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归宿
——以老子“复归其根”为中心

2010-04-03 03:59杨守戎陆建华
关键词:无物老子万物

杨守戎,陆建华

(1.安徽工商职业学院公共教学部,安徽合肥 230041;

2.安徽大学哲学系,安徽合肥 230039)

生命的归宿
——以老子“复归其根”为中心

杨守戎1,陆建华2

(1.安徽工商职业学院公共教学部,安徽合肥 230041;

2.安徽大学哲学系,安徽合肥 230039)

为了探讨老子的生命观,从道的无物状态、有物状态入手,运用诠释学方法对老子的“复归其根”进行了新的解读。分析认为,生命属于道的有物状态,生命的本原是道,生命的归宿也是道;在此意义上,生命归于道即是“复归其根”,亦即生命从道出发,在离道而去的同时,又向道而归,并以生命之“死”的方式完成向道而归。分析结果表明,从“物”的意义上说,“复归其根”就是构成生命的“物”由道之外回到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并由道外之物转化为道中之物;但是从根本的意义上说,“复归其根”就是为生命寻找死之“无限”。

老子;道;生命;归宿

道有无物状态、有物状态两种状态,有无物状态下的无物之道、有物状态下的有物之道两种形态。道的无物状态、无物之道生出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道的无物状态、无物之道是没有“生”和“死”的永恒存在,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属于有“生”无“死”的最初的生命,由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再生出天地万物(包括人)等有“生”有“死”的有限的生命[1]。

天地万物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有其生,有其死。生命的发生同时意味死亡的开始,生命的成长壮大同时意味向死亡的逼近。这是生命的悲剧,也是生命的魅力所在。从生的角度讲,生命的终结,就是生命从“有”到“无”,就是生命形体的破坏与消失。在此意义上,生命没有所谓归宿。从死的角度讲,生命的终结,是生命之“生”的结束,而不是生命的一切形态的结束;生命的终结,是生命之“死”的到来,是生命以“死”的方式存在,是生命从生之“有”到死之“有”。在此意义上,生命“死而不亡”[2],有其归宿。

老子认为生命的归宿是诞生生命的道,道是生命最后的家园。这么说,道既是生命的本原,又是生命的归宿。

一、生命源于道

由道而有生命,生命源于道。生命之所以成为生命,就在于道的创造。但是,生命之所以能够由“幼”而“长”,正是由于生命离开了道。在此意义上,可以说生命的展开、发展过程应是离道远去、与道渐行渐远的过程,生命之“死”因此而离道最远。由此,生命的归宿即使不是走向与道正相反的另一面,也是走向离道遥远的地方。可是,老子认为生命的发生、发展从其“生”、“长”的角度说是生命的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呈现为生命之“作”,生命的复杂性、物种的多样性还决定了生命之“作”表现出生命间、物种间彼此竞相生长、争奇斗艳、共同走向“精彩纷呈”的局面,呈现为众多生命的“并作”[2]。这是生命对道的远离,是生命与道的空间关系的一个方面。从归宿意义上讲,生命的发生、发展则是生命离开道、远离道之后,又自觉地通过生长、壮大、衰老等途径、环节向道出发。由于生命本来产生于道,生命的向道出发也就成为向生命的发端处回归,用老子的话来讲,即是“复”、“归”[2]。“复”、“归”的终点是“根”,也就是“道”。这是生命对道的接近,也是生命与道的空间关系的另一个方面。这说明,生命为了“生”,必然“离道”;生命为了“归”,必然“向道”。生命存在着“离道”与“向道”两种向度,生命的“一生”就是在“离道”与“向道”的“纠缠”中度过的。

生命对道的远离,依赖于生命之“作”,或者说生命之“作”的体现、标志。生命的有限性决定了生命之“作”的暂时性,也决定了生命对道的远离“距离”是有限的。生命的结束,就是“远离”的结束,就是生命与道的“距离”的最终“定格”。生命对道的接近,依赖于生命之“复”、“归”,或者说生命之“复”、“归”的体现、标志。生命的有限性决定了生命之“复”、“归”的暂时性,也决定了生命对道的接近在“行走路程”上是有限的。生命的结束,就是“行走路程”的结束,就是生命向道走去的“停止”。如果生命离道的“距离”超过生命向道而归的“行走路程”,那么生命将“死”于“回家”的路上而没有归宿;如果生命离道的“距离”少于生命向道而归的“行走路程”,那么生命在“活着”的时候就已“提前”回到“家”。前者让生命丧失“回家”的机会、能力,使生命成为“无家可归者”、成为“孤魂野鬼”;后者让生命提前“死”去,成为夭亡者,因为生命(指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所生出的生命)只能存在于道之外。老子认为生命离道的“距离”有多远,生命回归的“行走路程”就有多长;也就是说,生命离道的“距离”与生命向道而归的“行走路程”是同样的。这样,生命越过极限,走向死亡,恰好完成向道的复归。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复归其根”[2]。“复归其根”,生命才有最后的家园、最后的归宿。

