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复仇或者盛夏的肉欲

2011-08-15 00:50颜盛
青春 2011年9期
关键词:小宝

◎颜盛

纸上的复仇或者盛夏的肉欲

◎颜盛

这是一个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时髦的说法便是:这是一个非虚构作品。

不幸的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有幸在场。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我,可我是这个故事的上帝。当这件事正在发生的时候,身处其中的我,只能随这件事的发展而走,丝毫不能影响和变动它的进程与走向,我只能以一种上帝之眼光注视着它。当时的我,早就知道了,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这件事写进小说。而迟至今日,我才有幸写下这个故事,这个小说。

确切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记不清了。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去年这个时节,夏天了。而夏天是漫长的,凉爽的,躁热的。夏天每一夜的善变就像一个女人似的,要么凉爽的透入骨髓让人打冷颤,要么就是溽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直冒闷汗,在这个故事的进程里,我好像体会最深的就是这种变化奇特的天气了。

既然大约是在夏季发生的事,那么再推测一下,就可大体地知道那是我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沉闷无语的夏天了。要不然,我是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和小宝在一起的。也就是在那些俗称暑假的时间里,我们才得以相聚,得以干出一些事来。也正是在这些间断性的时间里,由于都好久没见了,才得以见面时表现得更兴奋更欣喜。久别给这样的小聚暂时注入了一股新鲜感。尽管接下去又会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无趣,厌倦,但毕竟聊胜于无吧。

这短暂的激动欣喜的感觉,就像上帝哄骗我们的一颗小小的糖果。

那时,我们还处在这种欣喜之中。假期漫长的日子浪一样的打来,我们既暗喜又有点无措。每当我们走在夜深的暮色里,就仿佛受到了那神秘的星光夜色的诱惑。我们的胆量在寂静中凸现的分明,我们身上聚集满了冒险的因子。血液快速流淌的轻微声有如山泉一样宁静。野风肆意吹拂我们,令我们的青筋发热翕动。我们俩边走边看,都找不出恰当的词语来表达我们仲夏之夜那深切的感觉。沉默,只有风声,虫鸣,星闪,云合云开。

我们找不到夜的出口,欲望的出口。

我们都心有所向,只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足够的借口。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散步,这样的交涉,我们不知有了多少回。我不知道在那个漫长的夏季,我们究竟能发生些什么,但又强烈地预感到一些事的苗头,这些事和我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有一种奇特的共振和莫名的牵连。

说到底,这些事是和我们那张牙舞爪,激情飞扬的年龄挂钩的。再深一步说,都是性因子发作惹的祸。

现在的我,才学会了一个更高级的词,就是,性饥渴。说到底,那时我们是性压抑,性饥渴罢了。

一天,我们和田木玩上了。他已经在南京上大一了,他比我们大点,因此,总有那么点生疏,但正是他的这点大,才有了优势,在寻花问柳上面,他确实比我们计高一筹。他家离小宝家,我家都很近。以前也常一起玩过。但又经常见不着,因此,就有了那种“隔”的感觉。

杨八家和田木家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所以那几天杨八是在田木家过的,据说是杨八和家里关系闹僵了,就到田木家散散心了,时髦点说就是“也到姨妈家过过”。

这样,我们就凑合到一块了。几个男的在一起,难免要惹是生非的。谈话内容不外乎女人啊,吹牛啊,抽烟喝酒啊。

说着说着,田木就说他认识几个姑娘,今晚可以约出来玩玩的。

行文至此,女主角才得以浮出水面。不错,女主角就是那几个姑娘中的一个。后来,我们才知道,所谓的田木认识几姑娘,其实是荒唐的,他只认识一个,那么这一个女的呢,由于怕黑或其他什么原因吧,就把我们的女主角也拉出来了。如果她不拉出来一个,那么,就没这个故事,这个小说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夜晚黑得深沉,天空很远,星星零零散散地发出透明亮丽的清辉,月亮静静地站在天之一角,默默地注视着大地。看不见的云儿时而掠过月亮,使她忽明忽暗,忽朦胧忽清晰。那景象就好像月儿害羞了,扯着一块云纱遮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老是盯着她看,她才害羞的。

