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奴婢智商求拯救

2013-05-14 11:22夏语冰
桃之夭夭B 2013年7期
关键词:皇上

夏语冰

穿越到古代皇宫当宫婢,她爱岗敬业,努力扮演好狗腿奴才的角色,却误把回宫的皇上当成奸夫,哎呦喂,这下可不得了了,这个皇上小气又记仇,一次又一次把她往死里整啊。

楔子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私心。有人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有人为了凤冠机关算尽,还有人为了复仇泯灭良心……

一 捉奸

掌灯时分,琼国皇宫内亮起璀璨宫灯,霎时照得雕梁画栋的恢宏宫殿犹如玉宇琼楼,美轮美奂。

我一路飞扑进灵雎宫,口中大叫:“娘娘,奴婢方才看见柠妃在自己的寝宫私会男人!”

“哦?”绯衣宫装的女子闻言喜上眉梢,“还等什么?随本宫去捉奸!”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应了声是,主仆二人雄赳赳气昂昂杀向了白鹭宫。

众所周知,琼国皇帝闻人弈自登基后励精图治,手腕强硬,一个月前御驾亲征奔赴西北战线平复藩王之乱,至今未归。

此时此刻,柠妃寝宫内却出现了其他男人,何其可疑?我一路十分尽职的在自家主子面前展露身为狗腿奴才的职业素养:“娘娘,这回咱们来个捉奸捉双,把她和那奸夫送到太后面前发落,让太后治柠妃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从此打入冷宫,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跟娘娘争?”

淳妃坐在鸾轿上,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好奴才,你尽心为本宫办事,以后好处多着呢。”

我露出一个曲意奉承的笑,身为一个穿越者,一个看过《宫锁××》《步步××》《后宫××传》的穿越者,一朝穿越到了古代皇宫,凭着从电视剧中学来的宫斗技巧,我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红光满面,把宫廷里这些妃子争宠的心思摸了个门儿清,并凭此迅速由一个小小宫婢跻身成为淳妃身边的当红心腹大宫女,油水捞足便宜占尽。

我得意地挥舞小手帕指挥抬着鸾轿的轿夫:“都给我加快速度!没吃饭啊!耽误了娘娘的大事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路风风火火杀到了白鹭宫,粉衣宫婢对着淳妃行了屈膝礼,随即拦在门前道:“娘娘恕罪,我家主子身子不适,今儿个晚上谁也不见,娘娘请回。”

哟,好大的架子!听听,身子不适,今儿个晚上谁也不见,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和淳妃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我狠狠挽起袖子上前一把推开粉衣宫婢:“作死呀,敢挡着娘娘的路!”对方跌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对嚣张的主仆冲进了柠妃的寝宫。

跨过门槛,拂开珠帘,转过屏风,看见衣衫不整的柠妃正斜卧在床榻上,见了我们,风情万种地起身,妩媚一笑:“不知妹妹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兴师动众前来,不料扑了个空。淳妃微微一愣,一双凤目转了转,还未开口,“爱岗敬业”的我再次展露了狗腿奴才的职业素养,犀利的小眼神无声地穿透房间东南角的一张紫檀木衣橱,眼中仿佛有嗖嗖嗖的飞刀射出,穿过那薄薄的一层木板,将那奸夫牢牢钉死在偷情的耻辱架上。

咔嚓咔嚓!我摩拳擦掌活动了下手指关节,余光瞥见柠妃变了脸色,心中越发笃定这衣橱内有玄机。我飞扑过去凶猛地扒拉衣橱的两扇门,卧槽!居然扒拉不动。往日开关自如的小门这次居然跟上了锁一般纹丝不动。

“淳妃,你带着这个野蛮没有进化的狗奴才闯到本宫房间,乱动本宫房间的东西,欺人太甚!”

