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香轶事

2009-12-24 10:48雷德和
福建文学 2009年12期
关键词:孩子

雷德和

闽东谷香畲族村村长雷印度偶然见到了尴尬的一幕:58岁的雷硬头老汉和32岁的少妇邴秀婉有暧昧行为。雷印度像当头挨了一棍。

雷硬头是个快乐的小老头,他在20世纪60年代上过扫盲夜校,认得不少字,可以一知半解地读《三国演义》,而后讲给别人听,尽管多半是张冠李戴,倒也讲得头头是道。天文地理的书也读了一些,可谓天上知一半,地上的全知。他口才好,讲话诙谐幽默,令人大饱耳福。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谷香村里的人也用诙谐幽默回报雷硬头,他们编了顺口溜:“硬头雷硬头,家俬硬英豪,老婆死得早,小弟夜夜闹。”

大人小孩当着雷硬头的面念着顺口溜嬉闹,雷硬头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有一次,他对一个起哄的腮伶(畲语,小孩)说:“你回去问你妈妈,我的小弟弟抱到你家玩几天好不好?”那个腮伶才5岁,不懂事,回去一字不漏地照传给妈妈听,妈妈拍了儿子一巴掌,笑着骂道:“硬头这半路死的!”

少妇邴秀婉人长得很美,爱笑,一笑粉红的牙龈和洁白的米齿就显露出来。她绰号叫摇篮,村里人说她是骚货。她儿子小驹子才一岁半的时候,有一天午后邴秀婉把小驹放在厅堂上的摇篮里,把丈夫雷佚生叫进堂房,要做那件事。两人正在缠绵,外面的小驹子啼哭不止,原来是一条大黑狗叼着摇篮的绳子往门外拽。雷佚生急得声音走了调:“摇篮……摇篮……摇篮。”刚好有人来找雷佚生,喝退了大黑狗,端回了摇篮。从此,摇篮成了邴秀婉的绰号。

雷硬头和邴秀婉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呢?这要从谷香村的概况说起。

谷香属于中等规模的行政村,120户人家,有1000多人。这些年,青壮年男人都进城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小孩,还有村长、支书、秘书等几个村主要干部。村里上小学的适龄小孩只有20个,村里的小学校被取消了,合并到三里外的汉族村褚坪小学去。14个男孩和6个女孩每天一早要步行到褚坪小学,除了背书包还带一个挎包,装着中午吃的米和菜。褚坪小学里雇了一个妇女,专门做20个谷香村孩子的午饭。傍晚放学后,20个孩子又步行回谷香村。

褚坪在谷香的西边。谷香村东边有公路通到镇里和县城,西边去褚坪只有黄泥路和山路。黄泥路雨天泥泞难走。穿过青梗山山腰那半里长的山路,前是悬崖,后是峭壁,走起来要格外小心,有时还会踩着躺在路中的蛇。从这段路走过,孩子都提心吊胆的。

孩子的妈妈和爷爷奶奶们凑在一起,大家订下一个规矩,每天由两名家长护送20个孩子到褚坪学校,傍晚在青梗山路口等候,护送孩子们走青梗山山路。20名家长轮流,雷硬头和邴秀婉被分配在一起了。

邴秀婉丈夫雷佚生长年在福州打工,儿子小驹8岁了,上小学一年级。雷硬头老婆早死,独生子雷法码和妻子长年在上海打工,把9岁的女儿雷印花留在家里陪老人。雷印花在褚坪小学读二年级。

雷硬头很庆幸自己的搭档是邴秀婉,他喜欢活泼开朗的邴秀婉,跟她在一起谈笑,他觉得自己年轻多了。

邴秀婉也十分乐意,她觉得雷硬头生性乐观,人缘好,又是个万事通。邴秀婉在娘家只读过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她觉得跟雷硬头在一起,会学到许多东西。

