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在墙上的门

□老兵

这个故事惟一的见证是一堵墙。它老了，颜容斑驳，朽残不堪，黯然而又孤独地伫立在各式富丽别致的建筑物中，注视着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

这堵墙是有归宿的。它曾经是一幢三间青砖瓦房的组成部分。房子的主人是兄弟俩。自幼父亲去世母亲出走，靠着亲戚和本族长辈拉扯成人。俩人成年后做木匠营生，合力盖起了这幢房。老大住东厢房，老二住西厢房，堂屋共用。后来老大娶妻，老二就在西厢房开了一扇门单过。

没过几年，老大突然病逝，留下妻子和一个7岁的儿子。镇子的老人们都说，这家不知作了什么孽，他爷爷，他爹都是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光景儿去世的，现在又轮到他们，老天真是不讲道理。年轻一点的则说，他们家肯定有遗传病，像白血病什么的。镇子里的人一边议论一边叹息一边张罗着将老大埋了。

老大去世后，老二默默地把他家的重活都揽了过来，逢年过节的还不时接济母子俩。镇上渐渐地有些流言了。有的说老二不仁；有的说老二不义；有的则说老二憨福，白白捡了一房媳妇。

老二人前背后地也听了不少，但依然是老样子，有活儿就出工，回家后就帮着孤儿寡母做些挑水换粮的重活。

流言过了一阵儿，没根没据地也就消散了，叔嫂的生活还是老样子，跟约好了似的，一个不言娶，另一个也不再嫁，倒是孩子长大入学了。这样约摸持续了两三年，左邻右舍、亲戚本家的渐渐有人给这叔嫂俩撮合，说搬到一起算了，把西厢房的门一封，还是圆圆满满的一个家。老大的遗孀默默地应允了。反倒是这老二，任人好说歹说，总是一笑了之，既不回应，也不行动，只是老老实实地干自己的木匠营生，老老实实地照顾着嫂侄二人。慢慢地就没人再提这事儿了。

不料刚刚平静了两年，老二突然撒手西去。

镇子里再没人议论，默默地张罗着让老二入土为安。

按照当地的风俗，无长辈无嫡出子女的人去世后，家中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部焚烧送葬。一群热心人自发到西厢房帮忙。老二的日子过得很清贫，几件简单的物什很快就搬完了，只有东北墙角一个老式四开门的大立柜死沉沉的，帮忙的人便聚集一起使劲往外搬，几个年轻人刚刚喊着号子把立柜挪开，在场的人忽然都噤了声儿，都盯着墙角看。

立柜的背面，靠东面的墙上，赫然有一扇门!

漆黑的门框，油黄的门面，银亮的把手，嵌在墙上严丝合缝。

有人叫了老大的女人，人群中闪开了一条道，所有的目光都射向了苦命的寡妇。

女人看着门，久久不语。慢慢地有泪水涌了出来。她转身找来一把斧头，使足劲抡圆了砸过去，“咚”的一声又反弹回来。

那扇门是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