月亮啊月亮,你和我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暗喜吧。

那晚,田木,小宝,杨八,我,都有一种猎奇的激动和暗含希望的甜蜜。

田木接二连三地打电话联系。我们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软绵绵的女声,不觉心痒痒。那声音好甜啊,好让人醉啊。我们都想早点见到她们啊。

田木为了能给小宝和我一个“先睹为快”的机会,决定让我们先去接她们过来。我们欣然前往了。他们则先去田木爸上班的电管站洗澡了。

不一会,我和小宝就到了。走近了,能看到她们了。我却先不忍对她们看。我怕我的美梦早早地破碎了。我想慢慢地看。

小宝已和一个头发染成浅黄的姑娘谈起来了。我一看这女的,就不怎么爽。身材不是丰满,而是有点粗鲁。短发,白色紧身裤,勒得臀部那里圆得像两个篮球。个头中等,抹了口红,长得又不好看。我看了她几眼,就觉得两个字:俗气。

那被她拉出来的那位姑娘此时正站在我们的不远处,背朝着我们,像要走开的样子。那背影让人有点心碎,真是楚楚可怜的身影。

就从背影看去,她穿一双白凉鞋,白裙子,上身是一件绿纱般的轻盈艳丽的衬衫。不算很长的秀发散在身上,真让我有一种去摸的冲动。在一杆高高的橘黄色路灯的映照下,她就像一个童话,一个梦。

我能从她的形体感觉她肉身的光滑,弹性,能从她皮肤的色泽想象她面容的动人。

那时,我心醉了。我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很久没见女色了,这样才只看见人家姑娘一个背影,我就竭力地把我全部的情感倾注到她身上想象她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子。我还不知是不是我的爱太饥渴了,太贫乏了,才会这么一厢情愿地认定她就是我的梦中情人。是不是我要在她身上寄托一下我的感情?

当时,尽管我也想到了这些,但我却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相信一见钟情,露水之情,更为重要的是,我期待云雨之欢。

我猜想她比我小两至三岁。她真还是一个姑娘。 她背对着我们,只顾自己脚步轻盈地在路上独步。我从她的身影,步态,那灵动秀气的婀娜转身,看到了一个天上仙子的倩影。

对,这姑娘就是我们的女主角。她将和小宝发生一段故事。我是旁观者又是记录者,是参与者又是最后的公证人。我洞悉这一切,但在当时却只能作一个小小的配角。这是我的无奈又是我的幸运。

刹那间,我心一颤,真美啊。我越看越有滋味。她是那样的水灵秀气,又不乏一种风情风韵。

面对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又在这样晚风怡人的仲夏之夜,你叫我如何不动心?那时我还没看过纳博科夫的《洛丽塔》,现在知道了,这或许是我的一种洛丽塔情节吧。通俗一点讲,也就是老牛爱吃嫩草。

小宝看上去很老道地和她们攀谈着。我始终没讲什么话。如果她们看着我,我就善意地笑笑以作回答。

那天我穿着随便,没想以外在的华丽吸引人家姑娘。这也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我早过了那种重外表喷香水的年纪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我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那玲儿虽然身材玲珑娇小,但见她谈吐举止我就几乎可以断定她绝非我的意中人了。总之,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并不太解风情的女孩儿。如果她高兴和小宝打成一片的话,那她就是不识货的了。真正的男人是我而不是什么小宝。或许,对玲儿来说,她要的并不是什么男人,而只是暂时能给她带来欢乐的人。你无法去责备一个不懂事的姑娘在男女之事上的愚蠢和浅薄。

此外,从小宝风趣的带有演讲性质的夸夸其谈上可以看出,他只是在"玩玩''。玩人家小姑娘的感情以自娱。此时,小宝更象一个花花公子了。他的表演欲十分强烈,在她们姑娘面前表现得夸张无比。就仿佛天下就老子第一了。

我看着这一切,不能说是看不惯了,而是我太习惯他的这种习气和作风了。我之所以能和他玩到现在,有时是并不用心玩的,如果用心了,就很难再玩下去了。我们差异太多了。他又十分要强爱面子,其实,这是他软弱的表现罢了。

不说这么多了,因为在这个故事里,我不是主角,我要适时隐退,我只是起一个牵头连贯的作用。如果没有我,这故事还讲到现在吗?