轮到雷硬头和邴秀婉接送孩子的时候,雷硬头一路上讲笑话,讲故事,三里路一晃就到褚评了,孩子们齐声喊:“硬头爷再见!秀婉姨再见!”就争先恐后地跑向学校。

回村的路上,雷硬头和邴秀婉踽踽而行,两人家里没什么要事,都不急着回去。雷硬头继续说笑话讲故事,邴秀婉听得入了神,呆呆地盯着雷硬头,有时黄蜂在她耳边嗡嗡地聒噪,她也不伸手把它赶走。

一天傍晚,雷硬头和邴秀婉在村头相遇。邴秀婉笑嘻嘻地说:“后天又轮到你和我接送孩子了。”

雷硬头乐呵呵地说:“我记得牢牢的呢。”

“不过,我想向你请假一下。”邴秀婉小心翼翼地说,“后天劳烦你一个人去行吗?”

“行!行!”雷硬头眯缝了眼睛,摸着胡茬,快活地说:“你不用说你去做什么,我一猜就中。”

“你猜吧。”邴秀婉微笑着说。

雷硬头笑呵呵地说:“去福州看佚生!”

邴秀婉脸色绯红,羞涩地点点头。

“早该去了。”雷硬头说,“秀婉,你把自己熬苦啦。”

邴秀婉的头勾了下去,雷硬头的话触动了她的心思,想起自己一个人苦熬苦撑的光景,她觉得很委屈。她唏嘘着说:“你能看透人的心。”

“你应该心疼自己。”雷硬头说,“秀婉,你去吧,你把小驹放在我家里,我来照顾他。”

邴秀婉仰起头,一脸感激,说:“那太麻烦你了,还是把小驹寄放在他婶妈家吧。”

雷硬头说:“不,你婶妈人太老,不方便,小驹放在我家。”

“那好,太感谢了!”

第二天,邴秀婉把小驹托付给雷硬头,去了福州。

雷硬头尽力让小驹吃好睡好按时去上学,小驹有印花做伴,觉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晚上,他跟雷硬头睡在一张床上,雷硬头教给他几首童谣。

轮到雷硬头和邴秀婉接送孩子时,雷硬头兀自一人去接送。

没有邴秀婉做伴,雷硬头心里空落落的,一路沉默着。孩子们觉得奇怪,问雷硬头爷爷今天怎么不说话?雷硬头说昨天吃了炒黄豆,今天喉咙有点疼。

次日傍晚,邴秀婉就从福州回来了,去雷硬头家里接小驹。这倒让雷硬头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邴秀婉脸色很不好看,沉默着。

雷硬头心里疼着,追问:“怎么回事啦?秀婉。”

邴秀婉两眼发潮,看着小驹走远了,她这才对雷硬头说,她到福州,买了三盒洋参丸和一只宰杀好的鸭子,好不容易找到雷佚生工地的单人宿舍。她隔着窗户望进去,雷佚生正搂抱着一个时髦女子寻欢作乐呢。她气得全身发抖,一手将鸭子甩出老远,鸭子贴着路面射出,落进下水道去;她还想扔了洋参丸,将洋参丸从布袋里掏出来时却改变了主意,带回谷香村送给硬头爷爷,也算报答他。她把洋参丸又装进布袋,对着窗户喊一声“雷佚生你等着瞧吧”就转身拼命跑了,找了一家小旅社,住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这家伙的心被豺狗叼去啦!”邴秀婉抽抽噎噎。

听了邴秀婉的叙述,雷硬头心疼极了,心脏不规则地跳动起来。由于激动,他的脸色有点难看,骂道:“佚生这家伙怎么变花心啦,婊子养的!”

“不过秀婉你不要难过,”雷硬头说,“佚生回来时我会劝他,他会变好的。”

邴秀婉说:“尿桶里会变龙?”

“我的心寒透了。”她又说。

邴秀婉从布袋包里掏出三盒洋丸,塞到雷硬头手里,雷硬头左右为难,嗫嚅着:“我怎么能收?我怎么能收?”

