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时期子路形象演变研究

2013-08-15 00:46刘素阁
黑龙江史志 2013年20期
关键词:仲尼对子子路

刘素阁

(戚城文物景区管理处 河南 濮阳 457000)

秦汉时期子路形象演变研究

刘素阁

(戚城文物景区管理处 河南 濮阳 457000)

除《论语》之外,先秦两汉的其他古代文献中对子路的记载也非常多,但是由于作家的主观意识,写作目的和作品体裁的不同,其中所塑造的子路形象有与《论语》中相一致之处,也有与之相反或者不完全相同之处,这期间子路形象经历了不断故事化,寓言化的发展,

秦汉时期;子路

在《史记》、《韩诗外传》、《说苑》、《庄子》等文献中对子路亦多有涉及,而且都对子路形象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加工和改造,或者是从不同的角度加以刻画描写。这主要是众多作家的不同经历,所处的时代环境各异,以及写作目的的不同造成的。但是,客观上却使子路形象相对于《论语》所提供的原型来说,显得更加丰富多姿,异彩纷呈。

一、先秦两汉文献中与《论语》中子路形象刻画相吻合之处

(一)在子路性格率直方面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称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岁,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寇雄维,佩暇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这样的场面颇具戏剧性,它的象征意义也很显然。“鄙、野也”。二字意思等同,“好勇力,志伉直”等是“性鄙”的具体体现。子路桀骜不驯,对作为道德理想化身的孔子实施人身攻击,但孔子轻轻使出他的看家本领“礼”,子路便被驯服,穿上儒服接受了儒家文化的教育。

《说苑·建本》反映本性为“野”的子路还颇为任性:子路问于孔子曰:“请释古之学,而行由之意,可乎?”孔子曰:“不可——”。这里,子路向孔子提出要求,希望保持自己本来的面貌,要“循性”而为,被孔子坚决否定了。

在《韩诗外传》卷二中有这样的记载:传曰:孔子遭齐程本子于郯(今山东郯城),倾盖而语终日。有间,顾子路曰:“由来、取束帛以赠先生。”子路不对。有间,又顾曰:“取束帛以赠先生。”子路率而对曰:“昔者由也闻之于夫子,士不中道相见。女无煤而嫁者,君子不行也。”试想,在孔子众多的弟子中,能够对孔子的话置之不理,并且当面就“率而对曰”,指出孔子不足的,恐怕只有子路一个人了。

《说苑.臣术》更是活画出子路的幼稚冲动:子路为蒲令,备水灾,与民春修沟渎。因为百姓烦苦,故人与箪食,一壶浆。孔子闻之,使子贡复之。子路忿然不说,往见夫子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民修沟渎以备之,而民多匮于食,故与人一箪食,一壶浆,而夫子使赐止之,何也?夫之止由之行仁也?夫之以仁教而禁其行仁也,由也不受。”子路施行仁政,是他仁爱和尊师的表现,但也不能领会政治的复杂性,因而显得幼稚。他受了委屈便马上向老师振振有词地申诉,正是他真率的表现。

(二)有关子路尚武的方面

《说苑·贵德》记载:“子路持剑,孔子问曰:‘由,安用此乎?’子路对曰:‘善吾者同以善之,不善吾者固以自卫。’孔子曰:‘君子以忠为质,以仁为卫,不出环境之内,而闻千里之外。不善以忠化,寇暴以仁,何必持剑乎?’子路曰:‘由也请摄齐以事先生。”

《列子·仲尼》也说:“由之勇贤于丘也”。本来孔子就是位异常勇敢的人,而孔子还感到不如子路,可见子路勇到什么程度。无怪乎当孔子问弟子的志向时,每次都是子路先发言,而且多数是谈他自己如何勇敢,如何教别人勇敢,如何敢于打仗等等。如《说苑·建本》说:“孔子谓子路曰:‘汝何好?’子路曰:‘好长剑’”。《说苑·指武》有如下记载:子路曰:“顾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钟鼓之音,上闻于天,旌旗翩翩,下蹯于地,由也举兵而击之,必也攘地千里,独由能耳。使夫二子为从焉。”孔子曰:“勇哉士科愤愤者乎?”在孔子心目中,子路乃是勇士的化身,尚武好勇是他突出的特点,也是他的过人之处,所以当孔子向人提及子路时特别强调“由之勇贤于某”。另外,他在卫国的内乱中,本来可以离开不参与,可是他为了完成职守,临危而进,以至到死。

(三)对于子路长于政事的记载也颇多

这些和《论语》中的记载是一脉相承的。《论语》中孔子对子路从政上的表现还是很欣赏的,曾评价说:“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载:子路为季氏宰,季孙闻曰:“子路可谓大臣与?”孔子曰“谓具臣矣。”

子路是长于“政事”的。当有人问子路的情况时,孔子说:“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公治长》)。由此可以了解到,子路开始时,是特别善于治理军赋的。后来由于经验的增多,独立治邑也能取得不少政绩。如他在卫国当“蒲大夫”时,管理的就不错,并受到了孔子“三称其善”的赞赏。《韩诗外传》卷六记载说:“子路治蒲三年,孔子过之,入其境而善之曰:‘善哉!由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忠信以宽矣!’至庭曰:‘善哉!由明察以断矣!’”孔子还进一步肯定说:“恭敬以信故民尽力”,“忠信以宽其民不偷”,“明察以断故民不扰也”。孔子如此肯定和称赞子路的政绩,可见子路在这方面是有特长的。

