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捉影

2011-08-15 00:42荩筱
飞天 2011年19期

荩筱 风

捕风捉影

荩筱 风

夏衣这个名字是很美丽的。

谈恋爱时,罗纬戏称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呀。他说夏衣多漂亮,绫罗绸缎的底子,彩虹般绚丽的色彩,修长飘逸的气质,你一样都没有。

夏衣才不会因为他的打击而一蹶不振,从小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说,可笑,难道只有漂亮的女人才能叫漂亮的名字吗?这世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了。我姓夏,我爸妈希望我一辈子衣食无忧难道错了?

夏衣头脑敏捷口才奇佳。至于外表,那不过是一个人活在世上区别于别人的符号,她才不在乎呢。她为什么要雷同那些个大眼睛樱桃唇的女人们呢?漂亮的女人都是相似的,不漂亮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同,就算丑,她也丑得独特。为什么要生气?哲学家说过,生气等于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更何况就算她不漂亮,但她找了一个顾家、各方面都不错的丈夫,生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还要怎么样?因为这些成功,夏衣被自得自满包围着活到了40多岁。

应该说最初的惶惑来自女儿考上大学离开她的时候。女儿上了火车的那一霎那,她失重了,头晕目眩,她伸手去扶丈夫的肩,却感觉陌生。恍惚中看着火车缓缓出站,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对罗纬说,这么早咱们就要相依为命了吗?

罗纬爽朗地呵呵笑着,说怎么了?心被带走了,不是还有我吗?

你可不许背叛我!夏衣严辞正告。

那可说不准。再过几年我都50了,一辈子就这样过呀?罗纬依然笑着。

夏衣不知道罗纬说这些话时,是已经出了轨还是才准备出轨。

平心而论,罗纬不是那种很吸引女人的男人。他不过就是憨厚、老实,大学毕业20多年,一直老牛般给国家默默奉献着,后来单位领导也看不下去了,便提了他一个正县,但这个正县却也是含金量不高的,没有多少女人会冲着他的官位向他展现灿烂笑容。所以夏衣不担心。

但是,三室一厅的房子因为孩子不在而空旷如荒漠。夏衣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的夏衣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纬。其实,夏衣的初衷并不是想抓住点什么,她不过是想罗纬的八小时之外全部属于她。孩子上学走了,生活猛然失重,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也许,她紧紧跟在罗纬的身后亦步亦趋不过是一种心理补偿吧。

渐渐地她却发现罗纬不对劲,比如,罗纬对他的手机一直是漫不经心、不当一回事的,随手扔到哪就是哪,有时电话来了,还会让夏衣接,说反正单位上的那些破事,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人。可是——他机不离手了,过一会看看屏幕,似乎在等待。一次夏衣翻他的手机短信,被他看见了,劈手夺过,还斥责她不道德。夏衣讪讪地缩手,说查电话号码呢。他冷笑,细细的眼睛都瞪大了,说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呀。我够好的了,碰上那些胡作非为的,你又能怎么样?

再比如,他开始聊QQ。罗纬不是那种新潮的人,他的QQ还是夏衣帮他申请的,开始是为了在空间里种菜,帮他种了给自己偷,为了增长经验,也种草除虫的。一年多后,玩得厌了,也就不太上罗纬的QQ了。可一天晚上无意间晃进书房,看见罗纬QQ聊得是风生水起,对面一个叫鱼儿飞的网友一个劲地朝他乐。

夏衣看了一会,说的也不过是些废话。可罗纬一回头,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勃然大怒,说你干什么呢?我一点私人的空间都没有吗?

夏衣反唇相讥,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什么都没干怕什么?

和你说不清!罗纬气忿忿地关了QQ出门了。后来夏衣上他的QQ,密码倒是没变,但聊天记录是删得一点也不剩。肯定有高人指点,要不迟钝的罗纬决想不到消尸灭迹。之后,夏衣看罗纬每一个女网友的资料,可那些虚幻的名字背后到底藏匿着哪一张妖精脸,她却是不得而知。——当然,这些工作都是背着罗纬做的。

夏衣心生疑窦,但是她没有任何证据,闹出来,最多判罗纬一个疑罪从无,亦即秦桧给岳飞定的罪:莫虚有。

夏衣不准备打无把握之仗,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机会总是青睐那些勤奋努力的人。

夏衣终于抓住了罗纬的狐狸尾巴,在她一方面固然可以说是胜利,但这胜利对她又价值几何呢?也许不知道她还更快乐呢,但这种探秘的事对人的好奇心永远是一种诱惑。夏衣欲罢不能。