“姐姐何必大动肝火,若是问心无愧,让这奴才看一看姐姐房里的东西,又如何呢?姐姐若是遮遮掩掩,倒叫人怀疑了。”

淳妃一番话堵得柠妃无话可说。

我“呸”地吐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更加凶残地扒拉着木门。

额头上汗都出来了,门终于被我拉开一条手臂粗的缺口,我立刻探手伸进去,胡乱一抓竟叫我抓住了一只手。

骨节分明手指有力,是一双男人的手。

我喜得心花怒放,连拖带拽一把将衣橱里的男人拖出来,便听“哗啦”一声,我被一股力道撞得倒在了地上,压在我身上的男人一脸怒容地看着我,我一把推开他,爬起来向淳妃邀功:“娘娘快看,奴婢把奸夫找出来了!”

半晌没有声音,两位娘娘一脸惨白地望着我身后。这气氛安静得太诡异了,我奇怪地问淳妃:“娘娘不高兴吗?”

再次发挥爱岗敬业的可贵精神,我兴奋得两眼放光:“奴婢抓到了奸夫,咱们可以把他送给太后发落。鞭打杖责滚铁钉关小黑屋扎银针,每样酷刑都来一发怎么样?”

淳妃的表情好像要哭了:“……你闭嘴。”

“好大胆的奴婢!”身后的奸夫忽然冷冷开口,“一口一个朕是奸夫。朕问你,朕是奸夫,那朕的妃子是什么?”

“……”

他刚才说什么?他说朕!朕不就是皇帝吗?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抖得像羊痫风的身体,僵硬地扭过头,男人满脸怒容地看着我,我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极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二 体罚

“此奴婢不识龙颜,戳瞎双目。冒犯龙体,斩断双手。对朕恶意诽谤,口不择言,割断舌头。来人啊,把这贱婢拖下去用刑,鞭打杖责滚铁钉关小黑屋扎银针,每样酷刑都来一发!”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冷冷响起,带着报复性的恶趣味。

我躺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撑开一条缝偷偷瞄一下他,发现对方正盛怒地看着我,我立刻又闭上眼。佛祖保佑,让我顺利逃过这一劫吧。

“皇上开恩,这个奴婢进宫之前,皇上就去了西北御驾亲征,她不认识皇上也情有可原啊。”淳妃在一旁弱弱地开口。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带出什么样的奴才。”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打算放过躺在地上“昏迷”的我。

唉,看来装晕是没有用的,无论我清醒或昏迷,对方都坚定不移地想整死我。

“咦,这里是哪里?奇怪,我怎么躺在地上?”我睁开眼“醒”了,爬起来目光“茫然”地望着眼前众人,“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捧着脑袋大声呼痛,“头好疼,莫非我失忆了?”

失忆的人更容易赖账不是吗?我转过头阴阴地笑。

下巴一把被人捉住,闻人弈俊美的脸近在咫尺,薄唇轻启,嘲讽道:“不错嘛,不但会装晕,还会装失忆,花样挺多。”男人转过脸,“淳妃,你宫里的这个奴才,前途无量啊。”

淳妃讪讪一笑,不知该说什么。

闻人弈又转过脸盯着我,不怀好意地笑道:“看在你装得这么卖力的份儿上,朕给你一个机会。”

一块木板被冷不防挂到了脖子里,木板上有闻人弈御笔亲书的七个大字:“天下第一狗奴才”,字是好字,龙飞凤舞笔意潇洒,板是好板,超薄加长质地细密。只不过这字面上的意思嘛,就有些有辱斯文了。

夜风凉凉地吹着我单薄的衣裳,我目光哀怨地望着身后负手而立的闻人弈:“皇上,奴婢好歹也是十八一枝花的深宫娇弱美少女,绕着皇宫护城河外围跑十圈,奴婢一定会累死的。”

“要么立刻死,要么跑上十圈再死,二选一,你自己选。”

我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话。这也算让我自己选?闻人弈真是太卑鄙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脖子上令我尊严扫地的木板,深吸一口气,迎着寒冷的夜风踏出了长征的第一步。

呼哧呼哧……

不知道跑了多久,心跳得好快,前面还有多远?眼前一阵阵发黑,好累。是不是我平日作威作福欺压宫人,缺德事干多了?怎么老天忽然下雨了?嫌我还不够倒霉吗?