我只是一个幕后操纵绳线演皮影戏的那个家伙。

玲儿望着远方,风吹着她的裙裾轻盈地浮动着,眼眸如水,似有无限的深情。

就在那时,我趁小宝看不见的时候,用手握住了玲儿的手臂,我多么想深深地就这么握住,永不放开。我对她说:“去玩玩吧。”仿佛我只会说这么一句了。想不到我的临场发挥这么差。她看着我,仿佛看不懂我的神情,听不懂我的意思。她的手腕滑腻如酥,我全身通了电一样的激颤。她也没叫我把手放开。小宝看见了我握了玲儿的手腕,仿佛并不太在意。只是接着劝说:“去玩吧。”

我握住的手松开了。我不松也并不能怎么样。我清楚自己是决不会爱上她的,我的举动只表明了我兽性的冲动罢了。我也并不想和她有什么结果。不过,让我“玩玩”的话,我还是会的。若果真让我“玩玩”了,我真会玩玩吗?也说不定。我是不会伤害人家姑娘的,我很善良的。这又说明了我的矛盾。

当时,我只能以一种无所谓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就算,小宝弄到了又能怎样呢?在小宝,这肯定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了。在小宝看来,成叶,你失败了,在女人方面你不如我的。果真是这样的吗?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

而我作为这个故事的讲述者,在讨论时难免要啰嗦的,或许,这也是写作者的一种本性吧,借在纸上的这种婆婆妈妈的叙述来表达一些不满,宣泄一些情绪。这是所有写作者的一种软弱。就像我,当时敌不过小宝的魅力(姑且先这样说),现在在纸上秋后算帐了。当事人或许早已忘记,而作为敏感的写作者却久久不能忘怀。这又是不是所有写作者的一种卑鄙?

“那你问一下苏琴吧。”玲儿有点松动了。

“还要问她啊,她肯定去啊,就看你了啊,你只要说一声去就ok了啊。”

玲儿走向那个叫苏琴的黄头发了。低语商量了下,终于同意了。

然后,我们就等“回头的”。

不久,就来了一辆。

我们就上车了。到了电管站,又把田木杨八他们也叫上了。六个人挤在车里,怎样配置座位成了问题。很快,就决定了下来。玲儿坐在苏琴的腿上坐在后面,田木坐杨八腿上坐在后面,我也坐在了后面,小宝一个人坐在了前面。

田木,杨八两人刚洗完了澡,身上一股肥皂洗发液的清香。在车迅速开动所带来的疾风迅流里,香味更加激荡和猛烈。两人头发油光闪亮的,都梳出了一定诡异奇特的发型。

六个人忍不住兴奋,不禁大吼了起来。就好像这车是自己开出去兜风的。此时,团结显出了它强大的力量。我们心全绑在一起,就是去唱歌!去潇洒!

车里,田木和黄头发交谈了起来。田木问黄头发怎么少了一个女生,黄头发就说人家有事来不了了。还说,不是叫了玲儿了嘛,人家可是真的漂亮啊。田木看看玲儿,我们都看向玲儿,玲儿笑了,我们也笑了。在我们这一群人中,玲儿受到了公主般的礼遇。

我们又商量了下去哪里唱歌。最后,田木拍板说去“天上人间”。

不一会儿,车在“天上人间”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下了车,只见“天上人间”上还有三个蛇形闪亮的大字:“夜总会”。

