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用角度看《西游记》对话中谐音

2011-04-13 04:08张春泉
关键词:拷贝谐音西游记

张春泉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从语用角度看《西游记》对话中谐音

张春泉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西游记》对话中的谐音,无标记语的情形多于有标记语的。在无标记谐音中,话轮内部谐音多于话轮外部谐音。有标记谐音中,谐音元和谐音对象都不是单音节语词,这一类谐音都有相似的结构模式,可概括为:甚(甚么)AB,《西游记》中此类拷贝式结构与谐音的结合,即可形成《红楼梦》中的“什么A(的)B的”结构型拷贝式谐音。从语用角度看《西游记》对话中的谐音,有利于人们深入鉴赏《西游记》的语言艺术,有益于人们充分“发掘”和有效利用早期白话文经典著作中“蕴藏”的丰富的语言资源;在理论上亦有助于人们解释话语结构、语义和表达之间的关系。

《西游记》;语用;对话;谐音;标记语;拷贝式结构

《西游记》是著名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其中塑造了许多家喻户晓的典型形象,作者塑造典型的手段和方式犹如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信手拈来,活灵活现,在众多手段中,“谐音”堪称一绝。

谐音可以有动态和静态两种类型,这两种类型在《西游记》中都有,动态对话中的谐音尤具语用价值。从语用角度看对话中的谐音有助于人们更深入地领略《西游记》的修辞艺术,同时也有助于我们细致描述早期白话文中的谐音现象。

一 本文的语料来源与研究视角

相对完整的长篇小说《西游记》,在元末明初已经完成了,其版本和手抄本甚多。本文的语言材料主要取自中华书局2005年出版的《西游记》。[1]

之所以选用该版本,是因为该版本考订精审,以《西游证道书》为底本。有学者指出,“现存最早的《西游记》版本,是明代万历年间的金陵世德堂本,共一百回。到了清代初年,著名学者黄周星和书商汪象旭合作,对百回本《西游记》作了一番润饰修改,推出了《西游证道书》,成为《西游记》各本中文字最好,最臻成熟的本子。”[2]据此,“多年前,我们约请黄永年先生整理《西游证道书》,于1993年出版了黄周星定本《西游记》。此次出版,我们以此为底本,删去了评语和校记,保留了全部小说原文。”[2]这里所说的“文字最好”的重要表现形式即是修辞表达上的完美。“保留了全部小说原文”即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语料的可靠性和完备性。

笔者主要着眼于动态视角考察《西游记》对话中的谐音。需要指出的是,《西游记》中有些静态谐音,例如“师狮授受同归一 盗道缠禅静九灵 ”。(《西游记》第90回回目)“师”与“狮”,“授”与“受”,“盗”与“道”,“缠”与“禅”均分别同音相谐,也富有韵味。只是,从语用(语言运用)的角度看,对话中的谐音与语用主体的关系更为直接,更接近口语实际,更富于灵便性,更具表现力。

动态视角一方面表现为关注“对话”,如上所述,另一方面表现为重视《西游记》和《红楼梦》对话中谐音的比较,通过比较可以看出谐音的动态发展。同为著名的章回小说,后出且同为早期白话文著作的《红楼梦》在对话中也大量运用了谐音手法。将《西游记》与《红楼梦》对话中的谐音作些比较,势必有助于描述各自的特点。应该说,《西游记》和《红楼梦》对话中的谐音是具有一定可比性的。二者均为早期白话文著作,均为章回小说,都是对话,都有动态语境,都有专人整理过,且我们选取的作比较的语料出自同一个出版社(中华书局)。此外,需要明确的是,从语用角度考察对话中的谐音,强调话语功能与语用效果,注重古为今用。

笔者将着眼于谐音方式与话语标记、谐音效果与语用主体、语义联想与结构拷贝等方面,根据有无话语标记语,分两类探讨《西游记》对话中的谐音,兼与《红楼梦》对话中的谐音在可比的前提下作些对照比较。