邴秀婉虎起脸说:“你不收下,我可要生气啦!”

雷硬头只好收下,他说:“我算钱给你。”

“出式!”邴秀婉嘟起嘴。

雷硬头乖乖地把洋参丸装进衣袋,说了一通安慰邴秀婉的话。邴秀婉走了,他返身进屋,取出一片洋参丸塞进嘴巴,洋参丸在他口腔里慢慢溶化,一股清凉微苦的味道滑下食道,他的心跳又恢复了正常。

邴秀婉为了排遣苦闷,特意去镇上买了二十只小鸡和二十只小鸭来养着。村子四周原本都是良田,可是现在都荒芜了,杂草丛生,虫蚁成群,成了放养鸡鸭的好去处。邴秀婉每天早上把鸡鸭们往屋旁的荒田里一赶,就没事了,太阳落山后,吃得肚子滚圆滚圆的它们会自动回窝。

转眼到了五月,桃子李子和油奈成熟了。前些年掀起一阵种果热,那时村里的青壮男人都在家,远远近近的山头都被他们开垦出来,种上了桃子李子和油奈,几乎每家每户都种了。可是果子一多,价格就直线下降,降到一斤三五角钱。大家又对果树失去了信心,成群结队进城打工去了。如今半死不活的果树仍然在结果,果贩们仍然来收购,好一点的运往福州等地出售,劣质的就在镇里和县城消化。采撷果子的事,自然落到女人们身上。

邴秀婉家没有果子可采摘。过去雷佚生在家时也种了一百多棵桃树,收了三年,卖了些钱,后来雷佚生说收回的钱还抵不上成本哩,于是他就不管了。雷佚生进城打工后,邴秀婉想去料理桃树,可是山地太远,杂草已经长得比桃树更高了,她就只好作罢。这两年那些桃树早就不结果了。正当邴秀婉有点遗憾的时候,她被人雇去挑果子,两里路,挑一百斤五元工钱。

初夏时节,阳光明亮,青山翠绿欲滴,山涧流水潺潺。穿红着绿的采果女子穿梭于杂草丛生的果园间,莺声燕语,大呼小叫。村长雷印度也在自家果园里摘桃子,兀自说:“我们谷香是个风流乡村啊!”

邴秀婉听见了雷印度的话,将担子换个肩,回了他一句:“村长,要说风流你的闺女最风流,上中央民族大学哩。”

雷印度笑着说:“我闺女风流,也没有你秀婉风流。”

邴秀婉说:“村长你这是骂我。”

“我怎能骂你呢?”雷印度说,“秀婉,是谁雇你挑桃子?”

“是毕剥婶妈。”

毕剥婶妈六十多岁,挑不动担子,她儿子进城打工了,儿媳又挺着大肚子,她和儿媳妇只好自己摘桃子,雇邴秀婉挑回村。果贩子的车子停到村口公路上。

邴秀婉一天挑了八担,每担平均一百斤。当毕剥婶妈把40元工钱递给邴秀婉的时候,邴秀婉突然心疼了。因为果贩子把果价压得太低,毕剥婶妈的桃子不算太差,可是一斤才卖三角钱。卖了800斤桃子,净赚不多,真的不够成本哩。

邴秀婉抽出一张10元钞票,还给毕剥婶妈。

“秀婉,这不是假钞。”毕剥婶妈说。

邴秀婉说:“我没有说是假钞。”

“那怎么?”毕剥婶妈不解。

邴秀婉说:“桃价太贱,我不忍心拿那么多,你给我30块就够了。”

“秀婉,你是个好心人啊。”毕剥婶妈说,“我明天还请你,你有没有空?”

邴秀婉说:“明天轮到我接送学生了,我要迟两小时来,早两小时去。”

“没关系,没关系。”

第二天接送学生的时候,雷硬头说:“秀婉,你送给我的洋参丸,我到今天还没吃完哩。”

邴秀婉问:“管用吗?”