经过一阵交涉后,我们在一叫水仙厅的包间里坐下了。

女服务员接连地送进来果盘,小吃,茶水,又打开了空调,最后把门带上了。

我们就先随意地散坐下了。

小宝招呼大家吃,又拿些水果给玲儿,黄头发。

田木在调音乐节目,试弄着花筒。

玲儿和黄头发坐着不动。都两手抱肩。

音乐响起来了,田木唱起了刘德华的“冰雨”,唱得深情感人,余音缭缭。

大家这才活动开了。男士们纷纷点起了烟。不一刻,室里烟雾弥漫。玲儿和黄头发还是不怎么动。

小宝又拿怪味豆,瓜子,爆米花给玲儿吃,可玲儿还是不吃,仿佛对这一切不感兴趣。她只是坐着。看看电视里的画面听我们唱着歌。

杨八歌罢一曲,就把花筒拿给了玲儿,叫她唱。玲儿接过了花筒,可是不唱。杨八又用牙签插一片西瓜给玲儿吃,并想就势坐到玲儿身边。可是被小宝弄得退回来了。小宝叫杨八“你去唱歌吧,这里我来负责”。

杨八就坐着不住地吸烟了。神情有一种无可奈何的不满。由于钱是小宝付的,杨八就也只好这样了。杨八看着小宝和玲儿挨坐的很近,又有说有笑,或低额暗语,或暗送秋波,就觉得那是在调情。但看着自己的魅力好像不敌小宝的风流,就只好认输了。虽说开始的时候,四个人说好了的凭各自的本事去“钓”,谁“钓”到就是谁的。但这看来显然是不公平的。总共才两个女的,我们四个男的,怎么分啊。而且,小宝他妈的仗着自己钱多,我身上又没什么钱,这不是明显的霸占嘛!况且这玲儿也蛮漂亮的!真他妈的便宜小宝了!

田木唱歌最多,好像对身后的一切并不在意。

我唱了几首歌,就不高兴唱了,吃了些菠萝,西瓜,潮了潮口,就起身了。我拉开了窗帘,窗外零零星星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天地更加辽阔深远。我偶一抬头,又看见了那黄澄澄的月亮了。我对月亮看了会儿,似有归去之意无心再这么风流下去了。

室里不久即现出了一片狼藉的迹象。茶几上酒水散落得一块一块的。烟灰纷飞,一地烟头。音乐还在强烈地震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歌词里爱啊痛啊伤啊充斥着天地。

有一刻,室里突然安静了。没有人再唱歌了。只有电视屏幕亮着不动。

烟在上升盘绕。人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或许,一切都有了安排了。

出来的时候,我们似都很疲惫了。杨八一句话也不说。明显地,有了分歧了。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一个名叫玲儿的女子。

在猎取女人方面,杨八是彻底的惨败了。

我们走着走着,看着大家都不说话,小宝就搭着玲儿的肩膀走开了。

越走,小宝他们就越掉在了我们身后了。我们渐渐地就只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别看了吧。管他们呢,他们一定要去开房的啊。就让他们快活快活吧。杨八,你说呢?”田木问杨八。

杨八一脸的不高兴,心想这么好吃的果子就被小宝他妈的吃了,他娘的不就有几个钱吗?

杨八极不情愿地说:“是啊,反正我没希望了。管他们呢。”

“那好吧,我们就走回家睡觉吧。我睡我爸的电管站里,成叶,你睡那儿吗?”

我想回家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就也和他们一起睡吧。就说:“好啊”。

黄头发还在和我们一起走着。夜也很深了。车不多了。我们就先走着再等便车了。田木就说了:“我们就走着回家吧。怕的走到家也天亮了。哈哈哈……杨八,成叶,你们高兴啊?”

“走就走啊,反正没事了啊!”杨八有点风趣地自嘲道。

“走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好长时间不走夜路了,也是一个经历啊。”我道。

“你们走的动,我可走不动啊,我睡哪儿啊……”黄头发又撒娇道。

哈哈。田木,杨八和我都笑了起来。

我就搞笑道:“你也和我们睡电管站里啊。”

“嘁,那么挤,我去还好睡了啊。”

“好睡啊,你去了就知道了。”田木道。

我们就这样在夜色里贴着路边走着。偶尔走过一些亮着灯的厂房,里面传来阵阵的铁锤敲打声,钢钻压轧声。撞击的金属声听来很沉重很燥人。风也好像小了些了,不时身上觉得一股闷热。