话语标记语是指在语言运用过程中词汇意义趋于虚化、语用意义趋于类化,入句后不影响话语的理性意义且在句法功能上相对独立的成分。“Blakemore等学者认为,话语标记语的惟一作用就是指明语境特征与语境效果,从而引导听话人理解话语。根据Sperber和Wilson所提出的关联理论,使用话语标记语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减少听话人理解话语时所付出的努力或代价。”[3]194对话中的谐音有无标记语,与语气的强弱、话轮的多少、话题的主观化程度等因素密切相关。

为了表述的方便,我们借用了逻辑学上的“元语言”和“对象语言”这一对术语。[4]将谐音所关顾的两个方面分别称作为谐音元语言和谐音对象语言。谐音对象语言是指被谐的语词形式,谐音元语言是指用来与谐音对象语言相谐的在语音上与对象语言相同或相近的语词形式。谐音元语言可以简称为谐音元,谐音对象语言可以简称为谐音对象。

二 无标记谐音

从总体上看,《西游记》对话中的谐音,无标记语的情形多于有标记语的,较为典型的无标记谐音共9例。这种情形的谐音又可分为两类:话轮内部的谐音和话轮外部的谐音。

在无标记谐音中,话轮内部的谐音多于话轮外部谐音。据我们初步考察,在9例较为典型的无标记谐音中,话轮内部的谐音共8例,话轮外部的谐音共1例,前者占88.9%,后者占11.1%。显然,话轮内部谐音的情形占绝对优势。例如:

(1)天王道:“那厢因你欲为人师,所以惹出这一窝狮子来也。”行者笑道:“正为此,正为此。”(《西游记》第90回)

上例“狮”与“师”谐音,是同一个话轮内部的谐音,话轮内“因你欲为人师,所以惹出这一窝狮子来也”为复句形式,含有谐音元和谐音对象的两个分句形式关联度较高。

(2)行者道:“你既传报,怎么隐姓埋名,赶着三个羊儿,吆吆喝喝作甚?”功曹道:“设此三.羊.,以应开泰之兆,唤做‘三阳开泰’,破解你师之否厄也。”(《西游记》第91回)

上例“阳”与“羊”谐音。也是同一个话轮内部的谐音。

(3)祖师道:“既是逐渐行来的也罢。你姓甚么?”猴王又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祖师道:“不是这个性。你父母原来姓甚么?”(《西游记》第1回)

上例“姓”与“性”谐音,话轮内部谐音,但此前有两个话轮间谐音,三个话轮互相补充,并以此形成衔接和连贯。

(4)然后自家也换上一套道:“列位,这一去,把‘师父徒弟’四个字儿且收起,都要做弟兄称呼。师父叫做唐大官儿,你叫做朱三官儿,沙僧叫做沙四官儿,我叫孙二官儿。”(《西游记》第84回)

上例“猪”与“朱”谐音,话轮内部谐音,且被谐音的单音节词“猪”缺省,由接受者的认知语境填充。类似的还有:

(5)行者道:“这一位是唐大官,这是朱.三官,这是沙四官,我学生是孙二官。”(《西游记》第84回)

(6)八戒听说道:“造化,造化,老朱买卖到了!”(《西游记》第84回)

(7)行者笑道:“老官儿,你估不出人来。我小自小,结实,都是吃了磨刀水的,秀气在内哩!”(《水浒传》第67回)

上例“锈”与“秀”谐音,话轮内谐音,被谐的词“锈”也缺省,仍需接受者的认知语境填充。

(8)老魔揭盖看时,只见里面透亮,忍不住失声叫道:“这瓶里空者控也!”大圣在他头上,也忍不住道一声:“我的儿呵,搜者走也!”众怪听见道:“走了,走了!”(《西游记》第75回)

以上“空”与“控”谐音,“搜”与“走”谐音,话轮内谐音,以判断句式关联。

以上8例为话轮内部谐音,这是无标记谐音的主要类型,此外,《西游记》中亦偶见话轮外谐音,较为典型的仅见1例:

(9)只见行者在半空中问道:“师父何在?”八戒道:“师父姓陈,名到底了。如今没处找寻,且上岸再作区处。”须臾回转东崖,一同到那陈家庄上。早有人报与二老兄弟,即忙接出门外,见三人衣裳还湿,道:“老爷们,我等那般苦留,却不肯住,只要这样方休。怎么不见三藏老爷?”八戒道:“不叫做三藏了,改名叫做陈到底也。”(《西游记》第48回)

