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宠爱

2013-05-14 09:54素馅包子
桃之夭夭A 2013年3期
关键词:娘娘皇上海棠

素馅包子

(一)血染妃庭

阴霾的天空中乌云密布,似有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长留殿外,一名女子跪在长长的台阶之上,脱簪披发,瘦弱的身子正在不停的颤抖,却还是咬紧牙关的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娘娘,皇上今天已经翻了冉妃娘娘的牌子,怕是没有功夫见您了,要不您改日再来吧。”

一名已经上了岁数的太监急的走来走去,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低声说道。

一直低眉敛目的女子在听到冉妃二字之时,猛地一下抬起头来,一双美眸中血丝密布,满是凄厉之色,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滑落在地面台阶之上。

“请皇上收回成命,放过叶氏一族。”

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疯狂朝着地上磕起头来,青色的玉石台阶上不多时,就覆上了斑斑点点的猩红之色,天空中一道闪电劈过,转瞬即逝的光亮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泛着入骨的凄凉。

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直到嗓子完全说不出话来,眼里再也没有泪水流出,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血痂,雨一滴也没下下来,天气依旧压抑的让人害怕,天空一点点的泛白,直到完全大亮。

“天亮了……”叶海棠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天空。

“肖允执,我恨你……”一口鲜血随着嘶哑的声音喷薄在石阶之上,而后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二)卿心如死

“娘娘,您还是吃一点吧,在长留殿外跪了三日,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乐离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看着自家娘娘不过几日,就形销骨立,瘦的好似能被风吹走一样,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这么去了。

“什么时辰了?”

被唤作娘娘的女子目光涣散,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终于有了动静。

“回娘娘的话,已经是申时一刻了。”

丫鬟见她有了反应,赶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端着托盘跪了下去。

“申时……”

她猛地一下坐起身,跳下了床,对着殿门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爹,娘,是女儿不孝,救不了你们,女儿这就下来陪你们”她说完便站起身,朝着柱子撞去,两边的侍女一见情况不妙,赶忙将她拽住,多日未进食的身子根本使不上力,一下子就被拽了回来。

端着托盘的丫鬟见状,惊的手一抖,殿内顿时传来瓷器脆裂的声音,她再也顾不得礼仪,连跪带爬的爬到叶海棠身边,死死的抓着她的裙角,边哭变说道,“娘娘,刚才太医来诊脉,说您已经有喜一月有余了,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小皇子想想才是啊。”

她本来怕自家主子知道自己有孕,皇上却没有来探望而失望,可是看眼前的情况,主子是一心寻死随着丞相而去,再也顾不得许多,便一股脑的讲了出来。

“孩子?”叶海棠愣在原地,不再挣扎,是她期盼了多少个日夜,盼星星盼月亮的孩子...

“娘娘,您别伤心,皇上还是在乎您的,听信那些谗言,却还是让您住在这凤临宫不是,您……”那丫鬟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一一圣旨驾到。

丫鬟顿时面露的喜色的冲到叶海棠面前,拽着她跪倒了地上。

“娘娘,客套话我也就不跟您说了,皇上的意思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您腹中的孩子……”那太监冷笑一声,没有再接下去,身后的小太监心领神会的端上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汤药,毕恭毕敬的奉到了叶海棠的面前。

叶海棠望着那晚浓浓的药汤,突然笑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站在前面的老太监,朝着身边的宫女厉声说道,“好没规矩的奴才,给本宫绑起来!”