“万物并作”,也是“各复归其根”[2],生命之于道有着挣脱与归附、远离与回归两重极端的“要求”。挣脱、远离是生命“强”、“大”的需要,归附、回归是生命的终极选择。老子说:“道者,万物之奥”[2],谓道是生命深藏的地方,指道是生命的本原,也是指道是生命的最后藏身处。老子说:“万物归焉而不为主”[2],谓万物归向道而道不以为是万物的主宰,同样是指生命最后回归于道,道是生命永远的家园。

如何判断生命最终回归于道而不是彻底地离开道、流落于道之外,变成无家可归或者说有家不归的“流浪者”?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2]。老子的解释是,生命蓬勃发展、万物姹紫嫣红,这是离道的向度,这种向度为人们所熟知。其实,生命在离道的同时还有向道回归的另一向度,这是“复”道、“归”道的向度,有些学者解“吾以观复”之“复”为循环往复,似欠妥。联系“各复归其根”,应解“吾以观复”之“复”为返回、复归似更恰当,也即返回道、复归道的向度,这种向度不为人们所知。生命的离道向度之所以为人们所熟知,是因为关于这种向度的理解来源于对生命的现象的、经验的或常识的解读,而生命的“复”道、“归”道的向度之所以不为人们所知,是因为关于这种向度的认知需要越过对生命的现象的、经验的或常识的解读,而对生命本身进行追问、体悟和沉思,也即需要心灵和精神之“观”,“观”是获得生命归宿于道的认识的特殊的、唯一的途径、方法。正是通过“观”,老子才发现万物既“作”又“复”、万物之“作”的背后是“复”,从而得出生命最终回归于道的结论。

从万物之“作”“观”出万物之“复”,并进而“观”出万物之“复”的终点、“根”(道)。由老子的解释可知,如果停止于、迷恋于“万物并作”,并被其所限制、“欺骗”,就不可能真正发现生命的最终去处;超越于“万物并作”,才有可能真正发现生命的归宿。相比于生命的离道向度,生命的“复”道、“归”道的向度更为本质、真实,生命的归宿看似离道而无所归,实则“复”道而归于道。

二、道主宰着生命

生命由道开始,以返回道而终结。从道与生命的关系角度来说,道主宰着生命,生命相对于道是依附性存在,不具有绝对的独立性。在生命起源意义上,道决定着生命之生;在生命发展意义上,道决定生命之过程;在生命终极意义上,道决定生命之死,从而决定生命的归宿。这是道的“无不为”[2]在生命领域中的充分展示。

生命的产生、成长、成熟等各阶段无不由道所掌握、控制,用老子的话来说就是“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2]。万物的生长与繁殖、成长与成熟皆取决于道之“生”、道之“为”、道之“长”,也即取决于道的作用。同样,生命的结束也是道的作用。老子说:“万物归焉而不为主”[2],谓道命令生命归向自己,又不自以为是生命的主宰者,所言即是此意。

相反,抗拒道的命令,拒绝向道归附,企图以生命自身的“坚强”、“壮大”发挥生命的强大动力,摆脱道刻烙在生命中的“印记”,以获取生命的长久以致永恒,结果只能适得其反,尽早结束道所赋予的应有生命期限,被迫较早地归向道。老子说:“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2],“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2],“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2]。这些都是告诫人们:在无所不为的道面前,生命本来就是柔弱的存在,“柔弱”是生命的特质,也是生命得以“生”的保障,还是生命得以根据道的规定、要求自然地完成生命历程的前提、条件;放弃生命的“柔弱”,追求不属于生命的坚强与雄壮,并据此对抗看似“无为”其实而又“无不为”的道,等于是放弃生命,寻求死亡。

正因为符合道,“迟已”;不符合道,“早已”。服从道,顺道而死,寿终正寝,自觉地归向道;不服从道,逆道而死,中道夭亡,被迫归向道。老子在“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之后,紧接着说道:“归根曰静,是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2]。复归于道乃是道的命令,“归根”即是“复命”;归根、复命,生命以“死”的方式长存于道,由生之短暂走向死之恒久(常)。懂得归根,懂得复命,懂得常,懂得死得其所,生命才得以完全展开,并且“殁身不殆”[2],在“死”之前没有任何“生”的危险。相反,不知归根,不知复命,不知常,生命尚未完全展开就会被道灭亡。

生命由道而生,由道而长,也由道而亡,并且,以归向道的方式而亡,以归向道为最终归宿。对此有总结:“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2]。

三、生命与道的互动

生命直接诞生于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是生命之“根”。所谓生命“复归其根”,其实质就是复归于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所以,所谓生命的归宿是道,准确地说,生命的归宿应该是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