上例“陈”与“沉”谐音,谐音元“沉”不出现,以“到底”提示凸显,是话轮间谐音,以话轮间谐音作为噱头,形成谐趣。

以上谐音元和谐音对象均为单音节词,单音节词之间语音相谐,主要是话轮内谐音,着重于话轮内部结构体之间的语词谐音,它往往完成于一个话轮,即谐音元和谐音对象都在同一个话轮内部。之所以主要是话轮内谐音,主要是因为此类谐音无标记,既无标记则无固定模式(格式),如果话轮交流多,则岔断、歧解的可能性相对较大,这样就势必不利于对话中的某一方有效认知,因而要使话语交际有效进行,就有必要缩短谐音元和谐音对象之间在语词组合关系轴上的线性距离,最理想的是在同一个话轮内部,像《西游记》那样。即使偶有话轮间谐音,也对语用主体的认知语境的依赖性格外强,比如例(9)至少需要话语接受者知道八戒的师父俗姓“陈”。

三 有标记谐音

这里所说的“有标记谐音”,简单地说,是特定话语结构模式中的谐音。这类谐音通常由两个大的部分组成:常项和变项,其中变项是谐音元和谐音对象,常项即为话语标记语。

“在日常言语交际中,话语标记语所具有的重要性和多功能性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它们本身对话语的命题意义不产生影响,也不构成句法结构的必要部分,即具有句法组合的可分离性或可取消性。”[3]311话语标记语在对话中具有特定的语用价值,《西游记》对话中的谐音也都具有句法组合的可分离性或可取消性,谐音标记语可以渲染气氛、加强语气,便于语用主体交际和认知。

《西游记》中有标记谐音的标记语往往是与谐音元直接组合。例如:

(10)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有十数碗。老儿道:“仓卒无.肴.,三位长老请再进一箸。”三藏、行者俱道勾了,八戒道:“老儿滴答甚么,谁和你发课,说甚么五爻六爻?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西游记》第20回)

上例“无肴”与“五爻”谐音。“五爻”又通过语义联想临时派生出“六爻”,“五爻”和“六爻”并置组合,这一组合之前缀以“甚么”这一话语标记,“甚么五爻六爻”入句后伴随较为强烈的疑问语气。又如:

(11)老者道:“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非唐人。”悟空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原在这两界山石匣中的。你再认认看。”(《西游记》第14回)

以上“唐人”与“糖人”谐音。“唐人”与“糖人”直接组合,并由“糖人”语义联想出“蜜人”,谐音元前面缀以“甚”这一话语标记,包含有这一结构体的句子是否定的口气。再如:

(12)三藏点头应承,那冤魂叩头拜别。举步相送,忽然绊了一跌,惊醒转来,却原来是一梦,慌得对那盏昏灯,连叫:“徒弟,徒弟!”八戒醒来道:“甚么‘土地土地’?这早晚还不睡作甚?”(《西游记》第37回)

以上“徒弟”与“土地”谐音。“土地”与“土地”直接并置,并以“甚么”作为话语标记,形成疑问语气。

《西游记》中以上诸例的谐音元和谐音对象都不是单音节语词,不是单音节语词之间语音相同或相近,而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音节相谐。这一类谐音都有相似的结构模式,可概括为:甚(甚么)AB,这种有相似结构模式的谐音可称作结构型谐音,其中“甚(甚么)”是话语标记,伴随有较为强烈的语气和较为明确的口气,语用意义大于语法词汇意义。

此外,与《红楼梦》中的结构型谐音相比较,至少有两个方面的不同之处:其一,《红楼梦》中此类谐音有些是谐音标记语和谐音元、谐音对象同时直接组合。例如:

(13)凤姐儿笑道:“我又不会做什么‘湿.’的‘干’的,要我吃东西去不成?”(《红楼梦》第45 回[5])

上例“湿”谐“诗”,“湿”为谐音元,“诗”为谐音对象。

(14)晴雯说:“宝二爷今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什么‘花姑娘’,‘草姑娘’的,我们自然有道理。”(《红楼梦》第52回)

