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生态视域下海明威小说解析

赵 谦

（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安徽芜湖，241003）

厄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是美国最负盛名的小说家之一，也被公认为是“迷惘的一代”中的代表作家。他一生创作了多部长篇小说，其中《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以及《丧钟为谁而鸣》等作品成为了美国文学中永恒的经典。1952年出版的《老人与海》更是为海明威赢得了国际声誉，也让他在两年后成功地问鼎诺贝尔文学奖这一世界文坛的最高荣誉。此外，海明威也创作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其中最为成功的包括《乞力马扎罗的雪》、《白象似的群山》以及《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海明威的创作风格简约而不简单，用看似平实的语言，将社会生活中的深层内涵传递给读者。海明威将自己的写作原则称为“冰山原则”，即将作品的深层涵义掩藏在平实的文字之下，由读者自己揣摩，这也是他对世界文学的又一巨大贡献。

一、精神生态批评简介

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自然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物种数量急剧减少，人类陷入了空前的生态危机。“以研究文学与自然的关系为课题的生态批评正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出现的一种新兴的文学理论”。［1］早期的生态文学批评者主要是通过对相关文学作品的解读来呼吁人们热爱自然和动物，反对为了人类的短期利益而破坏自然生态环境和杀戮野生动物的行径。经过了数十年的发展，生态批评理论已经逐渐扩展到了社会生活的层面，社会精神生态批评也由此应运而生了。精神生态批评关注现代社会中出现的精神生态伦理失衡现象，旨在分析其具体的表现形式及内在成因。“社会精神生态失衡“是指“身处社会之中的人的实在栖息地和精神栖息地以及与其相关的支持系统因为人的欲望的持续膨胀而发生断裂、毁损，变得荒废起来”。［2］简言之，即由于经济社会中人欲望的无限扩大而引发的人与人之间和谐关系的断裂以及由此造成的人类精神世界的荒原。“社会精神生态失衡”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解读这些现象将有利于我们看清社会中的一些丑恶现象，也必将有利于新型和谐社会的建立。

二、海明威小说中的“精神生态失衡”现象

海明威的小说中蕴含着丰富的精神生态哲学伦理，其中折射出了美国社会中存在着的种种“精神生态失衡”现象，包括人们对待老人的冷漠态度、情侣夫妻间的“面和心异”以及游戏人生的颓废伦理等。这些不良的现象激化了社会矛盾，也是造成美国社会不安定的重要因素之一。

（一）人们对待老人的冷漠态度

人皆有老去的一天，这是自然界万古不变的规律。老人们在青春年少时，辛勤地抚育着下一代，用双手为社会进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因此理应得到世人的尊重，安心地颐养天年。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不尊重甚至虐待老人的现象时有发生，令人心寒。文学作品源于生活，老人的悲惨境遇也成为了其中一个常见的主题。英国文艺复兴时代最伟大的戏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在其举世闻名的悲剧作品《李尔王》中，就将子女不尽孝道，最终将父亲逼上了绝路作为剧本的一条主线。而美国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Jack London）也在短篇小说《一块牛排》中，通过主人公汤姆·金黄金时代与晚年境遇的对比，将社会对待老人的冷漠现实揭露的淋漓尽致。海明威也在多部小说中，将社会对待老人的冷漠态度展现在了读者面前。在《老人与海》中，老人圣地亚哥以捕鱼为生，因多日没有收获，只能依靠节食来维持生存。为了改变现状，老人不得不拖着年迈的身体坚持出海打鱼。不仅如此，社会的冷漠更让老人感到无比绝望。“很多年轻的渔夫嘲笑他，和他一起出海的孩子也因为父亲的反对而不能陪在他身边”。［3］他只能独自出海，在遭遇大鱼后，圣地亚哥数次感到孤独无助，他的内心曾多次出现一种幻想，希望自己不是孤军奋战，至少孩子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在一个冷漠的世界里，这点小小的愿望却难以实现。最终，老人靠着意志战胜了大鱼，不料在回程途中却遭遇鲨鱼群的抢食。此时，老人已是精疲力竭，但他依然努力地捍卫着自己的胜利果实。他无数次地击退鲨鱼，也因体力不支而数次昏厥。结果，千辛万苦得来的大鱼被鲨鱼撕咬的只剩下一副骨架。故事结尾，老人终于返回到了陆地。“他驶进了岩石下的一小片沙石滩，没有人帮忙，他便独自把船往上划，离海尽量远些”。［4］此次的出海捕鱼又以无果而告终，可以想象，老人今后的生活将愈加困难。他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来恢复体力，而社会又如此的冷漠，没有人愿意帮助他，老人的明天又将何去何从？在《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中，主人公是一位生活富足但精神极度空虚的老人，因为害怕黑夜与孤独而经常彻夜在一间咖啡馆里喝酒买醉。通过咖啡店中年轻与年长侍者之间的对话，我们从侧面了解到了一些老人的情况。尽管物质上十分富有，但老人在生活中却缺少爱与温暖。因此，他的内心长年积郁，曾选择自杀来了此一生。从老者的身上，我们感受到了社会对待老人的极度冷淡。我们再来看看年轻侍者的态度，在聊到老人的自杀事件时，他语气冷淡，毫无怜悯之意，仿佛置身事外，因为老人不愿离开咖啡店而心生怨恨，竟说道：“他真该在上个礼拜把自己杀了。”［5］167倒是年长的侍者，因为即将步入暮年，能理解老人的境遇，话语中饱含了同情之意。万家灯火辉煌时，寂寞孤独谁人知。我们在感受老人孤独飘零的心境时，也不禁为世人对待老人的冷漠态度而深感不平。

（二）情侣、夫妻之间的“面和心异”

