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曹操诗歌的气韵及对建安风骨的影响

2012-01-29 02:11张泽海
中学语文 2012年1期
关键词:气韵曹操文学

张泽海

一、曹操气韵及其表现

前人评曹操诗:“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气韵即指诗的神气韵度,性格气质;所谓沉雄是指其沉厚雄健,具体表现在:

1.有强烈的忧世之情,反映汉末动乱史实。

董卓之乱和随之而来的军阀混战,曾经惊骇了多少热血之士,曹操是这场大乱的亲历者,对此自然更不能无动于衷。《薤露行》和《蒿里行》二首便是他在讨伐董卓和逐鹿中原的崛起之中吟成的忧世之作。

惟汉二十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薤露行》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帝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蒿里行》

前诗从何进欲诛十常侍而被杀,叙到董卓的擅权和焚毁洛阳,为汉家数百年基业的毁于一旦、洛阳百姓的号泣西徙惨剧,发出怫郁的啸叹。后诗续写袁绍主盟的讨卓义师,怎样在势利之争中冰裂瓦解,继之以兄弟相戕的长期混战,而给百姓带来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万姓以死亡”“生民百遗一”的大灾祸。两首诗前后相辅,在极为广阔的背景上,勾勒了延续十多年的社会动乱现实。曹操运用乐府旧题的送丧之歌叙写时事,在创作上是创新之举。将曾经左右过局势的何进,操持权柄的董卓和主盟讨卓、名重天下的袁氏兄弟嘲之为“沐猴”,斥之为“贼臣”,叹之为“自相戕”的“势利”之徒,显示出一种侃论大势,粪土群伦的雄大气派,评断中又时时转笔,为帝业的荡覆,万民的死亡发出深切的伤悼和慨叹,吐露着一种未能救民沸汤之中的苍凉情怀,明人钟惺称此二诗为“汉末实录,真诗史也。”另外曹操的《苦寒行》写出了征伐高干时在“北上太行山”时的艰辛;更有“行行日以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的苦难。其中怎能少了“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的悲叹?反映征戍之苦的还有《却东西门行》中的“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的叹息都充分显示出灌注着一股大多文士所无法比拟的英雄之气和浩茫情思。这便是志在靖乱的曹操所独具的气概和胸怀,悲天悯人,溢于言表。

在如此残酷的战乱现实中,曹操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不倒,他并没有绝望,而是在慨叹人生的过程中坚定了他一统天下的决心。

2.在对严峻现实的感叹和对人生苦短的悲慨中,表现出他一统天下的雄心和进取精神。

如说建安诸子的诗是热血慷慨,急于为世所用的新一代才士之作,表现的是并非执掌权柄的中下层知识之士的情绪和心态的话,那么曹诗则是正在崛起的一代雄主之作,表现的是那种意识到自己的主宰地位,并自信可以改变时势的英雄的情绪和心态,正因如此,在曹操的诗中,出现了远非一般文士所有的那种对于社会治理理想的雄伟瞻望和吟唱,如《度关山》《对酒》。

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为之轨则。

车辙马迹,经纬四极。黜陟幽明,黎庶繁息。

於铄贤圣,总统邦域。封建五爵,井田刑狱。

有燔丹书,无普赦赎。皋陶甫侯,何有失职?

嗟哉后世,改制易律。劳民为君,役赋其力。

舜漆食器,畔者十国,不及唐尧,采椽不斫。

世叹伯夷,欲以厉俗。侈恶之大,俭为共德。

许由推让,岂有讼曲?兼爱尚同,疏者为戚。

——《度关山》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班白不负戴。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却走马,以粪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