上例“花”本指姓氏,在此谐成花草之“花”,姓氏“花”与花草之“花”二者是两个不同的词,只是语音相同。其中“花”为谐音元,兼为谐音对象。从例(13)和例(14)可以看出,《红楼梦》中的此类谐音结构体比《西游记》中的复杂:《红楼梦》中的情形是谐音元或谐音对象直接和谐音话语标记直接组合,而《西游记》中则往往如上所述,谐音标记语直接和谐音元组合。

其二,《红楼梦》中此类谐音结构体往往多一个末尾虚词“的”。据初步考察,《红楼梦》中末尾无“的”的谐音结构体仅有两例:

(15)五儿急的便说:“那原是宝二爷屋里的芳官给我的。”林之孝家的便说:“不管你方.官圆官,现有了赃证,我只呈报了,凭你主子前辩去。”(《红楼梦》第61回)

上例“方”谐“芳”,又拈连出“圆”这一与“方”在语义上密切相关的语素。同理:

(16)鸳鸯道:“罢哟,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他也可怜见儿的。”(《红楼梦》第71回)

上例“凤”一是“凤丫头”的“凤”,指人,一是一般意义的动物名称“凤凰”的“凤”。

与之相对,据初步统计,《红楼梦》谐音结构体末尾有“的”的较为典型的语例则有5例,是无“的”标记语的2.5倍。值得注意的是,《西游记》这种类型谐音结构体的末尾往往无虚词“的”。

以上描写似已表明,《西游记》时代,对话中动态的谐音,是由无标记谐音向有标记谐音发展的时期,就典型形式而言,《西游记》里无标记谐音多于有标记谐音,而《红楼梦》里则是“有标记谐音”多于“无标记谐音”。

从语义联想与结构拷贝看,有标记谐音的形成与发展是有一个过程的,这一过程可以在《西游记》里看到其发展轨迹。《西游记》已经出现了“话语标记语+拷贝式结构”的结构体。例如:

(17)行者笑道:“只要你不护短,莫说猪八戒,就是‘猪九戒’,我也有本事教他跟着我走。”(《西游记》第38回)

以上“猪八戒”和“猪九戒”兼具语义联想和结构拷贝性质,由“八”语义联想到数目词“九”,再把“猪……戒”拷贝过来,再以让步关联词语“莫说……就是……”“笑”的内容和情状跃然纸上。

(18)行者道:“你既怕虎狼,怎么不念《北斗经》?”三藏闻得便骂道:“这个泼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驮他驮儿便罢了,且讲甚么《北斗经》、《南斗经》!”(《西游记》第33回)

上例,“北”和“南”为方位名词,同属于一个语义场,很容易建立联想关系,“……斗经”则属结构拷贝。

(19)猴王纵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两遍。(《西游记》第1回)

上例“拐呀拐的”形成一个拷贝式结构,同时也是一个特殊的“的”字结构,实词“拐”拷贝复现,而“呀”和“的”均为虚词,“V呀V的”中的“……呀……的”即为话语标记语,主要表示语气。类似的还有:

(20)三藏扯开匣盖儿,那行者跳将出来,拐呀拐的,两边乱走。(《西游记》第37回)

(21)那些贼果找起绳扛,把柜抬着就走,晃阿晃的,八戒醒了,道:“哥哥,睡罢,摇甚么?”(《西游记》第 84回)

(22)呆子即走到山凹里,捻诀念咒,摇身一变,变做个矮胖和尚。手里敲个木鱼,口里哼阿哼的,又不会念经,只哼的是“上大人”。(《西游记》第85回)

(23)行者见大的个使一条齐眉棍,跳阿跳的,即从耳朵里取出金箍棒来,幌一幌,碗来粗细,有丈二三长短,着地下一捣,捣了有三尺深浅,竖在那里……(《西游记》第88回)

拷贝式前加话语标记“甚么”,在《西游记》中已见之,虽然为数不多。例如:

(24)老怪抱怨道:“都是你定的甚么分瓣分瓣,却惹得祸事临门,怎生结果?”(《西游记》第86回)

