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少数民族服饰中龙纹的象征性
——原始的自然神性

2011-03-19 18:26李中元
武汉纺织大学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龙纹神性崇拜

李中元

(武汉纺织大学 服装学院,湖北省服饰艺术与文化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3)

论中国少数民族服饰中龙纹的象征性
——原始的自然神性

李中元

(武汉纺织大学 服装学院,湖北省服饰艺术与文化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3)

我国少数民族服饰纹样作为一种特定的历史文化载体,与汉民族相对应,保持着与之不同的原始自然神性,表现出崇尚生命自由的情感原则,具有强烈的人民性和民族精神,反映了中国少数民族的生活理想和审美趣味。这种深刻的内涵和美好的寓意为历代子孙所传承,是少数民族服饰艺术造型中具有重要美学价值的部分。

自然神性;中国少数民族服饰;龙纹

中国大多数少数民族主要居住在云南、贵州、四川等地。这一地带主要以山林地形为主,境内沟壑纵横、山峦绵延、土地辽阔、风景优美,是动植物生长栖息的天堂。在这些地区生活的少数民族可说占我国少数民族总数的大半。

云贵高原,处于低纬度地区,地形地貌复杂,约40万多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千山并立,万河奔流。既有海拔几十米的河谷和坝子,也有海拔六千多米的高山,历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说,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使其原始生态得以保持完好。而这种不同的地理环境、生活方式和习俗、宗教观念等形成了我国少数民族不同于汉民族的风格迥异、精湛奇特的服饰文化。尤其是在我国西南地区,少数民族服饰达到200多种,其中保持有我国历朝历代传统服装款式和造型遗韵,样式之多、装饰之丰富,当称中国民族服饰之冠。

服饰纹样作为一种特定的服饰造型元素,承载着我国各个名族自身几千年以来所传承的历史文化信息,甚至于是某些少数民族历史文化信息传承的特定手段。龙是整个华夏民族共同崇拜的神灵动物,也是最神秘的动物。古往今来,龙纹被广泛应用于青铜器、陶瓷器、服装、等各种器物上,不论少数民族还是汉族,不论是宫廷还是民间,都对龙纹表现出独有的偏爱,使之成为装饰纹样中极具生命力的题材,富有强大的民族精神感染力。

一、君权的象征——汉龙的神性体现

龙产生于远古社会对自然力崇拜的神化。本初只是具有“水性”的神性,阶级社会产生后,社会最高统治者把龙据为己有,龙原先的原始神性便转向社会权势崇拜的新神性,因此龙在整个中国封建社会时期一直占据至高无上的特别地位,成为皇权,天命,专制,统一的象征。其图案从上古发展到近现代,经历了无数的变化,造型丰富多样。

在商周以前,由于信仰崇拜等观念,龙以超自然力量出现,纹样恐怖、粗犷、狰狞,形象被赋予一种神秘感。春秋时期以后,龙纹变得大方,富有生活气息,开始产生华美之感,已经有了相对独立的审美意义。到唐朝以后,随着封建统治达到高峰,龙作为统治者的象征,龙纹愈趋体现华丽、蒸腾、兴旺的含义。明清以来所奉的龙形,基本上是明代确立的那个“标准像”,即以蛇为主干,集纳了兽、鱼、鸟等多种动物的局部特征而形成的综合体:牛头、蛇身、鹿角、虾眼、狮鼻、驴嘴、猫耳、犬腿、鹰爪、鱼鳞和须、马尾。我们今天普遍见到的龙样子大都如此,没有多大变化。

汉龙这种“标准像”可说是封建权势意识最全面的写照:四脚五爪巨张,象征皇权的伸展;密鳞坚甲紧护,象征皇权的牢固,鹿角延年长命,象征皇权的永恒,黄土金辉笼罩,象征皇权的统一,人们用“张牙舞爪”几个字来概括汉龙造像是非常准确的。皇服中也有青龙,但底料必须是黄色.故龙袍也称黄袍,登帝位称“黄袍加身”。历代帝王无不称龙种、龙体、真龙天子,始皇帝赢敢自命“祖龙”,汉高祖刘邦发迹之前不过是个小小亭吏,登基后就自称“感龙而生”。皇帝是龙体,皇帝的器物也附龙气,如龙椅、龙床、龙服等等。土皇帝要自立朝廷,同样搬出自己的龙种根据,否则人们不认帐,就连以“平权”为口号的太平天国农民革命领袖们,夺取政权以后,照样龙袍加身。

作为帝王化身,历代封建王朝都严禁臣民使用龙饰。民间虽然有人偷偷绣龙,但绝不敢照着皇帝的服装一个样,否则以谋反之罪诛之。封建社会是帝王的独裁专断,不允许“多中心”存在,既然龙是帝王的化身,只能为皇家独占,也不能有除帝王钦定的龙形之外的龙样子,没人敢随意改动。同时限制民间对龙使用的典章,从制度,舆论上造成帝王独占的合理性,龙在造型上以多种动物的生物属性去寓意权势意识,因而越来越脱离开真实动物的面貌,变为虚渺,神秘、威势赫赫。

