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解放第一镇

■汪志东 高 异

江西解放第一镇

■汪志东 高 异

1949年4月21日凌晨，随着一声令下，解放军百万雄师开始渡江，向江南发起进攻。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十三军第三十七师第一O九团，于当天凌晨一时，解放了江南第一个地方——江西省彭泽县八保洲（今棉船镇）。

战前形势

彭泽是江西最北的一个县，而彭泽八保洲（今棉船镇）又是彭泽县最北的一个镇，它是长江中间的一个沙洲，面积为106平方公里，人口3万多。南与马当隔江相望，北与安徽望江、宿松隔江对峙。由于渡江战役西线的起点实际是在马当，所以要解放马当，首先则必须占领八保洲这块阵地。

三大战役结束后，中国长江以北的大部分地方大局已定，人民解放军挥戈南指，开始执行又一个新的战略任务：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当时，国民党主力部队大部在长江北岸被歼，这对解放军渡江解放全中国极为有利。然而，国民党反动派并不甘心，蒋介石一面退居幕后，指挥与编练残余军队，在长江南岸布防，准备垂死挣扎；另一方面让李宗仁伪谈和平，企图争取喘息时间，然后卷土重来，扑灭革命力量。

1949年1月14日，毛泽东在关于时局的声明中，及时揭穿了国民党政府的“和平”骗局，宣布了“八项和平条件”，在准备进行和平谈判的同时，指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全体指战员注意：“在南京国民党反动派政府接受并实现真正的民主的和平以前，你们丝毫也不应当松懈你们的战斗意志。对于任何敢于反抗的反动派，必须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之。”

4月20日，国民党南京政府撕下“和平”的假面具，拒绝在国共双方代表共同拟就的 《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毛泽东和朱德于4月21日发布 《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当时，根据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四兵团通报侦察判定，渡江正面为敌第六十八军之一一九师和一四三师，其结合部在八保洲至小孤山之间。八保洲有敌第一四三师一个加强营与望江保安团防守。小孤山有第一一九师第三五六团两个排放哨。敌军主力在沿江南岸构筑有断续堑壕与低层火力点，马当要塞至澎浪矶高地配置有重火炮。敌空军尚未活动，军舰也很少出现，仅有两三艘炮艇巡江游弋。

战斗准备

毛泽东的声明，武装了解放军指战员的思想。二野刘、邓首长和陈赓司令员立即作出向长江北岸进军的部署，命令第十三军第三十七师为西路突击兵团右纵队的第一梯队。这一光荣的历史使命，激动着第三十七师每一个指战员的心。在漯河高桥召开的师党委扩大会议上，各团指挥员都争着请求打头阵。师长周学义、政委雷起云根据军首长的意图作出决定：由赵华青副师长亲率红军团（即一O九团）和师侦察连担当先遣队。

一O九团政委何云峰到北方去带新兵了，团长顾永武便和团政治处主任李志仁、参谋长周峰一道向副师长赵华青汇报了进军的准备工作。在进军前夕召开的誓师大会上，赵华青号召全团指战员不辜负军、师首长的信任和希望，发扬红军团的战斗荣誉，在渡江南征的战略进军中，为中国人民再立新功。

3月1日黎明，全团整理好行装，告别了乡亲，由漯河附近的高桥出发。紧跟着红军团和师侦察连的是以赵华青为首的三十七师前指和以陈康副军长为首的十三军前指。不久，师、军的主力和其他兄弟部队也相继出发了。在河南上蔡、汝南、息县、潢川一线的大道上，车轮滚滚，战马嘶嘶，浩浩荡荡的人民军队在辽阔的原野上行进；川流不息的步兵、炮兵、侦察兵、通讯兵、工兵，排成几路纵队，夜以继日向南疾进。

4月6日，红军团和师侦察连胜利完成两千余华里的进军任务，按时抵达安徽省宿松县城。接着，军、师首长率领后续部队赶到宿松，红军团遂推进到长江北岸的望江县吉水沟、詹家图和刘家咀，投入了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

4月15日，副军长陈康、副师长赵华青传达了司令员陈赓关于渡江作战的命令：十五军为兵团左纵队，主要突击方向是华阳镇对岸之香山口；十三军为兵团右纵队，首先以先遣支队攻占江心阵地八保洲，担负江面掩护任务，尔后军主力渡江攻占彭泽县，并协同十五军歼灭马当要塞之敌。