上例中“分瓣”是指“分瓣梅花计”。

此外,《西游记》中还可见拷贝式的活用。比如回环结构,即可看作是拷贝式结构的活用。

(25)行者看到:“妙阿,妙阿!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行者心下顿悟,转身却就变做一粒仙丹。

(《西游记》第17回)

上例“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为回环结构。类似的情形再如:

(26)那官儿慌得战战兢兢的,双手举着圣旨,口里乱道:“我公主有请会亲,我主公会亲有请。”八戒道:“我这里又不打你,你慢慢说,不要怕。”(《西游记》第93回)

上例“我公主有请会亲,我主公会亲有请”亦为回环结构。

《西游记》中此类拷贝式结构与谐音的结合,即可形成《红楼梦》中的“什么A(的)B的”结构型拷贝式谐音。拷贝式谐音往往兼有“飞白”的功能。

(27)贾母也笑道:“可是,我那里记得什么‘抱’着‘背.’着的,提起这些事来,不由我不生气!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凭着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经过这些事。还不离了我这里呢!”(《红楼梦》第47回)

(28)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红楼梦》第60回)

(29)麝月道:“好好儿的,这又是为什么?都是什么芸儿雨儿的,不知什么事弄了这么个浪帖子来,惹得这么傻了的似的,哭一会子,笑一会子。”(《红楼梦》第85回)

上例“贾芸”的“芸”与“云雨”的“云”谐音,这一谐音把麝月的嗔怪描绘得十分传神。

《西游记》和《红楼梦》等早期白话文著作对话中的谐音不断发展,到了现代汉语里,渐趋成熟,具有较高的语用价值。例如:

(30)罗厚翻看了作者的名字说:“汝南文。”朱千里立即嚷道:“假名字!假之至!一听就是假的。什么‘乳难闻’,牛奶臭了?”(杨绛《洗澡》[6])

上例“汝南文”与“乳难闻”谐音,由“乳难闻”的语义联想出“牛奶臭”,其前又加上话语标记语“什么”更具诙谐幽默意味。

以上只是举例性质,《西游记》对话中的谐音表达之于后世的影响远远不只是这些。

如上所述,从语用角度观察分析动态谐音现象,在言语实践上,有助于人们深入鉴赏对话中谐音的谐趣,同时有助于分析语用主体的性格、气质等主体因素,有利于深化对言语作品主题的认识,也有益于我们充分“发掘”和有效利用早期白话文经典著作中“蕴藏”的丰富的语言资源;在理论上亦有助于人们解释话语结构、语义和表达之间的关系。

[1]吴承恩.西游记[M].黄永年,黄寿成.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5.

[2]中华书局编辑部.前言[M]//西游记.北京:中华书局,2005.

[3]何自然.认知语用学——言语交际的认知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4]普通逻辑编写组.普通逻辑[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15.

[5]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中华书局,2005.

[6]杨绛.杨绛作品集:卷一[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355.

A Pragmatic Study of Homophones in Dialogues ofThe Pilgrimage to the West

ZHANG Chun-quan
(School of Liberal Arts,Wuhan University,Wuhan430072,China)

There are two types of homophones in dialogues ofThe Pilgrimage to the West:one is marked while the other is unmarked,with the former outnumbered by the latter.Most of unmarked homophones are inside dialogue turns,whereas in marked homophones,neither their elements nor their objects are monosyllabic words.The similar structural pattern of marked homophones can be summed up as“甚(甚么)AB”,and the combination of this copied-structure with homophones can form a kind of homophonic structure found inA Dream of Red Mansions——“什么A(的)B 的”.A pragmatic study of homophones in dialogues ofThe Pilgrimage to the Westis conducive not only to better using the rich language resources contained in classics of early vernacular Chinese but also to theoretically explicating the relationship among the discourse structure,senses and expression.

The Pilgrimage to the West;pragmatics;dialogues;homophones;marked words;copiedstructures

H13

A

1674-5310(2011)-03-0141-05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项目编号:20100480884)

2011-01-30

张春泉(1974-),男,湖北安陆人,文学博士,现为武汉大学文学院博士后,湖北师范学院中文系教授,主要从事汉语修辞、语用逻辑研究。

(责任编辑李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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