春三月,很好的季节。夏衣申请了多少次,罗纬才答应她出门自驾游,车是几年前就买了的,不贵,十几万。作为贤妻、作为良母,夏衣颇自豪。如果不是她一心扑在家里,哪会有孩子的金榜题名,又哪会有罗纬的一帆风顺?就比如这买车吧,不过是罗纬无意间说单位好多人都有车了,她就咬紧牙鼓动说咱们也买。当时钱不够,还和自己妹妹借了几万。

那个周末阳光灿烂,春色撩人。罗纬出门时还说人少了没意思,再叫两个朋友,打个牌也好。夏衣坚决不让叫人,说我就是要享受两人世界。夏衣也觉着40多的人了,说这样的话有点矫情,但丈夫也不是外人,偶尔撒个娇也不算什么。但罗纬低了头没理,似乎夏衣的行为让他蒙了羞。

他们去了一个草儿青青,星星点点小黄花遍野的自然风景区。夏衣带了许多吃食,一切都似乎那么美好,只是罗纬话少,多数时间都是夏衣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罗纬抬头望山、低头望地,脸上总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夏衣说多好呀,窝在家里哪能领略到这么好的风景。咱们下周还出门。

罗纬不吭气,问急了,便说,再说吧,说不定下周单位有事。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偏又赶上堵车。长龙般的车流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因为开车的时候不便接电话,所以罗纬的手机是夏衣拿着的。堵了两个小时后,车一辆挨着一辆终于缓缓移动。夏衣手里罗纬的手机屏开始闪,显示有信息。夏衣说信息,因为车距小,罗纬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地转着方向盘,说你看吧。

夏衣打开信息,说岳群问你怎么还没回来?

你回一个,说堵车,再过一会就进城了。

夏衣按罗纬说的回了过去,随即短信又来了,说小心开车,不方便就别回了。

晚上躺在床上,夏衣久久不能入眠。按理说岳群应该是个男人,但男人说话怎么会那么柔情蜜意?还有,他们不过是去了一趟百八十公里的近郊,叫岳群的人何至于那么关心,还让他开车小心?

罗纬和这个叫岳群的肯定有问题。夏衣很后悔当时没记下那个电话。

过了几天,趁罗纬去卫生间,夏衣从罗纬的手机里寻找那个叫岳群的,她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遍寻无着。奇了怪了!正沉吟间,罗纬出来了,见她拿着手机发呆,一把夺过来,说你有病呀。干什么呢?

岳群是谁?夏衣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你管那么多干啥?罗纬很淡定。

手机里怎么没他的号?还是忍不住,夏衣的泪水长流。她半辈子的心血全给了他们,他竟以此回报!

你说你这个人素质怎么这么低,还读过大学呢!翻看别人的手机是侵犯隐私,要坐牢的,你懂不懂?罗纬没一点慌乱,话说得有条不紊。

岳群是谁?男的女的?怎么那么关心你?手机里为什么没他的号了?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夏衣肝肠寸断,一连串的质问仍严丝合缝,水泼不进。

罗纬说我要去上班,回来再说好不好?

不行,今天不说清楚不许出门!夏衣抢到门前,挡住了罗纬的去路,大义凛然的样子像极了用身体堵枪眼的英雄人物。

罗纬想了想,摔下车钥匙,坐下,给办公室打电话,说家里来人了,可能要晚一会到,如果有事他来了再处理。

然后一脸诚恳: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个人是谁?

是高中一女同学。上次同学聚会见的,偶尔发个短信。你还满意吧!

哪个女同学?我怎么不知道?夏衣如释重负,觉得这个解释还算合情合理,但不想这么快就交械,便负隅顽抗。

你还什么都要知道呀。好,哪天了我叫她过来吃个饭,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农村基层各个地区的农机推广受经济发展、地理位置等多方面的影响,部分乡镇尽管设置了农机站,但是却不能完备健全的现代化办公设置,也不能良好的进行农机推广工作。在部分地理位置较为偏远、交通条件不好的乡镇,连固定的办公场所也没有,进行农机推广的工作人员也不具备相应的专业知识,加之人员年龄老化严重这些都对农机推广业务工作的开展产生阻力,导致农机普查、购置补贴等工作很难及时、顺利的开展。

可是——既然是高中的女同学,你为什么要那么鬼鬼祟祟?她真叫岳群?

真叫呀。谁和你说岳群只能是男的?

她的电话呢?你为什么要删?夏衣使出了杀手锏。

不是害怕你生气吗?罗纬假心假意地双手抚着夏衣的肩,说老婆,别疑神疑鬼了。我不会做什么坏事的。现在我去上班好不好?