任务很明确。红军团必须在全军渡江之前，首先拿下八保洲，控制江面，防止敌人舰艇从水上拦阻解放军渡江，同时保障兵团主力左右两翼的安全。

渡江的首要条件是船。解放军未到长江北岸之前，敌人已有计划地将沿江一线的船只破坏了，有的凿沉，有的被砸烂，有的被拖到江南渡口，渡江作战遇到极大的困难。既不熟悉长江的风浪、流速、暗礁，也缺乏善于掌帆把舵的水手，对八保洲的敌情、地形也一无所知。所有这些，使部队在思想上产生了顾虑。红军团的战士大部生长在太行山和华北平原，一些干部是在大别山和川陕根据地参军的，都是“旱鸭子”，在山地和平原作战战功赫赫，可是对渡江作战毫无把握。

面对这种情况，团党委开会研究后认为：渡江准备工作做得好坏，是保证部队顺利渡江的关键；部队的指导思想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工作的重点是搜集渡江船只，聘请船工和水手，在水上训练突击部队，加强对渡江地形和敌情的侦察；进一步做好政治思想工作，及时消除部队中存在的各种顾虑，树立必胜的信心。

团党委会后，攻占八保洲的各项准备工作进一步展开。军、师首长也进一步加强了对一O九团的领导。为了迅速搜集船只，赵华青副师长还带领团的干部和部分机关人员，四处访问，向沿江群众宣传我党我军的政策，动员群众支援我军打过长江去，解放江南亿万受苦人民。当江边的渔户农民知道部队就是当年的鄂豫皖红军时，纷纷把藏在龙湖、泊湖深处的大小船只打捞出来，仅两三天时间就筹集了各种木船140多只。与此同时，地方党的同志，又为部队动员了大批船工和水手。有了船，有了水手，部队攻克八保洲的信心更足了。

与此同时，一O九团官兵有组织、有计划地在龙湖上进行了短期的训练，着重训练上下船动作、水上队形、划船技术、掌握方向、船上射击、通讯联络、水上救护、攻占滩头阵地等。在训练中，营与营、连与连、排与排、班与班之间展开竞赛，群众水手和部队水手也互相学习，互相帮助，紧密配合，情同手足。开始训练时，全团只有十多人报名当水手，训练结束时增至二百多人，几乎每只船、每个班都有一两名部队水手。

但是，要完成渡江任务，还有新的困难摆在面前。部队搜集的一百多只船大部分集中隐蔽在龙湖和内河里，距离突击队的攻击出发地还有600多米，中间还隔一道高大宽阔的江堤，必须开沟挖渠疏通航路，引船过大堤，拖到起渡点，才能进入长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各营干部经过民主讨论，决定由参谋长周峰带领三营负责挖掘新渠600米，劈开江堤修引河。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在周峰和营长牛玉堂、教导员张锡庆的带领下，三营的战士们个个精神百倍，数百只铁镐在挥动，一筐筐的泥土被飞快地运走。经过一天两夜的艰苦劳动，终于挖开一条长达600多米，深4米，宽5米的引河。为了防止被江心和对岸的敌人发觉，江堤是在渡江前夜，即4月20日晚上才突击劈开的。这对隐藏突击队的渡江意图，偷袭与强攻八保洲的成功起了重要作用。

除此之外，为了弄清渡江地段的敌情和地形，4月17日至20日，赵华青先后三次带领团、营干部越过江堤，悄悄地隐藏在江边的芦苇中和麦地里，对八保洲的地形和敌情进行了仔细侦察。

通过连日侦察，对八保洲的地形和敌情了如指掌。原来，八保洲系由八块小洲聚成，正面宽30华里，纵深15华里，洲与洲之间有浅水隔阻。洲南是长江主流，水流湍急，对岸是有名的马当要塞。洲北边至江北岸相距约1000米至1200米，北岸与江水平行有一道2至4米高的江堤，便于我军隐藏行动，洲东端、南端主流与洲北分流形成三江口，下游约十华里是我十五军的突破地段。洲西约5000米的临江北岸，矗立着一座峥嵘陡峭的小孤山，与南岸澎浪矶夹江对峙，这里便是我军主力渡江的起渡点。

