

李 林

风,呼呼地刮着。雨,飒飒的下着。

小树在风中摇曳,在雨中渴求。

站到窗前,一阵冷风吹散了我本已有些零乱的头发,赶紧吸口冷气,关紧窗户。耳边突然响起了“啪啪”的雨打窗玻璃的声音。透过灰蒙蒙的天幕,远处一棵小树在风中瑟缩着,颤抖着。

土地很瘦,瘦得极像一副人的骨架,没有肉体和血液。四周是空荡荡的,没有一棵与它做伴。尽管瘦,小树的根还是深深扎入“骨骼”里吸取那一点儿养分;即便空,也并不寂寞,靠着那长绿的枝叶,向人展示一个生命的存在。

小树是棕树,是四年前干才栽下的。干才是人名,学名叫崔文才。也许是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希望他以后学文化,长知识,才给他取了个文学色彩浓厚的名字。山里人喜欢在人的名字前加上“干”或“亥”。男的像“干才儿”“干龙儿”“干斌斌”。女的如“干花儿”“干芳儿”。有的还在中间加一个“老”字“干老三”,“亥老四”。一表示亲切,二则是乡村的习俗。“干”或“亥”没有小的意思。这里的人大多都比较高大、魁梧。而干才却是名副其实的瘦小孱弱。初见干才时,最明显的便是那件蓝“涤卡”四个包外衣,肩上已补了两块颜色不一致的疤,两只袖口已经脱线,有几缕丝线飘着,衣角边垂到膝盖上不远处。不用说这件衣服和他的个子极不相称,是热心人送的。短而茸的头发像一层枯黄的苔藓盖住脑袋,一双“脱臼”的胶丁鞋发出“啪啪”的响声。每次听到这种声音我们就可以大概断定是干才从门口经过。干才家在学校租给我们的民房斜后面,大多时候他都从这里经过。刚开始时,干才只是快速的朝我们的住处看几眼便小跑开了,渐渐地红着脸和我们打招呼,并讲述一些打柴、掏鸟雀、放猪的趣闻。除去飘雨的日子,干才放学后的大多时间都是打柴、放猪。每天傍晚,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背上压着沉甸甸的柴,一头干瘦的母猪和两个猪仔在前面带路,男孩嘴里不时发出“嗷”、“嗷”的吆喝声,伴着晚霞和清风,干才一天的生活画卷就这样合上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干才平常而单调的生活因父母的离去而变得苍白,恍然。在那间低矮潮湿,墙的四周开着裂缝的土房子里,干才的哭喊声引来了村里的人,村民们聚到家里,借助从瓦缝和门里透进的光隐约地看清一个陈旧的秦柜,傍边歪放着几口土吊锅、土坛子。稀疏的楼板上隐约摆放着两张床,干才的父亲静静的躺在那儿,无声无息中走完他的最后一步。人们看着走路三步一喘,两步一停,脖子粗得像桶的干才的母亲和干才,决定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就这样把一个土生土长,平时腰间系根草绳的人送入了黄土。剩下的日子,命运依然嘲弄着这个十岁的孩子。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在父亲走后的一个月撇下他独自走了。出丧那天,村里的男女老少挤满了窄窄的山路,肃穆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干才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山谷中回旋。缓慢的前进中老人们走两步又用袖口抹下模糊的双眼,小孩子们不再嬉戏打闹,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张严肃而冷静的脸。

时间一分分过去了,在村子边平缓的台地里,多出了两个土堆。土堆后是一棵干才从自家后园移栽的棕树。复山那天,干才默默地种下了一个心愿陪伴父母,自己守着那个缥缈摇曳的家。四年的风霜雨雪,洪涝或干旱,小树的根扎得更深,干长得更壮。初春的小雨洗礼后,阳光沐浴下的小树显得碧绿绿、亮澄澄的。硕大的几张叶片紧紧护住还不够坚强的躯干。栽时还不足一尺的小苗,现在有一米多高,它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含情脉脉的遥望远方,又似一个英姿飒爽的钢铁战士在守卫这块神圣的土地,它不是与百花争艳,与小草衬绿,同群峰争雄。它是代替一颗心愿守护着地下的两个灵魂,那是干才的父母。小树四季随风哀鸣,随雨啜泣,随霜雪而戴孝。它经历着自然环境的考验,目视着人生的悲欢。

一棵树的生命,不择地势和环境,苦苦的挣扎,默默地生活着,折射出它主人的生活历程。

【责任编辑 杨恩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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