以黜陟幽明。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路无拾遗之私。

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泽广及草木昆虫。

——《对酒》

前一首诗纵论立君牧民之则,在评判古代圣贤治理得失中,吐露自己的政治主张。后一首诗则描写了理想的太平时代,曹操想象那时候执政的人都能像父兄对子弟一样地爱护百姓,但是赏罚分明,社会上都讲礼让,没有争讼。农民安心地从事农业,不必奔走四方,人人过着和平丰足的生活,终其天年。两首诗仿佛是曹公在天下大乱、群情骚动之际、金戈铁马、竞逐奔驰之中唱出的治世凯歌,听来更觉深沉、浩茫。如宏钟壮磬激荡于天地之间,给人以召唤和希望。钟嵘《诗品》指出曹操“颇有悲凉之句”。曹操感慨之多,都是和对民间疾苦的同情或对丰功伟业的追求紧密结合的。曹植云“烈士多悲心”。

3.雄劲中不失情韵,曹操诗更有抒情成分较浓的《苦寒行》《却东西门行》《步出夏门行》及《短歌行》。饱含深情的描绘,“前人之述备矣”。一首《观沧海》便写尽了曹操的情感。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观沧海》

这是建安十二年秋,曹操53岁北征乌恒凯旋时路经碣石山东望大海所写组诗 《步出夏门行》中的第二首,是中国诗歌史上第一首完整的写景诗。“一切景语皆情语”。客观景物的变化触动了诗人蓄积已久的情怀。曹操乍登碣石山,眼前的沧海是澄清安详的,曹操将本来明丽的景象又涂上了一层主观色彩——他的心境像大海一样开阔明朗,情绪像大海一样安闲舒展,但大海的平静又是暂时的。“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大海那浮天载地的气概,那包容万有的含量,那永恒不息的动荡,于是诗人进而联想到“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诗人以海自比,极写其开阔的胸襟,而对那不可抗拒,不可摆脱的“人生不满百”的巨大威压。曹操并未屈服,并不消极,而是正视现实,敢于向超出人力的威压挑战。《秋湖行》中的“不戚年往,忧世不治”更有《龟虽寿》中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等佳句。《苦寒行》《却东西门行》都充分反映出了行军征戍的痛苦和怀乡恋土的感情。

二、曹诗气韵与建安风骨

曹操对邺下文人的诗歌创作有深刻影响。

曹操“外定武功,内兴文学”。他是建安文学新局面的开创者。他凭借政治上的领导地位,广泛搜罗文士,造成了“彬彬之盛”的建安文学局面,而且他用自己富有创造性的作品开创文学上的新风气。照曹植《与杨德祖书》所说情形来看,曹操对当时四方知名人士竭力收拢,几乎网罗无遗。一般文学之士本身原是非士族、地主,曹操的政权正代表他们的利益,同时对于愿意和曹氏合作的少数士族地主出身的名士,曹操也竭力笼络,因而曹操对待文学之士就自然不像过去的统治者那样将他们当做倡优来畜养,而是使他们成为国家的官吏,如王粲所称颂的“置之位列”。

曹操自己的文学路线和写作态度对于邺下文人创作起着更具体的领导和倡导作用。《三国志》注引《魏书》说他:“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而且“倡优在侧,常日以达夕。”曹操的创作在无形中占据了人们的思想,也因此而进入了文学史上的新时代,有感情有个性的抒发性文学时代。《诗品》“曹公父子,平原兄弟”,可见七子创作更多地受政治上、文学上处于领导地位的曹氏影响,成为邺下集团的重要作家(孔融例外),他们目击汉末动乱,有的还经历困苦流离的生活,又都有一定的抱负,都想依赖曹氏父子做一番事业,所以他们的作品反映了动乱的史实,表现了建功立业的精神,不同于两汉作家以歌颂帝王功德为目的,以讽喻鉴戒为幌子的文学,而形成了闻名史册的具有深远影响的建安风骨,由此看来,建安风骨的慷慨悲凉都有曹诗气韵内容坚实,感情饱满,格调健朗挺拔的共同点,因此建安风骨的形成,曹操起着决定作用,没有曹操便没有享誉诗史的建安风骨,而建安风骨又是曹诗气韵的继承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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