行走在有点窒息的墨色里,我像一头困兽。我扯不开困着我的如轻纱般的欲望。

我走着走着有些百无聊赖了。穿着凉鞋的脚有些生涩僵硬,沾上了朦朦的尘土。

杨八这时走着靠近了田木了。和田木说了些什么。田木简短地暗笑着,杨八也笑着。不一会儿,田木就叫黄头发也靠近了他们走。他们三人就挨的很近。田木和黄头发说了些什么,接着是无声,接着又说了些什么。然后,杨八和黄头发走开了。越走离的我们越远。也就像小宝和玲儿一样落在了我们的身后,只能看到他们的声影了。

田木就来和我说了,鬼笑道:“杨八也忍不住了就要弄人家苏琴了,就来跟我说了,我就和人家苏琴说了,人家答应了和杨八玩玩。我又跟杨八说,说还看你自己的表现啊,人家答应了啊。”

“都不是好佬啊。野兽,小野兽啊。”

“成叶,苏琴给你弄你弄不弄啊。”

“我不弄。那女的太粗鲁了啊。呕心啊。弄的话不呕下来啊。”

“哈哈。是的啊。杨八不问这些啊。只要有个洞戳戳啊。”

“哈哈。是的。是的。我就想到了他一定熬不住的啊。这厮怕的看小宝有的弄了眼红了,心里不甘啊。”

“呵呵,那委屈了你了啊,这么晚了耗了这么长了时间了,没有女的搞啊。下次吧,下次我叫些人出来,补一下兄弟你啊。”

“我没事啊。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这样说着,杨八走上来了。笑嘻嘻的,显然是搞定了。告诉我们说,他也要去开房了,就不和我们回去睡觉了,就在戴南哪个旅社开房了,还说对不住我们了,让我们苦了。

我们都说,没事啊,兄弟之间还说这些话,我们不是小宝啊,碰到这些事,让想上的人上啊,让急需的人上啊。

杨八说着就又对小宝骂开了,这婊子养的不是人啊,人家玲儿还是个姑娘啊。又对我们的这种大义差点感动的闪出了泪光,眼神里又有一种急不可待要离去的神情。

我们就对他说,恩啊,你快去开房吧。杨八就消失不见了。

就在田木和我睡的模模糊糊的时候,杨八闯进来了。门开了也带进来了淡白淡白的一片阳光。天好像是清晨了。能听见外面鸟儿欢快的叽叽喳喳声。房间里徒然一阵热。

田木和我都睁开了难开的眼睛。我觉着是五六点的样子了。杨八身子好像都僵硬了。窗帘上有一种透明发热的光。我见杨八一脸疲惫憔悴的样子,心想昨晚杨八一定折腾的山崩地裂吧。我就无心再看,倒头又去睡了。

杨八刚想睡到田木的床上,田木就嚷道:“去把门关下,空调开着了啊。你妈的这会儿来干嘛啊。我们还要睡觉啊。”

门关了,房间里好像凉下来了。

杨八然后就和田木睡一头了,迫不及待地要讲他昨晚的故事。经他几番折腾,我才有点清醒了。

“喂,喂,这会儿先别忙睡啊,先听我说说啊……”

不久,我就闻见了烟味。田木和杨八都点起了烟抽起来了。杨八已在向田木诉说着昨夜的风流。

见我头也抬了起来,杨八就扔给我一枝烟,叫我也听着。

他说:“我只搞了一次,就不高兴弄了!她太恶心了!身上的肥肉啊——我看着都作呕……”

他说:“没的感觉啊。二小都硬不起来!那一火还是我在她后面干的!她脸太难看了。脸上满是斑。到了天有点亮的时候了,我就说,我走拉!去他们电管站睡觉。她说她也要跟着来,我没肯,我说你去干什么啊……”

昨晚给杨八带来的感受太强烈了,显然是一言难尽的。总之,现在留给他的只有追悔和不满。

然后就渐渐平静了,我们都太累了。就又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是大白。田木就开他爸的摩托车带我们回了家。说了声再见,我就回家了。杨八还在田木家“过过”。

就在我写完上段去吃晚饭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已坐在宿舍里看电视了。就在看到F1赛车新闻报道时,小宝打来了电话。