在解放军红军团驻地，副军长陈康、副师长赵华青向战士们讲解了进军命令的要点和意义，号召大家坚决打过去。在江堤北面的隐蔽地点，突击队员集结登船之前，赵华青进行了临战动员，要求大家尽量肃静，保持好队形，各突击连要密切配合，采取在敌发觉之前力争偷袭、敌人一旦发觉立即转为强攻的战术手段，在全军行动之前拿下八保洲。

这时，八保洲敌人炮兵阵地上，偶尔打来几炮，时断时续，毫无目标。为了防止敌人发觉，20日白天解放军没有完全劈开江堤，只是在下面挖了一个拱形的大洞，江堤上面的青草、树枝和芦苇依然如故，远远望去，和原来的堤岸一样。20日夜间，解放军劈开江堤，把引河挖通，乘夜色将100多只木船拉进江里。因为敌人的主阵地设在余家洲对岸的水里沉（今棉船镇朝阳村）一带，火力较强；而设在杨家墩对岸复往洲（今棉船镇光明村）的滩头阵地，火力较弱，仅有10多挺轻重机枪，5个土木结构地堡，还有一些断续堑壕及单人掩体。为了避强击弱，赵华青副师长决定把船全部拉向上游1000多米，将杨家墩作为一营的突击起渡点。

战斗经过

1949年4月21日凌晨1时，月色朦胧，江水汹涌。赵华青副师长率部队越过江堤，悄悄地进入杨家墩起渡点，只见八保洲上人声寂静。而在长江北岸的红军团的起渡点，则是另一番景象。100多只战船一字摆开，突击队员们个个英姿焕发地蹲在战船上，每只船上都有一个指挥员、一挺机关枪、两个机枪手、三个水手和船工，十几个战士。突击队的各级指挥员分别登上自己的指挥船。阵地上组成的火炮，已瞄准了敌人的滩头阵地。

一O九团团长顾永武带着一个警卫员、两个通讯员和几个参谋，乘着一只小木船，参加到一营的突击船队中。

白雾笼罩着江面。当时是凌晨1时40分，时间到了。指挥船上的白草帽悄悄地向各条战船晃动了三下。

“开船！”

各船水手同时用几十只篙向岸边用力一点，船象利箭离弦，齐向八保洲敌滩头阵地冲去。

当担任突击队的船队距敌滩头阵地百余尺时，被敌人发觉了，但敌人的机枪刚一射击，北岸的30门山炮、迫击炮和12挺重机枪，便按照战前标定的目标象泼水似的向敌滩头阵地猛泼过去。第一发炮弹就准确地摧毁了突出在敌滩阵地前沿的一个大地堡，把堡内的重机枪打得飞上了天。接着，一排迫击炮弹和重机枪弹，又打塌了敌人两个土木结构的地堡，将守敌连人带枪一齐埋在地堡里。与此同时，齐头并进的第二、第三连的船头上，数十条火舌也开始向敌人阵地猛烈射击。顿时，敌人滩头阵地上的主要火力点几乎被我炮火消灭或封锁起来，只剩下两个隐蔽的地堡、几个单人掩体和一段不到60米长的堑壕里的敌人还在断断续续地射击和投手榴弹。

子弹的呼啸，炸弹的爆炸，激荡着奔流的江水。解放军的突击战船，冒着枪弹破浪前进。桨，划得更快了。有的船上的桨被炮火打断了，战士们就用铁锹划水。船被打破了，同志们就用事先准备好的棉花堵塞漏洞，继续冲击前进。8号船的舵手负了伤，掌不住舵了，水手张志有立刻抓过舵柄，看定方向，一只手掌舵，另一只手拼命地摇桨。小船冲过翻滚的浪头，象梭标一样，直向八保洲的岸边刺去。