她才被废后不久,当皇后之时也是有名的赏罚分明,两个宫女闻言开始有些犹豫,看见她脸上的凌厉之色之后,终于还是上前把那太监抓了起来。

那太监先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两个宫女拿出绳子把他狠狠的按到地上之时,才终于有点慌乱起来,身后的小太监刚刚进宫没多久,畏畏缩缩的躲在身后不敢上前。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敢绑我?你还当你是以前那个皇后娘娘?我呸!叶家已经败了,就剩你一个被废了的娘娘,你还端什么架子……”

那太监尖酸刻薄的不停说着,却在抬头的一瞬间,要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双眸子清清冷冷的望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可悲的动物,她走到小太监身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你回去跟皇上说,他不配,他不配做叶家孩子的父亲。”

她说完,便将手中的玉碗狠狠的往地上一掷,刺耳的脆裂声让人心中一惊,她却置若罔闻的弯下身,捡起一枚玉碎,走到太监的身前。

她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捏住那太监的下颚,“做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样子。”她说完,将手中的玉碎顺着太监的嘴角,从左往右的划去,一直滑到颈侧,才停下来手来。

鲜血顺着莹白的皓腕缓缓滴落,泛着妖冶的光芒。

大佑朝永顺十三年,废后叶氏自缢于凤临宫内,享年二十岁。

(三)如花美眷

十五的夜,明月高挂,星辰闪烁。

“主子,皇上马上就要来了,您还是……”月离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下去吧。”被唤作主子的美人坐在镜前,摆了摆手,满殿的宫女应声而退。

叶棠看着镜中人娇嫩的面庞,青丝如瀑的披在身后,如雪的肌肤似能掐出水来,眸如点星,眼角眉梢皆是高人一等的傲气。

她嫣然一笑,犹若那开得正好的牡丹花。突然想起那同样娇美,且十六岁便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曾经集荣华恩宠于一身,大佑朝有谁不知道曾经皇上皇后伉俪情深,乃天下夫妻之楷模,就是这份深情,遮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一朝风雨来时,便落了个满门抄斩,克死宫墙的下场。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然后便听到叩拜之声。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起身到了殿前,等着迎接那个让她爱恨了一生的男人,本以为心如枯井,再也不会有波澜,可是在见到那张让她恨不能食肉饮血的面庞,指甲还是深深的嵌入了掌心,那疼仿佛在提醒她,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忘的。

“叶儿怎么在这迎着,更深露重,病了朕会心疼的。”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扰乱了思绪,回过神来的时候,肖允执已经站在了身前。

熟悉的声音随风入耳,她回眸看向那抹明黄,冷清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笑意,“更深露重,皇上都不怕,叶儿也不怕。”说完羞涩的低下了头,钻进了男人宽阔的胸膛中。

“鬼灵精怪。”宠溺的语气溢于言表,大手一揽把女子抱在了怀中,朝着红鸾帐走去。

太监宫女识相的退了出去,不消片刻,令人面红耳赤的缠绵声从门缝中飘了出来,掩埋在如墨的夜色中。

新进宫的小太监还未习惯这样的场面,脑袋垂的低低的,那呻吟像是咒语般,迷了他的心智。

“师傅,皇上一连七日都歇在叶美人这……”小太监欲言又止,白皙的脸夹上粉扑扑的,脑子里想到的全是旖旎的画面。

“做奴才的只管照顾好主子便是,其余的,闲事莫理。”老太监看了一眼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年轻稚嫩的摸样,心头掠过一丝惋惜,多好的小伙子,偏偏做了阉人。

老太监抬头望了望满月高悬的夜空,年迈的脸上沟壑遍布,一双眸子却透亮无比,是啊,一连七日,除了已经殁了的那位,就连荣宠不断的冉妃娘娘,怕是也没有过如此的殊荣,这大佑朝的后宫怕是要变天了呐。

(四)春寒赐浴华清池

第二日早。留泽殿内。

叶棠到达殿内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妃嫔都到齐了,还没踏进门栏,便能听到他人的窃窃私语之声。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不就仗着自个得宠,请安也迟到!”