他高考刚结束了。

就在我开始写这小说的时候,他好像也打电话来的。说要上南京找我玩。我说好啊你快来啊。

但当时我开始写的时候,他打电话这一事丝毫没影响我的写作。此时的他和以前的他仿佛是两个世纪里的人,生活中的他和我写在小说里的他就像天和地那样的遥远。

我怀疑还小宝还记不记得玲儿了。记得是肯定会的,那是在他想玩女人的时候吧。但不记得才是正常的。

他们的这段往事已如一张黑白照片了,已是一段落满了灰尘的记忆了。再想提起,灰尘是要呛人的。

而当初这段往事中的一个小人物,现在却在书写这段往事,他打捞起这段水淋淋的往事,就像钓出了一条鳞光闪闪的大鱼。

他想从这里再发现些什么,他当然是对那段往事难以忘怀。

而此时即将接下去的时光无疑又会是故事里那个漫长凉爽和躁热的夏季的翻版了。因为马上又到暑假了。

又会是暑假了。上次是我高考结束了。这次是他高考结束了。现在我在南京,他在兴化。不远的日子里,我们又会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相遇。

到时可能又会站到那唯一有点公园意味的地方,见面,谈心。又会一起去唐刘找小姐,可能还会再次带上杨八。又会一起和田木玩,玩女人,赌博,打球,喝酒,抽烟。可能又会去找那个叫玲儿的姑娘。或者是去找另一个玲儿。玲儿现在好像是初三了吧。她们马上也要放暑假了吧。当然,她还是会要补课的,还是要穿白凉鞋,白裙,轻盈绿纱般艳丽衬衫的。她还是会住在那依傍公路的她奶奶家里。她还是会晚上不堪寂寞出来乘凉。她还是会出来吹晚风,让凉爽的风浮动秀发,那都像男人手的抚摩啊!还是会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月牙儿。还是会听到公路两边高大的杨树在大风中发出的飒飒声。还是会春心萌动。还是会一个人偶尔情不自禁地摸自己香梨一般的乳房。最终,又会在桥上见到两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当然,这两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又会带她去唱歌,然后,一个男人又会要她和他去开房睡觉。早上,白白的阳光又会照在她白白的身上。枕头上的秀发依旧会凌乱。但可能是不会再有鲜血一般的梅花了。

其实,当初小宝和玲儿的这段往事还没有结束。当然,他和玲儿的事,我不会巨细皆知的。但就我所知道的,我还没完全写下来。在写到那夜他们去开房之后,第二天早上,我回家了。然后,我就搁笔了。去吃晚饭了。这当中,我当然在思索怎么再把我知道的他们之间的事写下来。他们接下去的事,我当然还是在场的。真该死!我不知道上帝非要我当时还在场干什么。我第一次在他们的场时,我就是倒霉的了。那就是我阴差阳错地把这事写了下来。断断续续地写了两天了,接着是星期六,星期天,我耐不住寂寞,就去一哥们那玩了,喝酒了,醉了。今天,我又要来写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写完。我就仿佛西方神话人物西西弗斯那样天天在推着石头一样的字写到纸上,删改添加就像石头上山下山那样的必然。我这是写了为什么?西西弗斯一遍又一遍地推着总是往下掉的石头上山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就是人生?真他妈荒唐!

我迟迟还没把他们的故事写完,乃在于它的难写。如果再照实地写,那么,可能写下来比上面还长。我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冗长啰嗦。听说结尾要象豹尾一样简短有力,或者要出人不意,或者要总结升华。总之,结尾就应该象女人的回眸一笑,要让人消魂,让人难忘。而这样的功力是一个大师才能做到的,我才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啊!怎么去写这样的结尾,怎么去和大师比肩?

但不论怎样,结尾总要写完。这不是《红楼梦》或者是《美国》等一些未竟之作,其没有结尾是必然的。有些东西非要有结尾干嘛?这不是做作吗?!