这时，团长顾永武乘坐的指挥船，紧紧跟在第二、第三连的船队之后，战士明申昌、常宜发率队登岸后，面前的敌堡已被我炮火摧毁，没有遇到大的抵抗。他们为了扩大突破地段，接应后续部队登陆，没有在敌滩头阵地停留，也没有去搜捕俘虏或查缴战利品，仅仅在登陆点留下几个负责联络后续部队的战士，就飞快地绕过被摧垮的地堡，越过一片白茫茫的沙滩，涉过一段杂草丛生的沼泽地，一直插向敌人的纵深。此刻，由张宝珍和赵小祥带领的另一支突击勇士，由于守敌顽抗，正冒着敌人的炮火，在滩头阵地与敌人激战。敌人隐蔽的两挺重机枪和三挺轻机枪集中向他们扫射。一个战士牺牲了，两个班长负了伤，但他们不顾一切地分路猛冲猛打，用刺刀、手榴弹和冲锋枪消灭了一批顽抗的敌人，抓了20多个俘虏，乘胜占领了一个土梁，又在一间茅草房里抓俘了4个敌兵。

凌晨2时，指挥船跟着第二、第三连的突击船队靠岸。接着，一连的船队在连长张合芝和著名战斗英雄卫小堂率领下，也登上了八保洲。战斗英雄傅楼金，率领十多个战士，遇到敌人一个隐蔽的重机枪阵地，九班长曹福琴扑到重机枪跟前，把手榴弹塞进敌人的工事，炸死了敌人一个射手和两个弹药手。六班长王有顺，冲进右翼敌人的又一个重机枪阵地，抓住了敌人的重机枪筒，同敌人扭打起来。三班战士谢连坤，在登岸时肚子上“挂了彩”，但他略加包扎就又跟随突击队向敌人腹地继续前进。

半点钟过后，复往洲（今光明村）完全被一O九团第三连占领了。二连和一连的部分同志，也插向左翼新洲的水里沉地带，占领了敌人的主阵地。接着，三连又越过一条河汊，前进到沙凸洲（今棉船镇金洲村），一O九团后被誉为“渡江杀敌第一功”。

在突击营占领八保洲主阵地的同时，第二和第三突击营从左右两侧迅速前进，消灭残敌；第二突击营并向复往洲右前方的张升洲发展。此时，敌人已迅速溃退，望江保安团也逃之夭夭了。第三突击营在郭学文、张云成率领下很快推进到鳞字号洲（今棉船镇江心村）上。五连副连长李安锁带领二排首先登上这个小洲。在一道弯弯曲曲的堑壕前，他们遇到一群顽敌的抵抗。战斗英雄王引生带头冲上去，连扔3个手榴弹，后面的几个战士跟着扑进堑壕，用刺刀和冲锋枪消灭了这群亡命之徒。到此，被敌人称为“永远炸不沉的军舰”的八保洲，全部为解放军一0九团的突击部队占领。

4月21日12时，赵华青、顾永武、周峰、李志仁等在沙凸洲作出新的战斗部署：炮兵和各营迅速占领沿江阵地，控制江面，掩护左右两翼主力部队渡江，并作好横渡长江主流、继续作向长江南岸进攻的战斗准备。这时，敌人异常惊慌，为了守住江南岸的阵地，急忙从九江方向调来了三艘炮艇，一面向八保洲打机关枪，一面顺江东下。很明显，敌人是企图阻止十五军主力从花园镇地段渡江，并截击十三军主力从小孤山至八保洲一线渡江。副师长赵华青立即命令：各种炮火全部推进到八保洲南岸的沿江一线，坚守阵地，猛击敌艇。各营的指战员也纷纷用轻重机枪射击敌炮艇。敌炮艇怕被击中，怪鸣数声，拖着浓烟向西逃去。

马当是彭泽县城下游15公里的一个集镇，它与对江的八保洲仅一江（南江）之隔，江面狭窄，形势险要。1949年人民解放军渡江战役中集团军于4月21日晨首先在安徽贵池至芜湖间实现了突破，将敌长江防线拦腰斩断。第一0九团在第三十八师第一一二团炮火配合击溃江面敌舰的形势下，于当日19时30分由八保洲渡江，在八保洲东边河（今金星村）的老渡工何冬发、李传富、唐东海等人积极参与下，一举攻占马当，国民党守军第六十八军一部弃江防而逃。渡江部队占领马当后，立即追击逃敌，一路向南（鄱阳、景德镇方向）挺进。

马当解放后，4月22日黎明，由彭泽地下党领导的人民群众主动组织木船数十只，开赴江北，欢迎右纵队主力第十三军第三十七师第一一0团将士渡江进驻彭泽县城。彭泽终成为江西被解放的第一个县。

责任编辑 马永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