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不赊欠

云 风

胡三在乡里开了一家“醉仙酒楼”。虽说在乡里,可酒店装潢一码城市化,灯红酒绿,一派豪华景象。来这里吃饭的,自然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乡里干部,或是来乡里办事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普通老百姓一般是消受不起的。

牛乡长就是其中一位。每次来他来的时候,总会两手掐腰,挺个大肚子说,胡三啊,乡里不会亏待你的,好酒好菜尽管给我上,来年这酒楼我还包给你。胡三就点头哈腰,一个劲儿地说是,说谢谢。牛乡长坐定之后,山珍海味,鲍鱼燕窝一盘接一盘,一碗接一碗,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大桌子。牛乡长连连称赞胡三是个好手艺。接下来觥筹交错,敬三杯,罚五盏,酒令不断。几个时辰过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满屋是人仰瓶翻,一片杯盘狼藉。最后他拍拍肚皮,白条一签,迷迷瞪瞪,里倒歪斜就往外走。在门口,他总是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地拍着胡三肩膀说,胡……三啊,白条不会……很久的,乡里没钱,房子……还是有的嘛。胡三点头笑着,知道那意思,心里也算有了底儿。

有底儿归有底儿,不过,这两年乡里的白条已经有厚厚一沓了,算起来,足可盘下酒店的两层小楼,可就是不能兑现现金,愁得胡三抓耳挠腮。这不,牛乡长发话了,钱没有,房子还是有的。于是,趁这天牛乡长喝完酒,胡三就把用酒钱换房子的事跟牛乡长说了。牛乡长醉醺醺的,二话没说,把白条子往兜里一塞,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次来时,一定把事情给你办妥。胡三这个乐啊,这几年的心血总算没白搭,酒钱换得小酒楼,不错!等啊等,等了半个月,就是不见牛乡长来。等急了,出去一打听,牛乡长被抓走了。

乡长被抓走了,怎么会呢?胡三一听这消息,通体冰凉,像掉进了冰窟窿。事实就是如此,谁也更改不了。胡三一气之下,挂起了“概不赊欠”的牌子。发誓从此不管谁来,概不赊欠。

自从挂牌之日起,酒店就没几个人来了。胡三就到新乡长那诉苦。新乡长说,以前的白条子呢?胡三说,让牛乡长拿走了。新乡长说,那我帮不了你,我只能帮你捧捧场,让你在这再干上几年,不过我们吃饭是从来不欠账的。胡三没话说。新乡长确实来吃了几次饭,也没有欠账。再后来,就不怎么来了。不知是廉政了,还是没有应酬,总之是很少来吃饭了。胡三的生意一落千丈,好几个月门前清冷。后来,胡三一咬牙决定,死撑着还不如兑出去,好歹混个房钱。不得已,只有这样了。

来兑店的是一位年轻女子,一身非主流装束,打扮得风流时尚。说起话来,大大咧咧毫无心计的样子。让人搭眼一看,十足黄毛丫头一个。胡三想,这么年轻的女子,会做什么生意,定会有始无终,半途而废的。于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非一下签两年合同不可。没承想,那女子爽快地答应了,一手交钱,一手签字,干净利落。胡三舒了口气,计谋得逞,暗自高兴。看她如何收场。

胡三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说以后,就开业这天,就叫胡三瞠目结舌,甚感意外。开业当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酒楼上下人山人海,三教九流,一应而全,就连新乡长也在其中,高级轿车排了好几排。胡三拍拍自己的脑袋暗自揣摩:这女人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能耐?

转眼,两年已到,胡三前去收房。女人笑道,这房子已经是我的了,怎么还你。说完一股脑儿,把房照、土地使用证,一起拿给胡三看。胡三这个瞧瞧,那个看看,不知是怎么回事。女人说,乡里打白条,白条换的房子。胡三大叫,乡里欠我白条,早把房子给我了。女人问,你的白条呢?你有房产证吗?胡三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后来,胡三听说,有人在女子居住的地方见过新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