雷硬头说:“太管用了。”

“管用就好。”

青壮男人外出打工,村里的老鼠也多了起来,它们放肆地吞噬粮食,咬坏家具衣物。为了防御鼠患,几乎每家每户都养了猫。村里稍有风吹草动,猫叫声此起彼伏,连声一片。邴秀婉也养了一只大黄猫,公的,毛色黄澄澄的,眼睛绿莹莹的。

夜晚,邴秀婉难以入眠,大黄公猫不恤主人心,竟十分不知趣,把一只只母猫勾引到家里。院子里,厅堂上,甚至厨房门口,都成了它们嬉闹的好场所,几乎每日不断。母猫换了一只又一只,大黄公猫就是不疲倦。晚上,猫整夜整夜地叫春,搅得邴秀婉失眠中又添加了心烦,躺都躺不住了。

每当这时,邴秀婉的心又痛又酸又辣。

六月初的一夜,霹雷响了一声又一声,半空里蹿动起一道道惨白骇人的火蛇,暴雨瓢泼通宵,黎明时势头才减弱,成了稀稀拉拉的细雨。

这天又轮到雷硬头和邴秀婉一道接送学生娃,大家都穿好了雨衣,冒雨而去。到了青梗山,他们大吃一惊:青梗山黄土、裸露的石头和连根拔起动了窝的树,茫茫一片沼泽地几百米宽,连鸟都难飞过去。雷硬头和邴秀婉惊慌失措,只好带着孩子们返回。

回家的路上,孩子们很难过,都说再一个多月就放假了,这一个多月我们上不成学啦。他们问两个大人要多长时间才能将路修好?

雷硬头眉毛紧蹙,说:“要移半座山呢,这回麻烦大了。”

“叫谁去修路呢?村里尽是老人妇女。”邴秀婉叹一口气。

孩子们连声叫苦。

雷硬头他双眉一扬,说:“孩子们,不怕!我来教你们!”

“对啊。”邴秀婉一喜,朗声说:“硬头爷爷,你完全有能力教他们。”

“可是教室安在哪里呢?”雷硬头咂着嘴。村里原来的学校被改做碾米厂了。

“我家厅堂宽敞。”邴秀婉爽快地说,“做教室,我家小驹也落个方便。”

“那难为你啦,秀婉。”

“有什么难为的。”邴秀婉说,“你在我家里教书,每天中午你和印花都在我家吃饭。”

雷硬头说:“那也好,我和印花每天中午在你家搭伙,我要算钱给你。”

“我楼上有空余的房间,你可以在那里午休。”

雷硬头说:“也好。”

邴秀婉不知道为何,脸又绯红了。

到村口的时候,雷硬头说:“我找印度汇报一下。”

“是要汇报的。”邴秀婉说。

邴秀婉接着对20个学生说:“我家里凳子不够,大家都回去搬一张凳子到我家来。”

学生们说:“好。”各自散去。

村长雷印度听说青梗山发生了大面积的泥石流,懵了一会,连声叫苦。但是他对雷硬头的举动十分赞赏,因为目前村里就数雷硬头文化程度最高了,雷硬头不教谁教?

雷印度当即许诺:“你教一天,村里给你30元的补助。”

雷硬头喜不自胜:“村长当真如此照顾我?”

“自然当真。”雷印度说。

“那我一定尽力教好书。”

如此表白之后,雷硬头小心翼翼地问:“村长,那我能不能预支一点?”