真是祸不单行呀。衣服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好难受,风一吹似乎更冷了。

又顶着雨跑了一段路,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我快死了吧?不然怎么会出现了幻觉?城楼上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是闻人弈吗?他一直看着我是怎样?欣赏别人如何倒霉对他来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吗?真是太可耻了。

扑通一声,我精疲力竭地摔倒在地上,夜色里雨水铺天盖地浇下来。

一只形状美好的手伸过来,拿起我脖子里的木板看了看,男人蹲下身子,声音在淅淅沥沥的夜雨中清晰传来:“被朕这么羞辱,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还要厚着脸皮活下去呢?你不觉得很累吗?”

“再累也要活下去啊,如果你死了。爱你的人会有多难过?皇上想过这个问题吗?”我摇摇头,雨是冷的,风是冷的,只有脸颊是滚烫滚烫的。

“哦?你一个小小宫婢,长得又不好看,谁会把你如珠似宝捧在掌心怜爱呢?朕不觉得你死了,谁会难过。”男人的话在夜色里凉薄如刀,准确无误一刀插在我心口。

我勒个去,你还能再直接一点吗?我咬牙道:“皇上,奴婢现在没人爱,不代表以后也没人爱。”

“……”对方一脸无语的表情是怎样?

为什么要被动地给他羞辱?喵了个咪,拼了!我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恶毒道:“即便奴婢真的没人爱,不是还有皇上吗?你是皇帝,我是你的子民,天子要爱民如子,所以皇上要爱我,而且必须爱我!”说完我目光挑衅地看着他,没错,我是故意恶心他的。

“唔……好厚的脸皮。”对面的男人惊讶地看着我,我毫不示弱地看回去。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怕个毛线!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只闻淅淅沥沥的雨声,对方被雨水打湿的俊颜在夜色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良久他缓缓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裳裳。”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男人低声笑道,“裳裳,是鲜明美盛的样子。你,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

身上一重,闻人弈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我身上,然后俯身温柔地抱起我,笑容邪魅,低声在我耳边说:“朕想到了一个比体罚更妙的主意。你猜,朕接下来要做什么?”

看他目光闪烁,笑容诡异,我心中警铃大作,立时便要挣脱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我死紧,将我牢牢禁锢在怀中。

三 色诱

被闻人弈横抱着一路走入灵雎宫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一群宫人惊掉下巴的注视下,我被他“细心温柔”地放在了床上,拉过轻软的被子盖好,见我因为惊骇而瞪圆双眼定定地看着他,闻人弈弯起嘴角,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凑近我耳边低声道:“裳裳,让朕看看你怎么在妃嫔的忌妒下活下去。”

哦,好阴险的男人!

在外人看来,他侧身坐在床沿,仿佛正跟我亲密地说着什么体己话。淳妃俏脸凝霜,咬牙站在他身后,目光如刀,一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要不是碍着闻人弈在,恨不得当场把我砍成十八块。

我默默流下两行泪,不带这么整人的。

“来人!”闻人弈“关心”地替我拂开额边一绺湿发,煞有其事地吩咐宫人去煎姜汤。

临走前,仿佛还嫌陷害得我不够,火上浇油道:“裳裳,你好生休息,朕下次再来探你。”

回头“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闻人弈满意地看到淳妃转青的脸色,才迈开步子走出门去。

因为这件闻人弈一手策划的陷害,我费尽心力,靠着给淳妃出谋献策奴颜卑膝弄到手的“心腹大宫女”这一高职高薪一秒钟泡汤,几番鞭打杖责滚铁钉关小黑屋扎银针之后,淳妃坐在椅子上笑得倾国倾城:“裳裳,说起来这鞭打杖责的酷刑,还是你给本宫出的主意呢。”

“娘娘喜欢就好。”我肿着香肠嘴口齿不清道。

对方一愣,仿佛料不到我会这么说。本来嘛,水至清无鱼,人至贱无敌!我觉得,在宫中待久了,我无敌了。

可是,奥特曼难过的时候,旁边还有小怪兽拿着冰激凌安慰,为什么在我被淳妃刁难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出现呢?