古语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在茫茫人海中，两个人能相遇、相知然后相恋，是一件概率极低的事情。因此，每一对恋人都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以诚相待。然而，在海明威的作品中，情侣甚至是夫妻在交流的过程中，却处处“面和心异”，着实令人费解。《白象似的群山》截取的是日常生活中一个常见的场景，一对情侣因等待来自巴塞罗那的列车而在附近的一个酒吧作短暂的停留。男女双方的年龄差距很大，巨大的心理代沟使他们在交流的过程中谎话连篇，自相矛盾。女孩首先谈到了远处连绵的山脉，并将其喻为“白象似的群山”。此处，“白象”喻指的是女子怀孕时的体态，暗示女子已怀有身孕，而且是未婚先孕。之后，这对情侣就是否到医院做掉孩子这一敏感话题展开讨论。女孩表面上表示为了男人愿意去将孩子打掉，但内心深处却万分不舍。而男人虽然口口声声地强调尊重女孩的决定，而实际上将孩子拿掉的意愿十分坚决。他将堕胎这一严肃话题说的轻描淡写：“如果你不愿意，就不必去做。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我知道那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5］5他只顾自己享乐，不愿承担责任，丝毫没有考虑到堕胎可能带给女孩的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伤害。情侣间没有你侬我侬的温情，交谈中也处处自相矛盾，这也反映了他们之间信任感的严重缺失。同样，在《乞力马扎罗的雪》中，哈里与妻子海伦也是“面和心异”。在经历了几次失败的爱情之后，主人公哈里对爱情丧失了信心，他变成了一个玩弄感情的高手，仅将爱情作为一种向上攀爬的手段。因为海伦是他所交往的女性中最富有的一个，所以他选择了与她结婚。然而，婚姻未能改变哈里对海伦的态度，他对妻子没有丝毫的爱，对家也没有丝毫的责任感。在感染上坏疽，濒临死亡之际，哈里在与妻子的交谈中，也处处自我矛盾。他多次强调对死亡已经无所谓了，而实际上内心极度惧怕死亡。他表面上说爱海伦，而内心却称其为“富有的婊子”。对于这些，妻子海伦却全然不知，她根本不了解她的丈夫，只是一如既往地傻傻地为爱付出。哈里与海伦失败的婚姻是美国千百万家庭婚姻状况的一个缩影，我们从中也察觉到了在温情脉脉外表下美国夫妻关系淡漠的本质。

（三）游戏生命的颓废伦理

对于每个人来说，生命只有一次，因此它是无比宝贵的，我们应该珍惜生命，让生命中的每一刻都绚烂多彩。而在海明威的作品中，我们却看到了社会中存在着的游戏生命的颓废伦理价值观。在《乞力马扎罗的雪》中，主人公哈里就是一个无视生命价值、游戏生命的人。他的一生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他曾经爱的真切，但受伤后不能自拔，先是去青楼寻乐，后又将感情作为筹码来玩弄那些贵妇人。他曾经有过理想，希望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用笔来记录对生命的感悟。然而最终在社会这一大熔炉的影响下，昔日的灵感荡然无存，只能整日无所事事，如行尸走肉一般。哈里肆意地挥霍着青春，浪费着自己的生命，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当然，哈里消极人生观的形成有着多方面的原因，而战争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哈里参加过战争，曾亲眼目睹军官威廉逊被手榴弹击中：“他的肠子都流了出来，挂在铁丝网上。为了把他活着抬回来，他们不得不把他的肠子剪断。”［5］127这件事在哈里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从此不愿提及战争，也不愿听到任何有关战争的话题。“战争犹如梦魇久久缠绕在哈里的心头，使他永远不能忘却”。［6］战争的经历给哈里后来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他对生命渐渐失去信念，直至完全麻木。在《一天的等待》中，九岁的小男孩因得了流感而发烧。这原本是生活中极其常见的一件小事，而男孩却表现的十分消极，仿佛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对生活也丧失了信心。父亲想念书给他听，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而“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似乎对眼前的事物无动于衷”。［5］175更令人费解的是，在与父亲的交流中，小男孩竟然谈到死亡，并且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完全不符合他实际的年龄层。他不像是一个天真浪漫的九岁儿童，而像是一名饱经沧桑的老人，或是一位参透生死的得道高僧。其实，海明威想要揭示给读者的是社会中存在着的游戏生命、无视生命价值的颓废伦理观。一名入世未深的孩子已经对生命持着无所谓的消极态度，我们不禁为这个社会的未来感到担忧。

文学作品的解读可以为改善现实生活状态提供启示。在海明威的小说中，我们看到了美国社会中存在着的种种丑恶现象，也深切地感受到了美国民众精神世界中的荒原。解析这些“精神生态失衡”的具体表现形式能让我们意识到资本主义社会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社会生活中出现的一系列问题，也为我们正确处理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当今世界，全球一体化进程加快，中国的发展已经融入世界这个大家庭中，资本主义国家出现的问题在中国也同样会出现。因此，从精神生态的视角来解析海明威作品将为我们国家的和谐发展提供启示，它也必将有利于我们建立一个生态和谐的新型国家。

［1］赵谦.从欧·亨利小说看美国社会“精神生态伦理失衡”［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2（1）：80.

［2］曹山柯.人生长恨水长东——《群鬼》的生态伦理解读［J］.外国文学研究，2010（5）：80.

［3］赵谦.“冰山”之下《老人与海》中的哲学伦理探析［J］.宜春学院学报，2012（2）：104.

［4］欧内斯特·海明威.老人与海［M］.黄源深，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69.

［5］厄内斯特·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M］.汤伟，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6］刘星.从《乞力马扎罗的雪》管窥海明威的生态意识［J］.华东交通大学学报，2008（4）：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