“可以,预支200元给你。”雷印度从衣袋里掏出钱,“明天我去出纳那里报账。”

雷硬头诚惶诚恐接过钱,快步赶到邴秀婉家里。他把200元钱塞给邴秀婉,说这是他和孙女印花每天中午搭伙的钱。邴秀婉横竖不收,雷硬头硬要她收,推来让去,邴秀婉做了折中,收下一百元。

这当儿孩子们搬着凳子陆续到齐了。

孩子们有的读一年级,有的读二年级,有的读四年级,参差不齐。雷硬头只好每一年段的教一小时。先教语文新课,他看着课本照本宣科,他念一句,同学们跟一句,虽然普通话不大准确,倒也没什么大错,生字生词也能解析个八九不离十。教数学他有点生疏,但是他尽力而为。地理和历史,他要做好准备,把同学的课本借回家,晚上认真研读备好课,第二天就能讲得头头是道。此外,他还给孩子们上音乐课,教唱那些老歌曲,《戴花要戴大红花》啦,《北京的金山上》啦。

村长雷印度发动全村所有老人妇女去青梗山修路,可是效率低得可怜,一天只能挖几米。他让邴秀婉不要去修路,在家里专门给雷硬头煮午饭。

每天中午,邴秀婉把午饭操办得十分丰盛,招待雷硬头和印花,平日空闲下来的时候,邴秀婉总是搬个凳子,坐在厅堂边,静静地听雷硬头给学生们讲课。有时她走神了。

午后,印花和小驹都去找小朋友玩,雷硬头就在邴秀婉楼上房间午睡。说是午睡,其实多半睡不着,只是躺在床上养神。养神也不能专注,不时地胡思乱想。

那天中午,雷硬头恍惚中觉得有响动,睁开眼一看,邴秀婉正坐在床沿,痴迷地注视着他。雷硬头脸红了:“秀婉,你?”邴秀婉一下扑到雷硬头身上,呼吸急促。

雷硬头说:“我比你大26岁啊!”

“我不管!”

“我们这样做,对不起孩子”!他用手推开了邴秀婉。

说到孩子,邴秀婉激灵一下,浑身战栗了。

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立在门口的是村长雷印度。前几天雷硬头从村里领去200元钱,出纳说要雷硬头补个领条,雷印度就是因此事来找雷硬头的。看着眼前情景,他愣怔一下,砰地关上门,下楼而去。

雷硬头和邴秀婉被关门声给震醒了。

青梗山的道路终于挖通了,孩子们又可以到褚坪小学上课了。邴秀婉和雷硬头还是相伴着接送孩子,只是两人之间沉默了许多。

转眼到了秋天,中秋节过后三天,又轮到雷硬头和邴秀婉护送孩子们去上学。雷硬头手拿棍子走到最前面领队,邴秀婉走在最后面。这时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两条粗大的眼镜蛇在山路中交尾毕,刚刚从纠缠中解脱出来,慵懒地躺在路中央歇憩。待雷硬头转过一个弯,离蛇只有一米远了,后退已经来不及;雄蛇游过来,拦住雷硬头去路,蛇头昂了起来。雷硬头大吃一惊,朝后面喊:“有蛇!大家别过来!”

孩子们一片惊慌,纷纷往回跑。邴秀婉一边护着孩子们一边朝前面喊:“硬头爷爷,快跑回来!”

雄蛇头朝雷硬头啄过来,雷硬头挥棍一扫,把雄蛇扫到路旁悬崖下面去。雌蛇冷不丁窜过来。雷硬头打个趔趄,遽然掉下悬崖。

邴秀婉撕心裂肺般哭喊着沿石缝下去寻找雷硬头。孩子们哭叫着跑回村找到雷印度村长。当血肉模糊的雷硬头被抬到他自己家里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几缕游魂在发梢徘徊。邴秀婉忘了一切,把雷硬头揽在怀抱中。雷硬头吃力地指了放钥匙的地方,示意邴秀婉打开五斗柜,取出一本存折来。雷硬头指着存折说:“修—修—路。”

邴秀婉呜咽着答应了。

雷法码夫妇赶回家了,邴秀婉像家人一样前后左右料理着雷硬头的后事。她到小溪上游“买”回清水,给雷硬头洗濯身子。她边洗边唱“洗浴哀歌”:“门前溪水清又清,孝男孝女用心情,买得天地洗浴水,给你亡灵洗圆身。门前杨柳叶长长,乃是亲人就来洗,清秀白净见神王。”

责任编辑 练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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