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现代政治经济学丛书”评介——兼评《生产关系二维理论与产权分析》和《交汇与分野》

徐敦楷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当代发展研究院，湖北武汉430073)

自建校始，政治经济学一直是我校传统优势学科之一；经由全国著名经济学家马哲民、朱剑农、张寄涛、杨怀让、王时杰、夏兴园等几代学者努力，无论是在“文革”前还是“文革”后，它在全国经济学界都占有一席之地。学科承续需要薪火相传，更需要新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勇于创新和发展。令人欣慰的是，湖北省政治经济学重点学科同仁筹划了“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现代政治经济学丛书”(以下简称“丛书”)，并由经济科学出版社先期出版了《生产关系二维理论与产权分析——一个马克思主义制度分析框架与中国产权结构的应用研究》(以下简称《生产关系二维理论与产权分析》)和《交汇与分野——马克思与演化经济学家的对话》(以下简称《交汇与分野》)二书，这为该学科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一

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很长时期都是一门显学，但20世纪90年代尤其是本世纪以来，其发展出现了停滞。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丛书”仍能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是难能可贵的，而且“丛书”并非盲目地坚持，而是科学地把它界定在三个基本方面：一是坚持生产关系研究对象。作为社会科学的经济学，它的本质不是研究资源配置物而是物背后的人；也不是研究孤立的个人行为而是研究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利益关系。二是在与生产力和上层建筑的互动关系中研究生产关系，从而使其更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因为经济学是一门致用之学，而非形而上之学；它必须要联系与之相关的技术、生产力、政治、法律、文化和意识形态等等因素，才能科学地把握生产关系形态的运动规律。这或许就是“政治”二字的要义之所在。三是在基本方法上既遵循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又遵循历史和演化过程。毕竟经济学还是一门历史科学，经济范畴在历史演化过程中必然打上特定历史阶段的烙印。因此，经济学研究不可以没有历史和演化的思想视野。

同时，“丛书”也深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需要创新和发展才能在当今世界获得勃勃生机。由于传统政治经济学在前苏联教科书式教条的影响下，曾忽略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一些十分重要的思想，例如交往关系或依赖关系理论、演化和生态经济思想等等，而这些思想在当代尤其显得十分珍贵。所以，“丛书”强调，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新和发展，首先需要从文本主义角度发掘马克思、恩格斯原著中被我们忽略了的经济思想；其次，也离不开用科学的态度借鉴和吸收其他一切理论的优秀成果。这不仅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本身的理论品质所在，而且也是科学和知识发展的正确路径。最后，“丛书”清醒地认识到，理论的创新和发展离不开自己的国土和国情。如果说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一条涛涛奔流的长河，那么它的中国化则是汇入这条大河一条重要的支流。“丛书”不仅立意高远，而且先期推出的两本书也使我们看到了希望。

二

由程启智教授及其指导的博士生共同完成的《生产关系二维理论与产权分析》一书，独辟蹊径，从马克思文本中发掘出与所有制理论相对应的生产关系另一维度理论，即依赖关系及其产权理论，并以之作为研究中国产权变革的理论基础和分析框架，以取代传统政治经济学的所有制理论框架。虽然其立论还不是很充分，其界定也有商榷的余地，但这显然是一个富有创新意义的大胆的科学探索，而且该书对生产关系所有制一维理论的批评意见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社会生产即经济社会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系统，马克思把它一分为二地抽象为两个范畴：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包含丰富内容的，所以，作为对社会生产形式概括的生产关系范畴，若只从所有制角度来理解的确是单薄了些，不能排除还可以从其他角度来理解和分析生产关系的不同形式。这种多样化的科学探索，无疑构成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的发展方向。

该书认为，所有制理论和方法对于界定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经济制度是十分正确的。但同时也指出：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存的基本制度结构或经济结构，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不是通过抽象的所有制变革来完成的，而是通过人们之间产权利益关系不断交易的过程来实现的。基于这一认识，该书把研究重心放在了中国产权制度结构上而非所有制结构上。为此，研究了中国国有企业、私营企业、混合所有制企业和农村的产权变革及其制度结构等问题，得出了一些有新意的观点，例如：关于国有企业产权制度变迁是一个从“计划契约”到“市场契约”的过程的观点，关于因产权残缺使农民的一部分权利落入公共领域从而成为政府和社会各利益集团竞相攫取之物的观点。

《生产关系二维理论与产权分析》一书在拓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领域上的确迈出了十分重要的一步，但要真正打开这扇新的大门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从该书在用马克思的依赖关系及其产权理论贯穿全书上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也能看出。因此，希望作者在今后的科研工作中能继续沿着这条创新之路走下去。

三

西方经济学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两种不同的研究传统：一种是从重商主义、德国历史学派、马克思经济学和熊彼特经济学等一直到目前由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现代演化经济学综合所构成的研究传统；另一种则是从重农主义、亚当◦斯密、边际革命等一直到现代新古典经济学的研究传统。按照奥哈拉的《政治经济学百科全书辞典》，政治经济学实际上包括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熊彼特经济学和老制度主义经济学等演化经济学的传统流派，而杨虎涛教授撰写的《交汇与分野》一书，则是就第一个阵营或者说奥哈拉意义上的广义政治经济学内部进行的一次系统性的比较研究。这种系统性的比较在国内尚属首次，此前的绝大部分比较理论研究，都是在马克思经济学与主流经济学之间展开，这极易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马克思经济学是单独的、孤立的，缺乏“和声”的理论。事实上，正如《交汇与分野》一书所揭示的那样，在诸多西方经济学流派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一直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以多样性、异质性、动态性与新奇涌现为核心的演化经济学阵营，其诸多流派及其当代发展，都与马克思经济学有着密切的关系。从方法论的“关系主义”看，演化经济学的诸多流派的核心问题都可以归结为这样一个命题，即“如何才能使运动中的生产方式不断裂”，演化经济学诸多流派围绕这一命题展开的诸多观点，都能在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论述和若干重要规律的阐述中找到对应。

《交汇与分野》一书的尝试，既有助于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造性发展提供大量新的灵感来源，也有助于我们了解许多在传统教科书中“被遗忘”的、卓有价值的理论流派。但是，正如作者本人所意识到的那样，无论是马克思经济学还是演化经济学，都涉及甚广，更为全面、系统的比较研究仍需时日，该书更多地侧重于思想史与方法论，对经济增长周期、企业理论等问题尚未触及，希望作者将来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