心里忽然有点涩涩的,好像吃了一颗青涩的梅子,涩在眼中,苦到心底。明知他只是在演戏,他的怀抱,他的温柔,他的回望,都是假的。

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觉得折磨我够了,又或许觉得我这种无下限的人十分没趣,没过几日,淳妃便对折磨我失去了兴趣,找了个借口把我打发去浣衣局。

这可是琼国皇宫最“人灵地杰”之地,浣衣局里生存着一批别出心裁匠心独特的人杰,比如有人曾经自刺十一刀身亡,有人捆住自己的手脚吊在房梁上自杀,有人脱光衣服“失足”跳楼自尽。

淳妃此举摆明了是要借浣衣局的手不动声色地除掉我,挥挥手,两个太监上前驾着我的胳膊往外拖。途径天宸宫时,我发出了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不不不,我不想这么早就英年早逝红颜薄命!

“身为奴才,鬼哭狼嚎,成何体统?”一道“天籁”在我头顶响起,两个太监放开我,跪下行礼:“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闻人弈负手站着,居高临下地望了我一眼,讶然道:“是你?”

我抹了一把眼泪,释然道:“是我。”谢天谢地,难为闻人弈还记得我,看样子我求求情,说不定他良心发现就答应了。毕竟我落得这般地步,全是拜他所赐。

“怎么回事?”看,他开始查问太监发生何事了。

我心甚慰。

“回皇上,奴才们奉了淳妃的命令,要把这个奴婢送去浣衣局。”

“浣衣局?”男人沉吟片刻,弯起嘴角,挥挥手,“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送去。”

皇上,你好毒。不整死我你不开心是吧?不去是死,去也是死,反正都是死,姐拼了!我爬起来一头朝闻人弈栽过去,对方吃了一惊来不及闪避,被我一把抱住大腿:“皇上,奴婢听说御书房的宫婢前段时间年满二十五放出宫了,至今还未添人手,奴婢毛遂自荐,想当御书房的奉茶女官。”

感觉对方身体挣了挣,似乎想一脚踹开我,我咬紧牙关牢牢抱住不放。什么脸皮,什么节操,统统都丢干净算了,为了活命,当众抱皇帝大腿这种没节操的行为算得了什么!

“活得这么辛苦,你果然还是要厚着脸皮活下去。”对方喟叹一声,低了头看我,俊朗的眉,含情的目,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哦!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我有一刹那的晃神,随即晃晃脑袋,用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热切口吻说道:“眼下能救奴婢性命的只有皇上一人,皇上一句话就可以救下一个无辜善良柔弱美好的生命,您还犹豫什么?”

明显感到对方的身体僵了一下,我的脸随即被一双手用力掰向上方,对方低着头邪魅一笑:“求生意志这么强烈的奴才,朕还是第一次见。”

脸被对方恶意用手挤成包子的我,依旧顽强地朝他嘟着嘴露出一个讨好谄媚的笑容。

“想朕救你啊……”对方低头看着我淡淡道,“那你色诱朕啊。”

我张了张嘴,顿感舌头打结,小声嘀咕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人家也是有节操有原则的!”

脸上好烫,我是怎么了?心跳得好快。为什么长得这么帅还要耍流氓啊?太没道德了。

闻人弈忽然俯下身,垂眸看我,目光玩味:“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求朕救你,不付出代价怎么行?裳裳,你怎么不明白呢?”

这……这算挑逗吗?我愣在原地,手指被对方一根一根狠狠掰开,重新被太监拖下去的时候,我可笑地朝着离我越来越远的男人伸出手,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求他救我?他绝对会袖手旁观,说不定还会嫌我不够惨再踩上两脚。

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眉目含情俊美如斯的人,心却这么狠呢?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卑如蝼蚁,捏死或放生都随他高兴。

四 侍寝

半个月后,浣衣局内。

我坐在一张木桌旁用削尖的眉笔在玉笺上快速描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我对面笑得像个傻子的小太监。少顷将玉笺递给他,对方捧着他生平的第一张“素描肖像画”如获至宝,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声赞好。

