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学泰斗龚克昌——关于《中国辞赋研究》的随想

2011-11-19 19:01青禾
闽台文化研究 2011年3期
关键词:辞赋泰斗研究

青禾

赋学泰斗龚克昌——关于《中国辞赋研究》的随想

青禾

当下中国,浮躁之风甚嚣尘上,学术界假货流行,“大师”、“泰斗”满街走。但是,龚克昌先生却是货真价实、当之无愧的中国当代赋学泰斗。

龚先生从事辞赋研究半个世纪,创造了一系列第一:建国后第一个运用辩证历史唯物主义致力于辞赋研究;发表第一篇肯定汉赋论文;出版第一部汉赋研究专著;第一个以辞赋研究专家的身份赴美国讲学,讲稿被美国出版;第一个自筹资金主办第一届国际赋学术研讨会,并使之成例,至今已召开八届;成立国际第一个辞赋研究所;国内辞赋界第一位博士生导师,专招辞赋硕士生、博士生……由于这许许多多的第一,众望所归,他当选为中国赋学学会会长,中国赋学研究会会长。他的《中国辞赋研究》和《全汉赋评注》的出版被学术界称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

在中国大陆,龚克昌先生是辞赋研究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不但吃出滋味,吃出一条新路,还吃出一片新天地。

赋作为中国特有的文体,曾经辉煌过,出现过众多名家名著,可是,自明代以后,赋被冷落了500多年,“五·四”之后,对赋的贬远远多于褒。建国后,赋更是被打入冷宫。1958年出版的由北京大学编著的《中国文学史》,是文革前大学中文系的权威教材,它宣判了汉赋的死刑:“汉赋大部分是粉饰现实,对统治者歌功颂德的贵族化、典丽化的宫廷文学作品……内容极其空洞枯燥,虚伪造作,缺乏感情,缺乏现实生活真实的反映。”龚克昌先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吃螃蟹”的。他吃得有点早,只能悄悄地吃。那是在半个世纪前的1962年,那个时候,龚先生还年轻,他是我国首届三年制研究生,师从著名学者陆侃如。他的研究生论文是《汉四大赋家初探》。在那阶级斗争的年代,对那种“对统治者歌功颂德”“内容极其空洞枯燥、虚伪造作”的文学作品进行“初探”,能探出好结果吗?年轻的龚克昌不识时务,胆子也不小。最后的命运只能是“书稿被迫焚毁”。二十年后,龚克昌“重操旧业”,这次有点“动静”,他的赋论可以发表,他的“建国后国内第一部全面、系统、深入研究汉赋的专著”《赋学研究》得以出版。以后,便越发不可收拾了。在他的带领下,“吃”赋这只“大螃蟹”的人越来越多,从中国“吃”到了国际。居然“吃”出商海中的一块生机蓬勃的学术绿洲。而先生,推翻千年相因之谬说,恢复汉赋的本来面目,为一个时代汉赋研究拉开序幕,执当今赋坛之牛耳,功不可没。

龚先生的本职工作是人民教师,他是山东大学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十几年前,由于工作关系,我曾经到山大拜访过他。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者,他的言谈,他的微笑,有一种人格魅力,正如他的同事、山大博导马瑞芳先生所说的,“龚先生无愧于中国辞赋研究第一人。当然,更为可贵的是龚先生的为人,正直,敢于讲话。”

在中国,在我们特定的国情之下,正直不一定敢于讲话,龚先生不但正直而且敢于讲话,而龚先生的“敢”不但是敢于讲真话,还敢于裸露自己讲真话时的犹豫,而不是把自己打扮成一位“英雄”,我想,这正是龚先生的可敬可爱之处。龚克昌在学术领域的一个重要贡献是“汉赋是中国文学自觉时代的起点。”他认为,司马相如是第一个很明确认识到自己是在进行艺术创作的作家。这个观点推翻了传统的“文学自觉时代始于魏文帝曹丕”之说,把中国文学的自觉时代最少提前了三百五十年。这个传统的文学自觉时代始于魏文帝曹丕说是谁说的?鲁迅。鲁迅是伟大的,鲁迅是一座山。要提出与鲁迅相悖的观点,需要勇气。龚克昌在山东“大众讲坛”的讲演中这样讲道:“鲁迅是‘文革’中唯一不受批评的文豪,还享受与毛、林一样的待遇出版语录。对鲁迅提出不同的看法非同一般。所以这段话我写了又划掉,划掉又补上,反复几遍,直到看清样(《文史哲》1981年第1期)才决心写上去。”凡是经历过极左时代、经历过“文革”、经历过改革初期风风雨雨的人,读这段文字都会有所感触。我们在这段文字中,不但看到一个勇敢的龚克昌,还看到一个犹豫的龚克昌,一个活的真实的龚克昌。这个龚克昌不是英雄,胜似英雄。