二、平民意识——中国少数民族龙纹神性的体现

在少数民族生活当中,龙不为任何个人占有,属于平民大众,它只是对自然力而不是对社会权势的崇拜,具有强烈的平民意识。汉龙的权势意识决定于封建社会形态,同样,少数民族龙的平民意识也决定于它特殊的社会结构。

我国西南少数民族在汉代被称作“西南夷”,他们也自称是“龙的传人”。他们的聚居地地理位置偏僻,自古被称为“蛮荒之地”,大多是边远山区,山大林密、交通不便,生产力落后,地主经济不完善,没独立,长期保持农村公社制残余,帝王权势鞭长莫及,限制老百姓服龙纹的典章对少数民族没有束缚。而大部分少数民族社会内部不像汉族那样有贵族,贱民之分,实行的是民主自由,族内社会成员权利平享。没有严格意义的“神”的概念,他们信奉万物有灵,崇拜祖先,崇拜某些自然物,人造物,属于原始宗教的范围。他们的“神”相当于精灵,所以龙没有龙神的称呼,但确有它的神性。所谓神性,即某方面的超自然力能量。而这种神性是本初的,来自于少数民族百姓对自然、生命的原始崇拜。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曰:“哀牢夷者(云南哀牢山区古代彝、哈尼、佤、景颇等族的统称),其先有妇人名沙壹,居于牢山,尝捕鱼水中,触沉木若有所感,因怀妊,十月产子男十人。后沉木化为龙,出水上。沙壹忽闻龙语曰:‘若为我生子,今悉何在?’九子见龙惊走,独小子不能去,背龙而坐,龙因舐之。其母鸟语,谓背为九,谓坐为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后长大,诸兄以九隆能为父所舐而黠,遂共推以为王。”[1]这段文字说明,“龙”也是“哀牢夷”的父系祖先。”

古壮族先民运用文身方式试图把自己装饰成“龙子”模样,希望通过这样的人体造型在水中活动时,可避蛟龙之伤害,或谓“避水神”,并一直延续至今。在彝族传统中,崇拜龙的历史源远流长,也来自于“哀牢夷”传说,但龙图腾式的纹样则不象苗族一样随意出现在田间小路中。据考最早的龙纹出现于服饰中是其先民帝高阳颛顼时代的君主服饰,彝语称为“武弭”。而彝族平民服饰中与龙图腾有关的权利等级标志的图案纹式则更多地富有生活气息和审美情趣,与平时的生产生活紧密相连。贵州东南部地区和广西隆林西北部地区的彝族妇女,则将多种图腾崇拜的形象融合为一体,以水牛的头和角、羊胡、虾须、蛇身以及鱼尾等整合为意象中的“龙”图腾形象,刺绣在自己的衣服和围裙上,以表达自己对龙的信仰和崇拜。我们可从中看到虽然其中仍隐现着图腾崇拜的影子,但更多的表现出彝族人民的感情和智慧以及朴素纯真的文化意蕴和生活的审美习惯[2]。

在以龙作为崇拜图腾的中国西南少数民族中,苗、壮、彝族都认为龙与其它动物,植物有着密切的关系,凡是与人生产生活有关的动物、植物都可以变为龙。这种动物形象,既有单独的展示,又有人与动物的有机配合,每一种动物都被描绘得生动活泼、亲切可爱。想象中的龙虽然遥不可见,但他们的形象也与百鸟百兽一样,是中国少数民族自然生态或超自然文化生态中的伙伴,与人同体相随,休戚与共,人与自然不分、人兽共体、人兽互变、自身变形。

在苗族,龙更多的融入陆上动物的特征及植物组合,具有鲜明的强烈的田野意象。苗族对特大的生物都有称龙的习惯,鱼大了称龙,蜈蚣大了也称龙。龙首、鱼身、鸟翅、鸟尾或龙首鸟身、鸟首鱼身这种合体形象表现了苗族独特的崇拜物。它们不是自然界客观存在的动物纹样,而是通过互渗的原始巫教思维方式,把多种动物的优美特征相组合而成,似像非像,是神性化的自然形象和超自然形象,集神性、人性和动物性于一身;在很大程度上承袭了远古先民的原始艺术题材内容,表现了原始生活的自然风貌,反映了人类童年时期幼稚的想象和美好愿望,闪铄着诱人的原始艺术的光泽。[2]

苗族妇女、儿童服饰普遍以龙纹作为主题纹样,所绣苗龙全无汉龙那样的张牙舞爪和腾云驾雾,常与动物、植物、人物平和相处,充满田野风味、人间生活气息,与汉龙截然不同。如黔东南苗族的服饰上就时常可见牛角龙、龙牛等龙牛一体的图案。其银饰上龙的图案也很普遍。这些龙,或卧、或立,千恣百态,栩栩如生。而且,苗龙可以在形象上任意加以其他动物的属性,形成狮龙、牛龙、猫龙、虎龙、鱼龙、猪龙、鸟龙、蝴蝶龙、蜈蚣龙、蚕龙,甚至人首鸟身龙、牛角人面龙等等。曾经,就有人说过:“中国龙的躯体真正得到随意舒展的地域是在偏远而自由的苗疆”。