玉笺在排队的宫人手中争相传递,不一会儿群情汹涌,反响热烈——

“裳裳这画,比宫廷画师们画的写意花鸟可强多了,简直栩栩如生神韵俱佳。”

“可不是吗,那些鸟画师画的花鸟虫鱼,我可没瞧出半点像真的鱼,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是啥玩意儿。”

“是呀,咱们浣衣局的人长期遭人歧视误解,说我们都是神经病,太过分了,造谣真可怕,连画师都不敢来这里为我们作画。幸好裳裳来了,不但对我们尊重有礼,还免费给大家画‘树苗。”

“对了,裳裳,这画为啥叫‘树苗啊?”

“……”

呃……为啥叫树苗啊?额上青筋跳了跳,不同时空的人对话就是这么闹心!手一歪,刻刀差点割破肌肤,我收敛心神握住刻刀削眉笔。古代没有铅笔,没有素描纸,我只好用女子描眉用的眉笔削尖了替代铅笔,又贿赂了内务府的宫人,拿到了比宣纸坚硬许多的玉笺当素描纸。

最初我担心浣衣局这群传说中的“人杰”会搞死我,于是想方设法和他们搞好关系,甚至自个儿掏钱从内务府的宫人手中高价买回玉笺,免费为大家画素描肖像,很快博得了众人的好感,与之打成一片。

小命终于保住了。

我掬一把热泪,扬声道:“下一位。”伸手便要拿桌上堆着的一摞玉笺,一阵大风刮过,只觉眼前一花,哦卖糕的!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过大门看不见。

这可都是银子啊!我从前做恶仆时淳妃给我的打赏。我跳起来便往门口冲去,一想到二两银子一张的玉笺就这么飞走了,我心急如焚,脚下生力,勇猛往前一扑,一团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明黄色被我出其不意扑倒在地。

周围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阵风吹过,静悄悄一片。

小太监:“她把皇上扑倒了……”

小宫婢:“她把皇上扑倒了……”

众人:“好人不长命啊,多好的姑娘,可惜了……”

身下压着的是……我缓缓地把视线聚焦在那人脸上,只见对方正双目喷火地望着我,眼中杀气四溢。脑中仿佛有根弦“咔嚓”一声断了,我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吓得四肢无力,身子动来动去还是压在对方身上。

众人有心想拉我一把,却碍于天子之威,不敢轻举妄动。

额头上汗都出来了,我眼角挂泪,穿越而已,用不着搞得这么刺激吧?心里悲呼一声:“天亡我也!”

极度的惊骇下,我居然无意识地把脸埋在闻人弈胸前的衣襟上,蹭了蹭。

是的,蹭了蹭。

闻人弈呼吸急促,眼神异样,双手掐住我的腰一个猛劲,将我甩翻在地上,长身立起整了整衣袍,黑着脸道:“裳裳,你冲撞龙体,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呢?”

“……”

众人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地为我求情。

“裳裳多才多艺,善良热情,为大家画‘树苗从来不收钱。”

“裳裳有好多好玩的主意,自从她来了咱们浣衣局,浣衣局整个儿压抑的气氛都变得晴朗了。”

“连原本以一手银针绝技闻名后宫的荣嬷嬷也多了丝笑容,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骰子玩多了也会腻,裳裳教我们玩炸金花,可有意思了。”

几个小宫婢小太监看着我道:“裳裳,你知道吗?咱们浣衣局的人都好喜欢你哦!”

“很好!”下巴被闻人弈捉住,对方用力迫使我抬头,二人视线相对,闻人弈淡淡一笑,脸色不再阴沉。他原本就长得俊美非凡,这一笑便如雪霁天晴,晃花人眼。

我有些心慌地撇开视线不敢再看他,却听他低声在我耳边道:“很有本事嘛,朕原本来浣衣局是想看看你翘辫子没?没想到你拉拢人心的本事真叫朕刮目相看。”

温热的呼吸轻拂在脸上,对方越发凑近我,目光咄咄逼人:“怎么办?朕好像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不如,今晚由你侍寝吧。”