可我的小说不同啊。这算什么啊,游戏之作而已。所以它要有结尾。我说,要有结尾,于是就有了结尾。这既是应该的,也是对我写作的一次历练。

关于小宝和玲儿接下去的事,我脑中印象最深的场景是在一个小旅社的房间里。

一张床,白床单,白被子,白墙壁,一台黑色彩电,地上靠床头的一个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塑料纸篓,纸篓里有一些凝重的白色的卫生纸。

当然,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睡在床上盖着被子的玲儿。她正好侧对我睡着,头发散乱,眼圈红肿,慵懒无力。

她就像一只猫那样绵软。

然后,小宝就叫玲儿起床走人了。玲儿眼睁了看着我,我感觉我在她眼里就像一台电视那样。而她并不在意我的在场,该怎样表现就怎样的表现。

小宝去付房钱的时候,我就退出了房间,不愿久留在那里。那残破的景象,诡异的味道,我一踏进房间里就强烈地感受到了。我不愿多看,多看是一种残忍。

当玲儿站在9点钟左右的街上时,她立刻就显出了一种不适和眩昏。她脸颊更涩红,呼吸更短促。灼烈的阳光激得她睁不开眼。

没多久,小宝就叫玲儿路上小心,打的让她走了。

那天还是小宝打电话叫我出来玩的。他神秘地说有好事等着我,我就飞奔着和他见面了。那是和小宝戴南之别后的再次见面。又有了一段时间不见了,见了面又是新奇无比。他说有好几个姑娘在新丰等着我们。我心花怒放了。我们重又踏上了风流猎艳的旅程。他还说上次在戴南让我苦了,这次去要让我补一下。我说那算什么啊,没事。

我当然没问那晚他们的床单上有没有鲜血梅花。尽管我很想知道玲儿那晚是不是处女。我只有摆出对他那晚的风流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减低他此事上的威风。当时,包括现在,我还是相信玲儿那晚是处女的。在桥上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多么的清涩,多么的含苞欲放啊。小宝在这方面也是只字未提,不知是什么原因。玲儿那晚是不是处女也就成了一个永恒的谜了。当然,你若真想知道,你现在是可以打电话厚着脸皮问小宝的,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就让它是一个永远的谜吧。

关于小宝和玲儿的事,我想我是写完了。

但,接下去却有一段我和玲儿的插曲。

还是在那个漫长的夏季,我和玲儿在兴化一别后不久,有一天,我在路上和我一哥们闲逛,在荻垛中学对面的广润发超市门口,我见着了一个像玲儿的女孩儿,乘着我哥们在场,我就壮着胆子喊了她的名字,没想到这女孩儿回过了头,对着我们看,还真是玲儿!她骑着一辆赛车,身子伏在上面。她身边还有好多她这样的学生。我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学校里补课的吧。她好像也认出了我,就骑着车来到我们跟前,问:“是谁喊我的名字的?”我就和她笑笑,问她:“你认得我吧?玲儿……”“哈。认得啊,你是成叶。哈,怎么了,谁喊我的?你?”我忙说不是我啊,是我这个哥们喊的。她又问我:“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说:“我告诉的啊。”她哈哈的笑了。

她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阳光,那样的有活力,并不曾因过去的那些事变得阴沉变得多虑。然后,她神秘地说:“不能在这里久待了,被我们老师撞见了不好,要谈就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吧。”我简直是欣喜,是兴奋了!她真率性纯真啊!她真大胆奔放啊!

她把我逼到了一面墙上,问:“你喊我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啊……没事。”

“没事你喊我干什么啊。你有病啊。”

“我没病啊。”

“你没事喊我就是有病。”

“好。好。我有病。行了吧。”

“这才像话。你喊我一定有什么事吧?”

“我说过了我没事。”

她就将要碰到我了,身体还在往我身上靠。我被她逼得倒像一个小姑娘了,而她则是那个晚上的小宝了。

“你不会吧。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不敢说啊……”

“我真没事。你快走吧,被你老师看到了不好。”

“我没事,那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好的……不送……拜拜……”

她就骑上车走了。隐没进了校园里的学生流中。

我那哥们后来还问我:“你不会真没事吧。”

“我没事。”

“你不想弄吧。”

“是。我——不——想——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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