三、神性的多样性——中国少数民族龙象征的多样性

少数民族的龙形态是多样性的,它的神性也是多样性的。龙的本初神性主雨水,即水神。雨水是农业的命脉,或旱或涝直接影响到庄稼的收成。为了保障丰收,以农为主的少数民族部落就会把龙作为祭祀对象。龙的居所为江河湖海,它的造态均以水中动物为基础模本加以神化。这一点各民族基本上是共通的,而且汉龙至今主要的自然神性还是作为单一水神出现。少数民族龙的神性却从水神延伸到多种多样,它除主雨水外,尚管山林田土,守家护寨,送子,即兼有水神、山神、土地神、家神、寨神、祖先神、生殖神的性质,它与生产生活无不相关联,它的主要居所不是江河湖海,而是在家里、村寨里、山塘水田、水井。黔东南和湘西地区的“招龙”、“引龙”、“接龙”习俗,对龙的神性就有非常明确的诠释。“招龙”、“引龙”、“接龙”是龙崇拜的一种仪式,分村寨集体性的和家庭性的。黔东南村寨集体举行的“招龙”、“引龙”是由本村寨所有成员和外村来的亲友一起进行的大典。有的村寨,这大典与“鼓社”祭祀祖先的盛典“鼓社祭”合并一起,七或十三年举行一次。“招龙”、“引龙”为同一内容的不同的呼名,意识是引领,迎接水龙进寨、进家。

苗族民间《招龙词》中就说龙生下来后与人住在一起,“生在大田里,养在大田里”,人挖土耕田,挖坏了龙的住地,龙就跑到海里去了,“没有了水龙,养崽崽(小孩)不大,养猪猪不发,养牛牛不大,人也不得发,家也不得富,寨也不得安。”才拿白水牛,向公鸡,芦笙,锣鼓,鞭炮,鸡,鸭,酒肉粑粑把水龙请同寨里,引进各家“火塘”(火塘是各家炊饮之地,表示祖先神位)铺床给它唾。白水牛表示稀贵,并不是真的白水牛,多是黑水牛,白公鸡及芦笙,锣鼓,鞭炮等迎接龙(仪式中的龙即牛)。有的仪式要让龙(牛)进寨内,各家妇女拿出一匹白土布铺在地上,让牛踩遍,并抛洒大米(称为“龙米”),然斤把布卷包起“龙米”,拿回家煮米吃,象征各家一年都得到龙的护佑了,并表示未生小孩的妇女得到龙送“种”米,以后会生育。[3]

四、结语

少数民族与汉族文化中的龙同出一脉,源于远古中华龙。龙可说是整个华夏民族的文化艺术符号,体现了人与社会和自然的和谐,中国古老的“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体现了天真纯朴的、积极向上的民族特质。少数民族的龙自然化,保持着原始的自然神性,具有强烈的人民性和民族精神,反映了少数民族的思想情感、生活理想和审美趣味。龙纹装饰与造型不仅具有高度的装饰和概括性,而且具有超现实的意蕴和浪漫色彩,人们对龙的崇拜将化作协调天人关系的意识,化作自尊、自强、威武不屈,充满活力。它在中国少数民族的服饰上被广泛地、自由地运用着和创造着,是万物灵魂发展升华的最高境界。[3]

[1]苑利. 符号与象征—中国少数民族服饰文化[M]. 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2]李昆声,周文林.云南少数民族服饰[M]. 昆明:云南美术出版社,2002.

[3]夏晓春. 苗汉民族龙文化艺术符号的装饰与造型之比较[J]. 电影评介,2009,(10).

Dragon pattern Symbolic Chinese National Minority Clothing——Primitive Natural Divine Nature

LI Zhong-yuan
(Hubei Garment Art and Culture Research Center of Garment School,Wuhan Textile University,Wuhan Hubei 430073,China)

Our country national minority clothing dermatoglyphic pattern takes one kind of specific historical culture carrier,corresponds with Han nationality. It maintains different primitive natural divine nature,displays the advocation life free emotion principle,and has the intense empathy with the people and the national spirit and has reflected the Chinese national minority’s life ideal and the esthetic interest. This kind of profound connotation and the happy implication inherit for all previous dynasties descendants,is important aesthetic value part of the national minority clothing ornamental mold.

Natural Divine Nature;Chinese National Minority Clothing;Dragon Pattern

TS941

A

1009-5160(2011)-0044-03

李中元(1977-),女,讲师,硕士,研究方向:面料设计和服饰文化.

武汉纺织大学校青年基金项目(20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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