“小声点,别得罪了皇上心尖上的宝贝,叶婕妤才是啊……”

接话的宫装丽人的眼角扫到一抹嫣红的身影,嘴角挂着冷笑,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殿上之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今个儿一早,叶美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叶婕妤,想必消息也是传遍了六宫,叶棠感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不屑,嫉妒,忿恨,皆而有之,似恨不能把她撕碎淹没在这华殿之上。

“冉妃娘娘恕罪,嫔妾贪睡来迟,愿受责罚。”叶棠面无表情的跪了下去,低眉敛目,声音冷冷清清,把一室的议论之声压了下去。

“起来吧,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皇上免了请安你还是过来了,果然是个知情识礼的。”冉妃的声音如春风化雨,听不出半点苛责,取下手腕上的暖玉碧青镯,递给了一旁的宫女。

“谢娘娘恩典。”叶棠招手让随身的宫女接过玉镯,便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仿佛对冉妃的赏赐不屑一顾一般。

再往后无关紧要的对话叶棠已无心再听,她努力的抑制着撕毁那个女人面具的冲动,端坐在跟记忆中一样让人生厌的留泽殿。

冉甄,苦心积虑爬到这个位子又如何?代掌凤印又如何?魂牵梦萦的凤临宫,已经变成了一座枯笼。

抬眸往殿上望去,冉甄的面庞依旧秀丽无双,却已无往日里的畏惧谦卑,是啊,她已经成了这大佑朝最尊贵的女人,纵然没有封后,也无人能出其左右。

(五)美人如画隔云端

“皇上今晚翻的谁的牌子?”

冉妃褪去一身华服半倚在美人榻上,抬眸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色,月圆了又缺,他已经半月有余不曾来过这了啊。

“回娘娘的话,去了叶婕妤那儿了。”

站在一旁的是宫里的老人余嬷嬷,打冉妃入宫起就在跟前伺候着,看着娘娘的神情,想必是在为今早那女子的面庞忧心。

“娘娘,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招个长得跟那位那么像的进宫,还这么宠着,也不怕招晦气么。”

“你看她今天那摸样,似是成的了大器的么,不过一张皮相生的凑巧而已,这种恃宠而骄的蠢货有什么好担心的。”

冉甄坐了起来,光着脚朝着窗边走去,清辉如许的月光中,脸庞苍白的有些吓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记起的过往,眉眼间皆是恨意。

“叶海棠,我不信我这辈子都斗不过你,你明明都已经死了!!”

叶海棠死的那一天她多高兴啊,苦心经营多年,她满心欢喜的等着封后大典,入住凤临宫,便可践踏那个女人曾经拥有的一切,每思及此,心都抑制不住的发颤。

可是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他下令封了凤临宫的那刻她就明白,她冉甄这辈子都走不进去,无论是那凤临宫,亦或者是他的心。

微风徐徐,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抬手一摸,才发现已是泪流满面,可是转瞬间,却又笑出了声,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在月光下妩媚盈人,缓缓的覆上了小腹之上。

我终于还是有点能赢过你的,你到死,也没能生下他的孩子。

我不一样,我会生下我跟他的孩子,他将会是这大佑未来的君主,我才是能跟他同穴共葬的人。

(六)回首生森凉

焉云阁。

流苏紫菱帐层层叠落,一只玉腕探出帐外,肤白赛雪,好不诱人。

叶棠趴在软榻之上,乌发如瀑的披在身后,巴掌大的小脸脂粉未施,探在帐外的手缓缓的收了进来,覆在了身侧之人胸膛之上。

“叶儿这是做什么?”肖允执握住她的小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乌发之上,两缕乌发绕过雪白的手指,似乎要缠绕成一个结。

“皇上,您看,这头发绕在一起像不像一个结?”叶棠一脸纯净,小脸上满是喜悦,目光澄澈的看着手中的黑发,不待他回答又道,“发结,结发,臣妾与皇上是结发夫妻了呢。”她说完俯身而下,趴在他的胸膛之上。

“这话要是被大臣们听到,肯定要参你一本了”肖允执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清俊的眸子望进她的眼底,似乎在探寻些什么。