在看到我吓得煞白的脸色后,闻人弈松开手,满意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一片“恭送皇上”的声音里走出了浣衣局。

五 强吻

傍晚落霞时分,我苦着脸跟随闻人弈派来的太监来到御书房。

闻人弈坐在书案前埋头批注奏章,听闻动静抬头看我一眼道:“裳裳,你先前毛遂自荐想当御书房的奉茶女官,朕今天允了。”

“皇上不要奴婢侍寝了?”我内心狂喜,面上却做云淡风轻状。

“朕的妃子个个国色天香,要侍寝也轮不到你啊。”闻人弈脸色一沉道,“还是说你不愿意侍寝?”

“呃……”一听说不要我侍寝,我心情顿时大好,松口气道,“原来皇上是故意吓我。”

“你把朕扑倒在地,吓朕一跳,朕也吓你一跳,这样我们二人就算扯平了。”闻人弈笑眯眯地道。

“……”

你可以再无聊一点吗?

到了晚膳时分,跷着兰花指的太监进来细声细气地请示闻人弈:“皇上,是否要传膳?”

埋头坐在书案前专心批注奏章的闻人弈只一挥手,那名太监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再一次换过茶水后,我垂手而立,抚着自己空空的胃四十五度角忧伤地望着雕刻如意云纹的房梁,悄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皇帝太过勤政未必是桩好事。比如现在,我哀怨地瞥一眼依旧专注批奏章的工作狂人,脑子一热道:“皇上,您赶紧传膳吧。饿着了您的龙体是小,饿坏了奴婢的胃是大啊!”

肚子忽然毫无预警地“咕”了一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尤其突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这个时代足以砍一百次头,不禁脸色煞白。对方放下手里的朱砂笔,扬眉看我,黑眸锐利,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便听外面响起太监细声细气的声音:“皇上,柠妃娘娘派人送来一碟糕点,并带话说,请皇上不要太过操心国事,身子要紧。”

红漆雕花的食盒一打开,立时芳香扑鼻,取出一碟绵软白腻的琼花糕放在书案上,我默默地吞了口口水。哎,好饿。

闻人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以手抚胃的动作,忽然搁下朱砂笔,伸了个懒腰长身立起,转过山水屏风往美人榻上一躺:“朕累了,休憩一下,你继续守着。”

铜兽香炉内的熏香混合着琼花糕的香味一丝丝飘入鼻翼,沙漏一点一点倾泻,看着书案上绵软白腻的琼花糕,我舔了舔嘴唇。

那么大一碟,偷偷吃一块应该看不出来吧?

“你可知为何朕迟迟不立后?”

正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块琼花糕吃得津津有味,冷不丁听闻人弈问我话,吃了一惊,喉咙立时感到有一种上下不得的痛苦。

“喀喀……” 我连忙就地取材,老实不客气地捧起书案上的茶水大口喝下,舒服得几乎流下泪来。

“大胆奴婢,朕问你话,你居然不答?”屏风后传来闻人弈有些愠怒的声音。

我回过神,一边偷吃糕点一边随意问道:“为何?”

屏风后静了片刻,然后道:“朕十四岁登基,距今已有十年。宫中四妃之位只立了两位妃子,分别是淳妃和柠妃。而后位更是空悬已久,余下的只寥寥几位才人昭仪。”

男人停顿一下,用我从没听过的温柔语气道:“后位,朕要留给喜欢的女子。”

“那皇上喜欢的女子是?”我好奇道。

依稀听到一声叹息,屏风后的人低声道:“她死了。”

死了?被闻人弈喜欢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美人呢?她一定很幸福吧?我望着空空的碟子发怔,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种失落的感觉。

正神游天外,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探询的黑眸,距离太近,对方浓密卷翘的睫毛几乎根根清晰可见,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我脸上,痒痒的。

“皇上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奴婢干什么?怪吓人的。”我吓出了一身汗,惊慌得对起手指。

“朕在想,似你这般没脑子的奴才,按理来说,早在这吃人的深宫死了八百回了。可朕看你,还活蹦乱跳地在朕眼前蹦跶呢。”

“皇上说这话太伤人自尊了吧?”我挫败地垂下脑袋。

唇上一热,对方竟然用手指替我擦了擦嘴唇上的糕点沫,低声笑道:“下次偷吃的时候,记得消灭证据。”

望着对方意味深长的黑眸,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把一整碟糕点都吃了吗?

