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婴儿安全岛”

2012-04-19 09:15
民生周刊 2012年8期
关键词:安全岛弃婴福利院

□本刊记者 熊 帅

探秘“婴儿安全岛”

□本刊记者 熊 帅

“别看安全岛只是一个不足5平方米的小木屋,牵涉的问题却非常复杂。比如婴儿安全岛的设置会不会‘鼓励遗弃’;会不会导致福利院接收的婴儿增多;后续婴儿的治疗救治问题也会引发争议。”

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内,一名残疾儿童在活动中露出灿烂笑容。图/熊帅

走了一个石庆国

进入电梯,秦波疲惫地靠着墙壁,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三分钟前,福利院同事告诉正在做巡视工作的秦波,前晚他从婴儿“安全岛”亲手抱过来的孩子——石庆国,今早已被确定死亡。照顾孩子的同事哽咽地拍拍秦波的肩膀说,一晚上孩子都没哭,想是离开的时候也很乖巧听话。

23岁那一年,决定到河北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工作的那一刻起,秦波每天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在此地,背弃分离、生死抗争肯定是自己必须要面对的。然而9年过去,经自己照顾的孩子也不下百个了,但秦波还是没有学会轻松地面对生离死别。

时间回溯到今年农历1月13日的傍晚,秦波在福利院的传达室已工作了一天,当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他转身去隔壁上了个厕所,前后不到5分钟,回来时就发现福利院门口被命名为“婴儿安全岛”的小木箱里,预警灯闪烁不停。

果然,一个婴儿躺在保温箱中。孩子口戴蓝色的小氧气枕,右耳是残缺的。秦波发现了孩子身边的病历本,上边有他营养不良等疾病的记录。秦波说,这个婴儿个头非常小,体重远不及正常初生婴儿,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发出“呜呜”的声音,气息非常轻、非常弱。

秦波迅速招呼同事向派出所报案,随后便抱着孩子立刻奔到了福利院的儿童诊所。经医生诊断,这个孩子很可能是脑瘫患儿,是否还有其他疾病则需送往石家庄市立儿童医院检查后才能知道。随后,婴儿被安置在儿童诊所的重症看护病房。

“我再次去看他的时候,医生说情况已经比较稳定。”秦波说,当时他听了很高兴,知道2012年接收的孩子轮到了“庆”字辈,回办公室就和同事商量,给小婴儿起了“石庆国”这个名字。

可没想不到一天,石庆国还没有赶上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元宵节,就离开了人世。

这是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建立国内首个婴儿安全岛以来,接收安置的第25个孩子。根据福利院的资料显示,安全岛自2011年6月1日开始运行以来,截止12月底,共接收安置弃婴24名,其中16名存活。

“我们希望婴儿安全岛能够为孩子从死神那多争取十分钟的存活机会。”

与死神争时间

婴儿安全岛成立之后,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院长韩金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的工作就是回答来自全国各家媒体的疑问,最多的时候,一天要接待数十家媒体。

“质疑声也好,赞扬声也好,都说明了弃婴——这个长久以来被社会、政府、媒体回避的社会现象被重新关注起来。”韩金红说,“大家都在集思广益,积极思考孤残儿童的解决之道。”

别人评价韩金红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富有强烈的正义感和天然的慈悲心。韩金红解释说,正义感可能是因为自己做了几十年的公职律师,慈悲心则是因为自己天天工作在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工作领域。他说,自己见过了太多的心酸、无奈,心总是在坚强与柔软之间转换。

上个世纪90年代初,韩金红担任石家庄市民政局法律顾问一职。刚接触敬老院、儿童福利院工作时,韩金红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原来孤残儿童、孤寡老人的生活条件是如此之差:吃不上鸡蛋、喝不上牛奶,几十天才能吃上一点肉;衣服破了个洞的尚算好的,更别提过年穿上新衣服。

弃婴问题更让人痛心。韩金红说,长期以来,惨遭父母遗弃的婴儿多身患缺陷与残疾,常被扔在街头巷尾、荒郊野外等地,难被发现。这些弃婴中有将近一半因为恶劣的环境、动物侵袭等受到残害,有的发现时就已经死亡;还有一些被送到福利院后,因为抢救不及时而错过最佳的医治时间,也很快死亡。

“弃婴的基本生存权利都没有保障,这是给我们国家公共服务部门的沉重一击。”2009年,韩金红被正式任命为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的院长。上任的两年时间里,韩金红为减少弃婴死亡问题奔走于福利院、民政局、公安部门三点之间。

“别看安全岛只是一个不足5平方米的小木屋,牵涉的问题却非常复杂。比如婴儿安全岛的设置会不会‘鼓励遗弃’;会不会导致福利院接收的婴儿增多;后续婴儿的治疗救治问题也会引发争议。”

在离福利院大门不到50米的位置,记者看到了备受关注的婴儿安全岛。正如公开资料显示,婴儿安全岛其实质是一个弃婴保护装置。它外表是一个红色屋顶、白色屋身、不足5平米的小木屋,里面则安置有婴儿保温箱、延时报警器。

据韩金红介绍,“岛”内的婴儿保温箱能提供适宜的温度、湿度和氧气,主要为弃婴生命的延续提供保障;延时报警器的安装,则是为遗弃者放置弃婴提供足够的时间,同时便于值班人员发现,尽快救治弃婴。

“与抛弃在荒郊野外的弃婴相比,从安全岛抱回的孩子,成活率都非常高。”韩金红说,特别是冬季,石家庄气温很低,有些弃婴被长时间遗弃在室外,抱回来的时候,身体早已冰凉,没了生命气息。

“我们希望婴儿安全岛能够为孩子从死神那多争取十分钟的存活机会。”韩金红说,“有了十分钟,我们也许还能为孩子争取到一百分钟、一千分钟、一万分钟。”

安全岛能走多远?

婴儿安全岛能走多远?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韩金红和秦波。

根据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提供的数据显示,每年福利院接收来自公安系统、居民百姓等方面的弃婴数量基本是稳定的,即使是婴儿安全岛设立后,石家庄社会(儿童)福利院2011年接收到的弃婴与往年相比也没有明显的浮动。

然而,随着孩子存活率的大幅上升,必须接受进一步医疗救治的婴儿数量也随之增多,医疗费用成了摆在韩金红面前的第一难题。

韩金红介绍,目前,公立社会福利院的资金主要来自于国家、地方政府拨款,社会慈善力量救助等方式。按照最新的国家规定,每个孩子每月有1000元的生活补助,再加上来自民间慈善组织的捐款,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每个月还有400元的补贴。

“如果只是保障孩子们的吃穿住行,每个月1400元绝对绰绰有余。”韩金红说,“但是,福利院的孩子要治病,医疗设备要更新,这一块的资金是远远不够的。”

譬如在管理上,秦波反映说,福利院和公安系统的协调不畅也是个问题。具体表现在:给公安机关报案后,常常出现警力不足、出警不及时的状况,孩子的身份无法确定,很大程度上延迟了孩子被送往医院的时间。

对于婴儿安全岛的未来,韩金红觉得难免会面对困难,“单靠我一人绝对走不下去,它需要民政、财政、公安、卫生、城管、残联等多部门联合行动,也需要我们的老百姓能够认同保护生命的意识。”

秦波则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如果将来有一天每个孩子都是父疼母爱,他将第一个主张推倒婴儿安全岛,不用在乎它是否成为一座“丰碑”抑或一个事迹。“对于福利院的孩子们来说,回归家庭才是最幸福的事。”

石家庄市社会(儿童)福利院建立国内首个婴儿安全岛,以为弃婴生命的延续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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