肯定有猫腻,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直觉告诉夏衣不能放罗纬走,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榨出他的肝胆来。但除了哭,除了说她这些年的辛苦烦他之外,她又能有什么办法?离婚的话在年轻时常说,但这几年她轻易不再拿这话当武器了,如果男人顺水推舟,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你去,可手机短信不能删,回来我要检查。夏衣放了一马。

过分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为什么要钻牛角呢?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谁没个正常的交往?你是不是更年期了?哪天让你妹妹陪你去看看。

夏衣又哭了好久,哭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像水蜜桃一般。她感觉天色无光,似乎罗纬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她从来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依赖一个男人。——也许真是病了。

罗纬说单位让去省委党校学习,时间比较长,要50天。管得比较严,中间也不可能回来。

夏衣听了闷闷不乐。如果在以前,他走也就走了,她上上班,晚上和朋友一起玩个牌,说说话时间也就过去了,可他们之间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罗纬又一个交待都没有,他这一走,不就是风筝断了线吗?如果他外面真有人,还不是遂了他们的意?

然而他打着单位的旗号,她只能沉默。

她帮他收拾东西,无语。最后说出门照顾好自己。

罗纬有些诧异,说老婆,不像你了。放心,我会好好的。

过了些平静的日子。隔了上千公里,山高皇帝远,夏衣也没有透视眼,罗纬做什么她也看不见。眼不见心就不烦了。她给他打电话,次数多了,有时候不接;发短信,也不回,质问起来,理直气壮说上课呢。夏衣有些灰心,想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反正那个女同学也没在他身边。她们一样在忍受寂寞。

百无聊赖中,夏衣大学时的闺蜜打电话,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单位要去苏杭一带考察兼旅游,如果能请下假,就一起成行吧。夏衣有点心动,以前光顾家了,祖国的大好河山见得太少,如今有闲,钱虽不多,看看景也够了。便打电话和罗纬商议,罗纬想都没想,就说去呀。那些地方我都去过了不可能再陪你去,这机会多好。多拿点钱,想买什么就买,别亏待自己。说得夏衣挺感动的,忙告诉闺蜜。闺蜜羡慕之余,把自己的老公好一顿臭骂。然后替夏衣办妥了所有手续,说两天后就出发。

夏衣告诉罗纬几号的票。罗纬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那我能赶回来送你了,单位有事,可能要呆一周。

夏衣的心沉到了井底。她说你怎么不早说?你要回来我就不去了。那会儿夏衣还没想到其他,只是觉着罗纬回来了她不在,吃饭什么的都不方便。

你要不想去了也行呀,票能退掉吗?

可是返程票都买好了。不去要损失1000多块钱呢。夏衣有些为难。

那你就去吧。回来了我送你。电话里罗纬破天荒地在吹口哨,尽管不成腔调,很难听。

在南方的几天,夏衣神情恍惚,总胡思乱想,她不知道罗纬使了这么个调虎离山计有什么企图?她走了,他在。如果那个女的来了,他们能干什么?

还有,那个女人是谁?年龄多大?漂亮吗?风情吗?——这么久按兵不动,应该不是年轻的女孩儿,那女人应该也有家,对夏衣的婚姻没有企图。要不然,她在明,夏衣在暗,要发起战争很容易。

如此,就任由他们去?不——在南方的夜晚里,潮湿的空气包裹着她,她夜不成寐,想象着罗纬和那个女人缠绕在一起的图像,痛苦得心都抽搐了。她极想快快回去,看看她苦心经营的家有没有被别的女人侵占。返程票却是早就买好了的,她身边还有一堆人,别无选择。

电话里罗纬的声音平淡如昔,一点都没有干了坏事的忐忑。夏衣不知道自己是神经过敏还是男人善于伪装。罗纬甚至劝她退了票再多玩几天,说难得出门。她说没钱。也不顾电话是漫游,罗纬给她讲起了大道理,说挣钱的目的就是花,如果不花,钱就是一堆废纸。让她见着喜欢的东西就买。还开玩笑,说咱们生的是姑娘,又不用替她买房,最多陪嫁些电器,几万就是一车了。说得夏衣忍不住地笑,笑完心里一紧,问你怎么吃饭呢?没饿着吧?