好尴尬。

二人静静对望,闻人弈毫不逊色于天涯四美的俊美容颜近在咫尺,我的脸红得如煮熟的虾子,几乎溺毙在他深邃的眸光中。

长得这么帅还放电?太没公德心了。我紧张得无话找话道:“对了,皇上为何要告诉奴婢这些?”

堂堂天子对着身边的宫婢说后位虚悬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子死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现在才想起要问?”男人危险地眯起凤目,“你很快就知道了。”

闻人弈的大手忽然伸向我脑后,一个吻猝不及防地落下,辗转加深,对方将一颗小小的丸子推送进我口中,被我冷不丁吞了下去。

“皇上,你给奴婢吃的是什么?”

“毒药。”男人松开我,恶劣笑道。

昏过去的刹那,我忍不住在心中咆哮:“不就是偷吃了你一碟琼花糕,你至于吗?”

六 留情

睡梦中耳边一直嗡嗡嗡嗡,十分聒噪,仔细听,好像是柠妃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皇上,臣妾供出谁是杀害媛儿的凶手,皇上可否饶臣妾一条贱命?”

“说!”

“当年媛儿突然暴毙深宫,是因为有人下毒。”

“淳妃忌妒媛儿受宠,听闻皇上欲将后位留给她,心生妒忌,跑来找臣妾密谋,说是不除掉媛儿,我和她二人便永无封后的希望,而媛儿那贱人若是死了,我和她二人,至少还有一人有望封后。臣妾一时糊涂,便听从了淳妃的提议,二人合谋,买通了媛儿身边的宫婢,将毒下在了她的茶水里,毒死了她。”

“刺啦”一声,像是布帛撕裂的声音,扭打声中夹杂着淳妃的怒骂——

“柠妃,你这毒妇,你自己认下害死媛儿的罪即可,何必把本宫也拖下水?你不送琼花糕给皇上,今日何来这滔天大祸?”

片刻的安静后,忽然响起柠妃愤恨的声音——

“皇上,你使诈!为了给媛儿那小贱人报仇,你堂堂天子居然玩弄手段,不惜栽赃臣妾。臣妾送来的琼花糕根本没毒,臣妾冤枉!”

好吵!睡觉的时候被吵醒什么的最讨厌了。我腾地坐起身,愤怒不满的小眼神嗖嗖嗖朝房间内的一群人体噪音源扫射过去。

“你你你怎么没死!”披头散发玉容惨淡的柠妃惊慌地指着我。

药力还没散尽,我头晕乎乎地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天朝人民百毒不侵。三聚氰胺、苏丹红、地沟油、甲醛、皮革奶都撂不倒,区区一粒纯度不够的毒药吃到天朝人民肚里,还不跟玩儿似的。”

什么意思?众人一头雾水地望着我,我醒悟过来,环顾左右:“其实我的意思是,多亏皇上宅心仁厚,放我一马,谢谢谢谢,感谢皇上的宽宏大量,让我等屁民又可以多活几年。”

众人:“……”

我摸摸头,醒过来很奇怪吗?怎么大家一个个见我如见鬼怪一样惊骇?连一向沉稳的闻人弈也不禁露出一丝惊讶,不可置信道:“你怎么醒了?”

我为什么不能醒?我有点生气,我又不是要死了。

等等,那个充满了暧昧的夜晚,闻人弈强吻了我,趁机喂我吃了一粒毒药……

我拽紧床上的锦被,心中暗骂:“该死的男人!”

“裳裳没死!”柠妃最先醒悟过来,指着我道,“皇上,你不能诬陷臣妾!”