如何理解生命的归宿是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由于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创造生命,就是道中之“物”流泄于道之外,发散而为天地万物和人等生命存在;或者说,由于天地万物和人等生命存在是由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中的“物”“流泄出来”而形成的。生命归宿于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在本质上就是构成天地万物和人等生命存在的“物”,由道之外回到道之中,重新回到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这样,生命“生”时,“物”在道外;生命“死”时,“物”回道中。与此相联系,涉及到“死而不亡者寿”[2]。关于“死而不亡”,学界多解之为身死道存。陈鼓应先生在解释“死而不亡”时引王弼注:“身没而道犹存”,在翻译时却将之翻译为“身死而不被遗忘”[3]。“死而不亡”,马王堆乙本《老子》作“死而不忘”,陈鼓应先生的翻译很可能是依据马王堆乙本《老子》。

事实上,“死”指生命之“死”,“不亡”指构成生命的物质基础“物”“不亡”;“死而不亡”指生命由生而死,可是,构成生命的“物”并没有毁灭不存,而是由道外回到了道内,长存于道内。这样,从生命自身来说,生命已“死”;从构成生命的物质基础“物”来说,生命虽“死”而“不亡”,并且因“不亡”而以“死”的方式长久存在(寿)[4]。

生命以道为最后归宿,从“物”的意义上说,就是构成生命的“物”回到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构成生命的“物”回到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重新成为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的组成部分,当其再次由道之“内”流泄到道之“外”,便成为新的生命。

联系生命回归于道,构成生命的“物”回到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再看“道冲,而用之或不盈”[2],“(道)绵绵若存,用之不勤”[2],“用之(“之”指道——引者注)不足既”[2]可知,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是无限的,其中的“物”(道中之物)也是无限的,除此之外,即便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是有限的,其中的“物”(道中之物)也是有限的,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所创造的生命在数量上讲也可以是不受限制的,因为道中之物不断地流泄出道之外,形成各种各样的生命。各种各样的生命在走完生命的历程回归于道之后,又把“物”带回到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之“中”,补充道中之“物”,为道的有物状态、有物之道源源不断地创造新的生命提供物质保证。

生命产生于道,又复归于道。在道—生命—道的流转过程中,“物”的“位置”经历了从道之内到道之外,又从道之外回到道之内的变化;“物”的形态经历了从道中之物到道外之物,又从道外之物到道中之物的改变。如此看来,生命的复归其实就是构成生命的“物”的复归,生命的归宿其实就是构成生命的“物”的归宿,而生命本身是没有所谓真正归宿的,“死”,就是生命的彻底结束。这样说,对于生命来说过于残酷,可是这是“真话”。老子明知这些,还要“复归其根”,其“复归其根”的生命归宿理论同其“复归于婴儿”的生命超越理论一样,是试图为有限的生命找寻无限的“东西”。如果说“复归于婴儿”,是为生命寻找生之“无限”的话,那么“复归其根”就是为生命寻找死之“无限”,二者都是给生命提供精神慰藉,如此而已。

四、结 语

总之,生命产生于道,又回归于道;道是生命之“根”,又是生命的归宿处。生命从生到死的过程就是向道而归的过程。生命的复归从本质的意义上讲就是构成生命的“物”的复归,生命本身没有归宿。

[1] 陆建华.道之两种状态与物之两种形态:兼及道物关系[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30(6): 5-6.

[2]任继愈.老子新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3]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M].北京:中华书局,1984.

[4]陆建华.生命的超越:从“复归于婴儿”到“死而不亡”[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33(2):6-9.

The life home to return to——take Laozi“regression its”as a center

YANG Shou-rong1,LU Jian-hua2
(1.Department of the Public Courses,AnhuiBusinessVacational College,Hefei 230041,Anhui, China;2.Department of Philosophy,AnhuiUniversity,Hefei 230039,Anhui,China)

To further discuss the conceptof the life ofLaozi,the authors,starting from Tao's nothing state,explain Laozi's“thing should return to its origin”through the hermeneutic method.The authors think that the life from Tao sends,while leaves which goes,also turns over to,and“dies”by life.In this significance,the life belongs to Tao's“regression its”,i.e.the life from Tao sends,while leaves which goes,also turnsover to,and“dies”by life.Therefore,from“thing”in the significance,it is said that“regression its”constitutes the life“the thing”to return to by Tao outside to have the thing condition,to have Tao of the thing,and by Tao outside thing transformation for Tao in thing.But from the basic significance,“regression its”seeks for the life dies it“infinite”.

Laozi;Tao;life;home to return to

B223.1

A

1671-6248(2010)02-0069-04

2010-03-18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09sk031zd)

杨守戎(1963-),男,安徽肥东人,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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