罗纬哈哈笑,说庸人自扰呀,现在哪会有人饿着。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夏衣还是不为所动。她说过两天她就回来了,让他把家里收拾好,别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夏衣觉得自己含沙射影得很有水平。

罗纬依然笑,装着没听懂她的画外音,说你知道我管不好家的,老家来人了,有两个孩子,山大王一般,家里是乱成一锅粥了。他等老婆回来收拾呢。

夏衣一听倒放心了,有外人,他不至于乱来吧。

家里一切正常,罗纬也中规中矩,她初到的那个晚上,他例行公事对她尽了丈夫之责,表现也还差强人意,不像被掏空的样子。家里虽然乱,也没到天宫被闹一样的程度。夏衣仔仔细细地查了床单,还好,没有所谓的爱液;又蹲在卫生间认认真真地想找别的女人的头发,也没有。

是天衣无缝还是她神经过敏?

罗纬早晨去上班,说那边催着让上课呢,他一两天就要走。夏衣还没应声,他就推门而出。

百密一疏,他忘掉了手机。在看到罗纬的手机在沙发上闪亮后,夏衣简直心花怒放,她一点儿也没犹豫,饿虎扑食般一把抓起来。——事到如今,不发现点什么夏衣是不甘心了,罗纬如果不出轨也就对不起她了,她要抓住他,撕下他的面皮,却根本没想撕下之后她该怎么办。

她先是查短信,遗憾的是竟没一条有点暧昧的。正有点失望呢,手机屏闪了,小君说:小别胜新婚呀。呵呵,夫妻团圆。

小君?岳群?一个人?两个人?君和群是一个偏旁,要是那天抄下电话号码这谜底就能解开了。夏衣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夏衣的心怦怦乱跳,手也抖得不行,回复:老夫老妻,新什么婚?吃醋了?

回信好快:是呀,有点难过。想你。

夏衣扔掉手机,脑壳里轰然燃起了大火。是真的,他们是真的!那么,她该怎么办?离婚?太便宜他们了,不离,又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她晕乎乎地在家乱走,门开了,罗纬进来,说看见我手机了吗?出门忘拿了。又说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夏衣不理他,独自进了卧室躺下,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夏衣给妹妹打电话,说病了,让来一趟。

妹妹是那种性格开朗的女人,不像夏衣隐忍、内向。

夏衣和妹妹开诚布公讲了罗纬,什么群什么君的女人种种。

妹妹却责备她,说你干吗要回那么个短信?如果姐夫和那女的真有啥,他们这会肯定在商量对策。还有,现在社会上什么事没有呀,姐夫和别的女人发个把短信算什么?你非要逼出点事情来。有些事你不知道要比知道幸福得多。你看看,现在怎么办?

是我错了?夏衣糊涂。

就是你错了。妹妹义正辞严。说实话,我姐夫也冤,一直对你忠心耿耿的,一点错也不犯还是男人吗?

你有病呀。夏衣清醒过来,你胳膊肘怎么向外拐?不是妹妹倒像个奸细。

姐,你别生气。我慢慢和你说。这会儿你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闹,短信的内容有点暖昧,拿到法庭上做证据却不够。汉语的最大特征就是语义丰富,怎么解释都行。要想闹,也行,但后果你必须想清楚,鱼死的同时网也会破。你愿意吗?要么不闹,你装傻,装糊涂,隐忍。姐夫回来,你若无其事,他感激你,自然不会做更出格的事。

我忍不下这口气!夏衣声嘶力竭。

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女人呢。妹妹有过失败的婚姻,对男人的了解也透彻许多,她陪着夏衣哭,泪落在夏衣的头发上。如果年轻十岁,我会让你去闹,可这会咱们输不起了。

罗纬回家,像是明白理亏,进门就奔厨房,饭做好了,热气腾腾,端上桌子恭恭敬敬请夏衣坐。夏衣看着心酸,以往哪见过这个男人做饭?进门就开电视,一直到饭好了,叫他,他才一边答应着一边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电视屏。

夏衣吃着罗纬并不可口的饭,说,讲老实话,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没有。你的猜测纯粹子虚乌有!罗纬斩钉截铁。

你看,这样吧,没有更好,若有呢,我也不管你。只要你对这个家好。

你真这样想?罗纬眼睛亮了一亮,又淡下去。说老婆,真没有。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人总要有些正常交往的,你别多心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不想让你明天走,行不行?你回来我就出门了,现在我才回来你又要走。夏衣说。她明白男人的心飞走了,留下他的躯壳也没什么用,但她就是不想让他如愿,不想让那个女人如愿。

那可不行,假马上就到了,管理挺严的,说表现不好要知会单位给处分。

骗我!夏衣点着自己的脑袋,反正明天不让你走,这两天你哪都不能去,你要寸步不离地陪我。

罗纬沉默。

夏衣为他们安排的第一天行程是逛商场。她明明知道罗纬最讨厌进商场,他曾说一进商场,他的头嗡地一声就大了,呼吸也会发生障碍。但她不管,她一个店一个店地试衣服,让他品评,他说好可她偏不要,头扬得高高地从服务小姐的白眼中出门。

几个来回后,罗纬受不了了,他说老婆我喘口气好不好?我在那个椅子上坐会儿,就一小会。

夏衣觉得自己折腾得也有点过,就说那我自己先转,一会过来找你。

一个人转了几分钟,了无趣味。夏衣回来,悄没声息站在一排衣服后看罗纬。

罗纬对着手机奋笔疾书。

不长记性的男人!夏衣为罗纬悲哀。一会都不能忍吗?