如今时代变了,学术无禁区。龚克昌学富五车、治学严谨、心得很多,他不必忌讳什么,他可以把自己研究所得,把自己的想法和看法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他说,第一个有功于赋的是汉武帝的叔叔梁孝王,汉赋奠基者是司马相如,如果没有梁孝王也就没有司马相如的成名之作《子虚赋》,他说,汉武帝一登帝位,即迫不及待地用蒲车迎《七发》的作者枚乘。汉武帝十分喜欢《子虚赋》,正是在他的关心下,司马相如才写出了震烁古今、奠定了相如在中国赋史上崇高地位的名篇《天子游猎赋》。他说,汉宣帝是另一位有功于辞赋发展的帝王。他说,汉成帝也是很重视辞赋,身边也拥有一批赋家,四大赋家之一的扬雄,就是根据成帝的要求而写了著名的四大赋。他又说,还可以提一下东汉的灵帝,他建立鸿都门学,学员多至千人,灵帝让他们作赋写字绘画,并按成绩高低,分配他们做朝官或地方官。于是“作者鼎沸”,大家竞相作赋。他还说,当然,汉赋的发展繁荣,除了帝王的重视支持与鼓励提倡外,关键还是繁荣强盛的大汉帝国为辞赋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龚克昌先生说得酣畅淋漓,我读得淋漓酣畅。这种公开地直接地实事求是地为封建帝王评功摆好,对于在“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作历史的真正动力”语境中长大成人的我们这一代人,实在是一副清醒剂,让我耳目一新。我正是从这些坦诚的真话中了解汉赋,认识这位赋学专家,走近这位赋学泰斗的。

在一个炎热的夜晚,龚先生的侄儿把他的三部大作《中国辞赋研究》、《两汉赋评注》和《学者论赋——龚克昌治赋五十周年纪念文集》送到我家。我何以能得到龚先生的惠赠?我沾了一个光,因为我是先生的老乡,又是龚先生学生的同事。龚先生1933年出生于福建省漳州市平和县。老乡对老乡,所以有点“泪汪汪”。从龚先生侄儿那里了解到,先生有一位贤惠能干的妻子,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的两个女儿都学有所成,在海外就业。龚先生侄儿还说,先生闲来也写一点字。写字?我一愣之后,立即悟到是书法,翻开《两汉赋评注》扉画中先生的几幅书法作品,果然不凡,诚如海外方家所评,“如行云流水,如天马行空,颇为人所怜。”堪称学者型书法家。龚先生虽离家乡几十年,却对家乡有深厚的感情。《中国辞赋研究》出版时,平和县委县政府给他发了贺信,说,“平和县委、县政府及家乡五十四万父老乡亲,对此文坛盛事表示热烈的祝贺!对龚先生多年来对家乡教育、文化及社会公益事业的一贯关心表示衷心的感谢!”2001年冬,第五届国际赋学研讨会在漳州师院举行,龚先生出席会议。会后,这位赋学大家挥毫写下《南征赋》。在题记中,先生这样写道:“汉赋中有《东征赋》、《西征赋》《北征赋》,独无《南征赋》,故聊用此题。此赋效苏东坡《赤壁赋》,为文赋。古人讥之为‘一片之文,押几个韵尔’,无乃太过,余喜其见灵性,故用此体。”这题记不足百字,但我以为,非赋学精深者写不出,也不敢写。

国运昌而赋兴。有学者把龚克昌先生比为学术绿洲的植树者,大树下,“门前长驻长者车”,很温馨很亲切。而更吸引我的则是先生的那份豪情与自信:“一个繁荣发达的辞赋创作研究高潮已经来临,让我们热烈去迎接吧!”

(作者系漳州市文联副主席)

责编:李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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