“皇上不说,大臣们怎会知道?”叶棠娇笑着钻进他的怀中,小手在左胸处戳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却仿佛要戳进他的心中。

“皇上,春天快要到了,臣妾找您要个赏赐可好?”叶棠缓缓的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着,脸上满是期待,又带着两份怕被拒绝的紧张。

“说来听听”,肖允执大手一揽,在此将她拥入怀中,不知为何,他总能在她的身上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日复一日,这种味道让他日趋沉迷,几日不见,竟会有心烦意乱之感。

“春天快到,臣妾喜欢海棠,可是御花园里臣妾的寝宫太远……”叶棠越说声音越小,说道最后就垂下了头,小手不安的绞着,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

“哈哈,原来爱妃竟是个懒虫。”肖允执开怀大笑,在她眉心轻轻一吻,眉眼间满是宠溺,那宠爱似是陈年好酒,欲将人沉溺其中。

又是一夜缠绵悱恻,红烛窗影,也遮不住那满室春光。

第二天大清早,圣意就像是扑闪着翅膀的飞鸟般在六宫的上空散播开来。

焉云阁更名为久棠殿,取名海棠依旧,长长久久之意。

为表皇恩正浓,久棠殿旁的浮凌池即日起开始搭建新园子,园名待拟,只知其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棠树,只待春日一来,满园花开。

(七)他日落红花下死

永顺十六年,大佑朝的后宫有两件事所为人们津津乐道。

一是冉妃娘娘怀了龙种,对于登基至今尚无子的皇上来说,无意是天大的喜讯,冉妃娘娘晋为冉贵妃,大赦天下三日,举国同欢。

二是进宫不过两年的叶婕妤荣宠不衰,一跃成为了叶妃娘娘。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方才听刘太医说,冉妃娘娘昨夜吐了一晚,臣妾正准备去瞧瞧呢,您就来了。”

叶棠脱下肖允执身上的斗篷,看了一眼上面簌簌的雪粒,想必是一路冒雪而来的。

“怎么,朕来了你倒不高兴了,那朕去冉妃那便是。”肖允执瞬也不瞬的望着眼前一脸娇嗔的女子,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逗逗她,冉妃从怀孕以来一直在折腾,一次两次尚可,时间长了,难免恃宠生娇。

小手果然从后面将他抱了个满怀,好像生怕他真的走了一样,“允执,你欺负人。”

允执……肖允执闻言愣了片刻,曾经也有个女子,日复一日的如此唤他。

依稀记得那时窗外也是鹅毛大雪,她很怕冷,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凉,每每依偎在他的怀中,汲取他怀中的温暖。

“允执,明明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你的身子总是这么温暖,你肯定偷偷的藏着暖袋对不对?”

“允执,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肖允执,我恨你……”

那抹纤弱的身影经年反复,在脑中萦绕不散,忆往日多少甜蜜,终是跟那句我恨你一起,锁在了凤临宫之下。

“棠儿……”

他抓住揽在腰侧的小手,语调骤然升高,眸中满是希翼的回头望去,却在看清楚身后之人时,眸中亮意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你好好歇着,朕去冉贵妃那看看。”话音刚落,一旁的太监便把准备好的狐皮大氅递了过来,“让人再送两个暖盆过来,瞧瞧你家主子的手冰的。”明明是让人心暖的关心,却没有半点温度。

“那皇上小心点,雪大路滑,你们都仔细着点。”

叶棠仔细的把带子系好,小脸上带着一点不满,最终也还是没说什么。

看着那墨色一点点的消失在银色的冰天雪地之中,叶棠才猛然发觉手心传来一阵剧痛,低头望去,猩猩红点格外醒目,顺着掌纹蜿蜒而下。

入宫两载,他从不唤她棠儿,夜半无人私语之时,也不过是一句叶儿,她识相乖巧,从不去问,情绪隐藏的越来越好,对于他的浓情蜜意也应对的越发自如,只不过偶尔也会有种不知今昔何年的错觉。

犹记当年,他将她揽在身侧,轻言细语。

“棠儿,我为你建一座园子,里面种满各式各样的海棠花,你说可好?”

