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有轮皎月

刘 虹

悦欣难得起个大早,她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去菜市买回鸡鸭鱼肉、瓜果蔬菜,还不忘买了一瓶好酒,一个上午就过去了。看着摆了一厨房的食物,悦欣没有觉出饿,她打算等老公回来一起吃饭。她把水果一样样洗好放进果盘,又把要炒的菜都洗净切好,连餐桌都布置好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悦欣始终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中。她笑出了声,自己这是干什么啊?老公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一个礼拜前,老公打电话说中秋节回来。悦欣细数着日子,一天天盼望。

窗外秋高气爽。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老公向她求婚,说他会爱惜她一生。然而结婚不到一个礼拜,老公就去了工地,半年后回来,又黑又瘦。在家刚待了三天,工地上电话就不断催,工期紧张,让他赶紧去。欣悦含泪把老公送走,又开始漫长的思念和等待。工程人长年在外不着家,当妻子的留守家中,既当爹又当妈,上有老下有小,管一家子的事,辛苦劳累。这些话虽然婚前老公就告诉过她,她也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居家过日子才体会到,没有男人的生活多么艰难。两年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十天,婚前那些甜言蜜语也变成了空话。

她松懈了下来,坐在餐桌边静静地等着老公。

门铃突然响起,她的心跳加速,小跑着去开门。门外是夏子言,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哦?是您啊!请进。”悦欣把夏子言让进客厅,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夏子言是欣悦的邻居,经营一个公司,浑身散发出成功男士的魅力。夏子言坐在沙发上,悦欣递过一杯龙井,那是他喜欢喝的茶。夏子言抿了一口:“今天中秋节,一个人怎么过呢?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夏子言说话时有点局促。自从妻子离开,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让他动心的女人,而这种想法在认识欣悦后发生了改变。

一年前的一个夜晚,欣悦突发急性阑尾炎。她痛苦地蹲在路边等车,恰巧碰到开车回家的夏子言。夏子言二话没说,送她到医院。她第二天中午醒来,发现这个男人双眼熬得通红在病床边守护她,她的心在瞬间柔软得不堪一击,泪水肆无忌惮地顺着耳根流湿了枕头。

夏子言在欣悦对面坐着,他注视着她,目光很温柔。突然他站来拉住她的手:“欣悦,你跟我吧!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对吗?难道你真的要一辈子这样守着吗?你不觉得这样太委屈自己吗?”欣悦想挣脱自己的手,她停了一会儿,很自然地起身给他添上水:“子言,你对我的关心我一直铭记在心,我很感激你,但是生活中很多事情就像搭车一样,你坐上了那班车就很难再回头的。”欣悦把茶放到他面前,接着说,“你看,你我的友谊多像这杯茶,纯净透亮,喝到嘴里有点苦,但有余韵,香醇而悠远。这多好,如果加入别的东西,哪怕是糖,也会改变它的味道。”夏子言站起来,轻轻地搂了搂欣悦的肩:“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的话我懂,我走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

夏子言走后,欣悦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忙碌,她想让繁琐的家务把夏子言从自己的大脑中挤走。日头偏西,她坐在镜前细细描眉,然后涂上那支玫瑰色唇彩,那是前不久老公托人捎回来的。欣悦望着镜子,仅仅两年,镜中人已今非昔比,失去了往日容颜。欣悦想,此生将守望到老,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门铃响了,欣悦像一只蝴蝶飘然而起飞到门边:“你回来了!”

门开处,是司机小李:“嫂子,是我!”欣悦伸头向小李身后探望。小李说:“嫂子,别看了,我王哥回不来了。隧道漏水,大家都在抢险呢。这是我王哥让我给你捎的钱,还有月饼。”

送走小李,欣悦望着餐桌上那一沓钱发呆。那钱在一桌的盛宴中显得很不合群,让她不愿再去看它。

夜色渐浓,月亮把冰水般的光倾泻在欣悦的床前。欣悦拨通了老公的电话:“老公,我想你!”那头一片嘈杂声中夹杂着老公的声音:“你说什么?我现在正忙,这里很乱,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工期一完,我就回去!”挂了电话,她觉出了冷,拉好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一转身,一滴泪融化在冰凉的月光里。

迷蒙中,欣悦看到一轮皎月似巨大的水晶盘子,悬浮在暗蓝的天空。老公从皎月里走来,笑意盈盈地拉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