夏衣站在罗纬的身后冷冷地看着。他回头,从容镇定,说看上什么好衣服了?

回!夏衣不想和这个男人多说一个字。

可是你什么都没买呢。居然一副好男人模样。

夏衣的心是凉透了。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他和那个女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让她心寒的是他对她的应付。他们的20年抵不过他和那女人的也许几个月。他把他的心给了别人,不管是暂时还是永久。他给夏衣那副魂不守舍的躯壳。——其实男人去找小姐并不可怕,身体放纵了,心还在家;男人精神上的出轨远比身体的出轨严重。虽然表面上区别不大。找小姐纯粹就是寻求身体的愉悦,过程完了男女关系也就结束了;找情人却不仅身体在缠绕,精神也契合一处。纵然身体分开,相互的心还在思念,那种藕断丝连更让人铭心刻骨。

他们凭什么那么无耻!夏衣心泪横流。男人的心她是得不到了,但不管怎么说,这男人的躯体暂时归她所有。我偏不让你们见面,不让你们发短信,我急死你们!

夏衣变了一根菟丝草,分分秒秒缠绕着罗纬。

临走前的夜晚罗纬做梦,喊透不过气,让开窗。

罗纬说老婆我走了。

等等,我送你。夏衣说,马上就好,我去换衣服。

打的就几分钟的路,送什么呀。罗纬拒绝。

不让我送你想让谁送呀?我是你老婆。夏衣话中有话。

罗纬说你真有点不可理喻,要送你就送吧。

出租车上,夏衣坐在前排,没有回头,但她从车前的后视镜里,看见罗纬偷偷摸摸在写短信。也许真让她猜中了,他们约好要在车站见面。她没按常理出牌,非要送,结果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他这是在通报敌情呢。管他!夏衣心里恶狠狠地说,就要让你们不痛快。

但是,回头一想,也许她可以更聪明一点,假装不送,尾随罗纬出门,等他们一个车上一个车下含情脉脉的关键时刻,她出现,那会石破天惊,也许更好看呢。而且,她还可以见到女人的庐山真面目。明争暗斗了许久,她对她真有一种好奇心呢。

时光如水,不可倒流。

罗纬坐的那辆大巴绝尘而去后,夏衣环顾四周:除了停得满满的私家车,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在伸手乞讨,一只破碗里零落着几张毛票和硬币;一个戴红色太阳镜的时髦女人若有所思地盯着树梢的几只麻雀,那些麻雀叽叽喳喳在聒噪着;一帮穿得五颜六色的少男少女们在打打闹闹。

夏衣没有发现她臆想中的目标。她意兴阑珊,想着买点菜了就回家。她空荡荡的无聊的家。

手机却吱吱地像老鼠叫。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就他那么个人,还你争我抢的。还给你,我不要了。

夏衣忙着和自己抄下的小君的号码比对,却风马牛不相及。

夏衣按号码回拨过去,心浮气躁,不知电话通了她该说什么。话筒里却传来一个粗糙的男声,问找谁?她说找用这个手机发短信的人。对方说神经病,这是公用电话。

公用电话能发短信?夏衣讪讪地听着电话中的忙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夏衣把短信转发给罗纬。一会又打电话,说管管你那个女人,都跑我头上拉屎了!

罗纬说我给你妹妹打电话了,让她领你回家吧。你得妄想症了,编出这么多故事。

头晕得很厉害,夏衣扶了一棵树站着,茫然无措。她想起睡不着觉的夜晚里,有时会回忆往事,但想着想着,她就会恍惚起来,觉得发生过的许多事都是虚妄不真实的。难道她这会也在那种似梦非梦的睡眠中?关于罗纬和那个女人种种都是假的?是她臆想出来的?

可是天明明是蓝的,还有白云,还有太阳。

迷迷蒙蒙中,妹妹来了,扶夏衣在路边等车。无意间回头,一个女人在看她,向她调皮地挤着眼睛,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好像在说:我不要了,还给你。

夏衣说,就是那个女人,抓住她!

责任编辑 张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