“棠儿,日后我定要建一座城,他日我们的孩儿坐拥四海,我们就去那里隐居,不受这尘世干扰。”

建一座园子,里面种满海棠,他做到了,满园海棠迎风而立,繁华丽影,迷了人心,只可惜人已非昨。

她从颈上扯出一条红线,红线上穿着一个细白的瓷瓶,小拇指般大小,似是装饰之物。

长长的指甲顺着方才掐破的地方滑下,鲜红的血液一点点的顺着指尖滴入瓷瓶之中,直到红色满溢,将鲜红的绳子染成了暗红。

叶海棠已死,跟着叶家一起,沉寂在了大佑朝的皇城之下。

叶棠看着手中的瓷瓶,嘴角的牵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似是开心,又似悲凉。

(八)今生为鬼也断肠

“娘娘,贵妃娘娘派人传信,邀您去落月池畔赏梅。”

月离忧心忡忡的传着话,贵妃娘娘临盆在即,这邀约也显得越发的诡异起来。

“本宫也正想出门走走,想不到跟贵妃娘娘倒是心有灵犀了。”叶棠一笑,目光清冷,命运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而现在,已经到了收网的时间。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竟然来了。”冉甄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叶棠,精致的脸蛋上掠过一丝意外,很快又消散了下去。

“娘娘有此雅意,妹妹自当奉陪。”叶棠谈了谈身上的雪粒,把手中的暖袋递给了身后的月离,“去给本宫换一个。”

月离闻言面露难色,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吧,本宫跟叶妃娘娘说些体己话。”

冉甄朝着身后的一干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你初入宫那会儿,我以为你在这后宫之中最多活不过一年,张扬,不知收敛,集宠与一身,偏偏还一副冷冰冰的摸样,所有后宫女人不该有的东西你都齐了。”

冉甄眯了眯眼睛,眼神飘向结冰的湖面之上,回忆让她的声音变得不复往日般温柔,带着的是淡淡的恨意。

“可是你活下来了,而且活得很好,不过两年,就爬上了妃位,叶棠,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在嫉妒你?”

她的语气越发的凌厉,说道最后,面容也渐渐狰狞起来。

“是很多人嫉妒还是娘娘您嫉妒?”叶棠并不被她的情绪感染,语气依旧冷淡,目光悠远的飘向不远处的梅林。

“嫉妒?笑话!能让本宫嫉妒的人早已经化作黄土埋于地下,你有什么资格让本宫嫉妒?”

冉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音调不自觉的提高,尖锐的有些刺耳。

“那娘娘可还记得,有位叫做叶海棠的故人。”叶棠身子猛地往前一倾,跟冉甄的距离不过一尺之隔,甚至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呼出的湿热气息,她伸出纤纤玉指,顺着冉甄的脸庞慢慢的滑落。

“你好大的胆子,死了的人本宫怎么会记得!”

冉甄拍桌而起,她没来由的一阵惊恐,没道理的,打从知道了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用这孩子的命去换叶棠一命,她再也无法忍受那个男人心心念念惦记着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即使是面容相像,她也不能忍受。

“不过很快,你也会跟她一样,化作黄土,长埋地下。”

冉甄喃喃低语,清丽的面庞上满覆阴狠之色,她往旁边看了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眼角撇到一抹黑影正朝这边靠近,笑容不经意的爬上了嘴角。

很快,这个女人就会跟死去的叶海棠一样,谋杀皇嗣,其罪当诛。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可惜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就已经枯萎在了面庞之上。

她瞧见叶棠忽而一笑,夺目的笑容犹若春日里开得正好的海棠花,磬人心脾,身子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猛地朝后飘去,扑通一声,落入了已经结冰的湖中。

冉甄赶忙伸手去抓,却在她落入湖面的霎那间,看清楚了叶棠的口型一一你、输、了。

“啊……冉妃娘娘您干嘛推主子?!”