“诬陷还是栽赃已经不重要了,你二人亲口承认毒杀媛儿已是事实。拖下去立即处死!”闻人弈根本不给二妃辩驳的机会,一挥手,外面的禁卫军便上前架起尖叫挣扎的二妃拖了出去。

龙颜一怒,再无转圜余地。

室内安静了下来,男人转过身,朝着我走过来。我吓得拼命往床的角落缩去:“你你你别过来!”

话一出口,感觉怪怪的,眼前一幕像极了山大王强迫民女。

闻人弈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是怎样?此刻一定在处心积虑想着怎样可以弄死一个有“复活”功能的我吧?何况我“复活”后还不巧听到了他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闻人弈的手向我伸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温柔得令人心醉,这是要动手了吗?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想到那天我抱着对方的大腿想求得他的庇护,他却袖手旁观,甚至一根一根将我的手指狠狠掰开……

心情又回到了那天,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眉目含情俊美如斯的人,心却这么狠呢?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卑如蝼蚁,捏死或放生都随他高兴。

他是古代熟稔帝王权术的君王,是翻脸无情掌生杀大权的天子,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自然也是容不得有人知悉了他的秘密还能安然无恙活下去的。

手轻轻抚在我的脸颊上,闻人弈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温柔,黑眸中甚至还有一丝温和的笑意:“裳裳,朕本来是可以毒死你的,可是越到后来,朕发现自己越舍不得你死,于是给你吃了假死药,可没想到你竟提前半个时辰醒了,害朕一手策划的戏差点唱不下去。

我面上一红,药效在我身上失效,难道是因为天朝人民特殊的体质?有毒的东西吃多了所以百毒不侵?

“裳裳,朕对你手下留情,你要怎么报答朕呢?”闻人弈露出一个狡猾如狐狸的笑容,提议道,“以身相许吧。”

我大惊失色:“皇上不喜欢奴婢,奴婢对皇上也只有敬畏之心,绝无爱慕之意。”以身相许太严重了吧。

“唔……那这是什么?”闻人弈掏出一块丝帕端详道,“若对朕无意,为何偷绘龙颜?仔细看,这画惟妙惟肖,分明是画者对朕有情,方能画出朕的神韵。”

心事被人戳破,某位外貌协会会员红着脸道:“皇上你从哪里找到的?”

“你吃了假死药昏迷的时候,朕从你身上找到的。”

我几乎抓狂:“你摸了哪里啊!”这块丝帕被我贴身收藏,君子不欺暗室啊摔!

我涨红了脸气鼓鼓地瞪着他。

尾声

“裳裳,留下来,陪朕看锦绣山河。”对方一把拥住我,头靠在我的颈项低声道,“朕当这个皇帝,当得很辛苦。”

“裳裳,朕喜欢你,喜欢你顽强的求生意志,喜欢你厚着脸皮求朕庇护你,喜欢你即使身陷浣衣局那种地方,也能靠着自己打不死的小强精神活下来。”

“裳裳,你和媛儿不一样,她太柔弱,不适合生活在深宫。而朕,也没有保护好她。”

夜色已深,凉风从开着的雕花木窗徐徐吹进,帷帐微微飘动。

听着对方缓缓吐露心声,我居然有种久违的感动,谁说帝王家没有真情的?这些孤独的王者只是将感情藏得更深而已。

比如——他为了纪念媛儿,后位一直空悬,臣子的奏章雪片般飞到他的御书房,道国不可无后,都被他统统压下,固执得像个孩子;

比如——他宁肯背负狠戾的名声,也要处死心存不仁的妃嫔,只为了给昔日无辜丧命的少女讨回一个公道;

比如——他完全可以喂我吃下真的毒药,然后让戏演得逼真一点以确保万无一失,但是他没有。

殿内之人一双黑眸温柔地注视着我,喟叹道:“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私心。有人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有人为了凤冠机关算尽,还有人为了复仇泯灭良心……”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思绪纷涌,想起我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个朝代时的慌张,想起我改变了面貌成了一名进宫的宫婢,为了在妃嫔宫斗的罅隙间生存下去,不得不把自己变成一个阿谀奉承仗势欺人的奴才……

如果上天注定我回不去了,要留在这个朝代,那么为了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也要好好儿地生活,狠狠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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