“救命啊,叶妃娘娘落水了……”

月离略带哭腔的尖叫声划破落月池的上空,叫醒了还在冬眠的皇城。

(九)血债必血偿

这一年的大佑的冬天很不平静,先是冉贵妃推叶妃入湖中后受惊滑胎,皇上一怒之下将其打入冷宫,冉贵妃也因受刺激变得疯癫,成日昏睡不醒。

而后皇上也身染怪疾,每日呕血,请便天下名医也不见好转,皇上年轻,又没有子嗣,大佑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

“咳……棠儿……”

肖允执剧烈的喘着,连日来的吐血让他变得虚弱,甚至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皇上,我在这。”

叶棠上前握住他的手,那手不复往日的温暖,跟曾经的她一样冰凉彻骨。

“棠儿……朕终于要来陪你了”,他艰难的抬起手,摸上那张跟记忆中极其相似的面庞,嘴角噙着迷茫的微笑。

“皇上喊得棠儿是谁,叶海棠么?”叶棠冷冷的看着被毒素折磨的神志不清的男人,心中却没有半点欣喜。

“你还在怪我对不对?”肖允执挣扎想要坐起来,最后还是失败了。

“我很快就来陪你了,不要恨我,棠儿……”他喃喃低语,神智不清的说着。

“本想再折磨你一段时间,可惜我的时日无多,这幅皮囊怕是撑不了不多久了。”

叶棠拿出颈上的瓷瓶,打开瓶塞,里面的血液已经变成了黑色,一滴一滴的滑落在肖允执的胸膛之上。

那黑色的液体像是一只手,要将胸膛之中的心拿出来。

“棠儿……作为皇上,叶家密谋造反我必须斩草除根,可是作为丈夫,是我负了你。”

肖允执开始的大口的吐血,那鲜血落在床单之上,像一朵朵山茶,刺红了叶棠的双眸。

(十)一见君子终身误

犹记得她临死之际,那种彻骨的寒冷啊,她听见有一个男孩稚嫩的声音从腹中传来,他说,“娘亲,为什么爹爹不要我?”

她伸手想要去把男童揽在怀中,男孩却消失无终,而后一个男人问她,愿不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如果她愿意,他就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

多么诱人的条件呐,她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应了下来,心里的恨已经没了方向,她要报仇,要向那曾负她之人,一一索命。

她死了之后,才知道,西陲边野流传着一个传说,只要能拿到天下至尊的心脏,将其结发妻子的四十九滴鲜血覆于其上,便可拥有逆天复国之力……

而答应她回魂,然后锁她魂魄之人,是那西陲的国师。

那国师垂涎大佑国土已久。

当年父亲忧心她入宫多年无子,多处寻访名医,冉氏穿针引线,暗中替换了父亲请来的“千金圣手”,谁知一夜之间,有人举报,叶家的千金圣手就是西陲国师,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叶家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而相识多年的好姐妹冉妃,在她废后之后假传圣旨,打掉了她腹中骨肉。

然后在她死了之后,锁住她的魂魄,借她滔天恨意。只为今天。

他们一步步将路一早铺好,只等她的无法回头……

她莹白的手指攀上他的胸膛,只差一步,拿出胸膛之中的心,这么多年的夙愿便有了终结。

“我还欠你一座城,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肖允执的双眸已经不复往日神采,眸中似有水光流转,仔细望去,竟发现是泪水在眼眶中隐现。

“下辈子,我定会为你建一座属于我们的城池,我不要这天下,只要能与你携手一生”

“棠儿,你再等等我。”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陷入的昏迷之中。

他的话像是咒语一般,将叶棠已经伸出的手定在了胸膛之上,欲进还退,左右维谷。

终于,她的手垂了下来,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允执,我等不了了……”

她倾身而下,抱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两年时间如镜花水月,到头来却发现不过一场虚妄,明知道到头来也狠不下心,又何必走此一遭。

她的手一点点的侵入自己的胸膛之中,从未有过的痛意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血淋淋的心脏破胸而出,然后一点点的融入肖允执胸前的墨色印记之中。

她仿佛又看到了临死之日所看到的男孩,他笑着朝她跑来,她伸开手把他抱入怀中,兮兮冷风却穿过胸膛灌了过来,男孩仰着头不解的问,“娘亲,你的心去哪了?”

她抬起手摸向还在昏迷中男子的脸颊,一寸寸全部恍如隔世,这张脸一如她记忆中俊逸,却再也没有当年说爱她时的绵绵情意。

(十一)情深不寿

“皇上,冉氏在殿外跪了三日三夜了,说是……”小太监眼尾悄悄扫了扫御案前的明黄色身影,说道嘴边的话还是吞了下去,师傅当年的教诲还在耳畔一一做奴才的,只管伺候好主子便是,他暗恼自己的心软,怕是要惹得龙心不悦了。

谁能想到呢,所有人都以为会母仪天下的那位转眼就进了冷宫,冉氏一族因勾结西陲妖邪,妄想逆天复国,今日便要问斩了,昨日还是趋之若鹜的豪门贵胄,一夕之间即将成了地府亡魂,大佑王朝的皇帝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个事实一一君心难测。

“她说什么?”

肖允执将皱着眉,将画了许久的画放到一旁,似乎不甚满意。

“冉氏说求皇上念在死去皇子的份上留冉氏一条血脉。”小太监说完便跪了下去,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他跟在御前有一段日子,大抵还是能摸得出一些头绪的。

肖允执闻言冷笑一声,骨节均匀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狼毫毛笔,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脸提孩子,如果不是她,他跟棠儿的孩子……

“传朕旨意,念及冉氏与朕多年恩情,特准其于法场观刑,冉氏一族罪无可赦,五马分尸后尸身暴晒于菜市三日。”

肖允执的声音冷凝似冰,有浓浓的黑暗在眸中蔓延,他说完抬头看了看窗外,目光飘向凤临宫的方向,悠远绵长,让人看不真切。

(十二)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大佑朝的万里山河被白雪笼罩,庄严肃穆。

“皇上,御医说冉氏病重,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老太监看着坐在凤临宫的皇上,毕恭毕敬的说着。

“告诉御医,朕要她活着,比死还痛苦的一直活下去。”

肖允执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几近可怕,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徘徊荡漾。

冉氏一族以及被伐殆尽,只于冉甄一人在冷宫苟延馋喘,他不让她死,就是为了让她活着受尽折磨。

当年父皇宾天,叶氏作为三朝元老,皇后外戚,权势遮眼,作为根基不稳的新皇,叶家是必须搬开的绊脚之石,冉氏的阴谋,给了他很好的借口,叛国之罪,非死不能恕,哪怕明知她会恨他,他却还是判了叶家满门抄斩,作为皇上,为了万代千秋基业,他于心无愧。

奈何不负天下,便必要负她。

那次大病初愈,他找来天师方才得知,他体内中的血咒已经深入血脉,明明已是无力回天,却不知道为何,下咒之人竟肯用自身之心解咒,让他得以续命。

脑中掠过两张极为相似的如花容颜,他恨自己的愚蠢,竟然没能早些发觉。

如若能够早觉……

肖允执环顾殿内,娇笑声犹在耳畔,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也似在殿内某个角落凝望着自己,这凤临宫处处留着她的影子,一想到这,心就开始密密的疼了起来。

他转身看向殿外,目光飘向远方,在那千里之外,有一座城池正在一点点的堆砌,那是他对她的承诺。

而今西陲已灭,四海归一,他是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却无子送终,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大佑朝永顺四十年,德慧帝役于凤临宫,享年四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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