二、有关文献中与《论语》中所记载子路形象的不同之处

(一)子路闻过则喜,闻过即改的特点

《说苑·修文》记载:子路鼓瑟,有北鄙之声。孔子闻之曰:“信矣,由之不才也。”冉有侍,孔子曰:“求,来,尔奚不谓由:——。”冉有以告子路。子路曰:“由之罪也,小人不能耳,陷而入于斯,宜矣,夫子之言也”遂自悔,不食,七日而骨立焉,孔子曰:“由之改,过矣。”

《礼记·檀弓》记载:子路有姊之丧,可以除之矣。而弗除也。孔子曰:“何弗除也?”子路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弗忍也。”子路闻之,遂除之。

《孟子·公孙丑》有两次提到子路:或问乎曾西曰:‘吾子与子路贤?’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子路,人告之有过则喜,禹闻善言而拜。”

孟子生活的时代,孔子及其高足们的流风余韵犹存。以上就是孟子评论子路“闻过则喜”的品德,正是因为子路具有这种品德,孟子才对他产生了景仰之情,并把子路的闻过则喜和禹拜善言等量齐观,这充分反映出子路在战国的政治、思想领域的崇高地位。

(二)子路性虽鲁莽,但却事双亲至孝

《说苑·建本》记载:子路曰:“负重道远者,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者,不择禄而仕。昔者,由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事,而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没之后,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茵而坐,列鼎而食,愿食藜藿负米之时,不可复得也。枯鱼衔索,几何不蠹。二亲之寿,忽如过隙!草木欲长,霜露不使,贤者欲养,二亲不待!故曰: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也。”

这是子路回忆少年之时家境贫寒,自己以野菜野果为食。为孝敬父母到百里以外背米,以尽其欢。长大成人后步入上层社会,想好好的孝敬双亲,但是父母已经去世,因此而深感哀痛,并告诫家贫亲老的世人“不择禄而仕”。在《孔子家语·致思》中,孔子也曾肯定子路在这方面的操行,说:“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

(三)见义勇为

《韩诗外传·卷二》记载子路曾说:“士不能勤苦,不能轻死亡,不能恬贫穷,而曰我能行义,吾不信也。昔者申包胥立于秦庭,七日七夜,哭不绝声,是以存楚。不能勤苦,焉能行此。比干且死,而谏愈忠。……不轻死亡,焉能行此。……夫士欲立身行道,无顾难易,然后能行之”。他认为,要想行道,就应有不怕穷困、不怕劳苦和不怕牺牲的精神。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如《吕氏春秋·察微》、《淮南子》描述:当有人掉入水中时,他认为救人是合乎义的,于是就跳下水去,而拯溺者于危难之中。他在卫国之死,更能说明他的这一精神。

(四)子路的善说

《说苑·善说》载:赵襄子谓仲尼曰:“先生委质以见主人,七十君矣,而无所不通识,世无明君乎?意先生之道固不通乎?”仲尼不对。异日,襄子见子路,曰:“尝问先生以道,先生不对,知而不对,则隐也,隐则安得为仁?若信不知,安得为圣?”子路曰:“建天下之鸣钟而撞之以梃,岂能发其声乎哉?君问先生,无乃犹以梃撞乎?”这里子路词锋锐健,比喻巧妙,把咄咄逼人的赵襄子置于自讨没趣的境地。这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反映的“好勇力,志伉直”的子路有很大的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五)有关子路之死的记载不同

关于子路的死因、经过,在《论语》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只有《论语·先进》篇孔子说过:“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此外便再无记述。对子路之死做详尽描述的是《左传》和《史记》两部著作。但是二者对子路的死因却持不同的意见:《左传》说子路是为了救助其主孔悝而死;而《史记》却将孔悝写成乱贼,子路是前去同他问难而被杀的。

《左传·哀公十五年》记载:卫国发生内乱,出亡太子蒯聩企图复国,与孔悝的家臣浑良夫密谋。两人挟持孔悝攻击卫出公。外出的子路闻讯,一路飞马赶回卫都。在城门边上正遇到准备出逃的子羔。子羔说:“出公已经连夜逃亡了,而且现在四门紧闭。请赶快走吧,何苦空受其难?”子路却毫不犹豫地说“食其禄者不避其难”,我既食孔悝之禄,如今他有难,我岂能远避?正值叛军出城追击卫出公,子路趁机潜入城内,直奔孔氏堂前。见孔悝被挟持于台口,就高声呼喊:“仲由在此,孔大夫赶快走开!”孔悝此时早已经失去了自由,不赶下台,子路紧接着吼道:“太子没什么武艺,等我一把火烧掉这台阶,他自然会放您。”太子闻言大惊,急命死党石乞等围攻子路。子路舞剑奋战,但终因年岁不饶人,被叛军刺断冠缨,身受重伤。子路仍然忍痛大呼:“大丈夫死不免冠,且待我结缨戴冠而死。”于是扔下手中利剑,双手取冠结缨。随后叛军兵士一哄而上,乱刀砍死了子路。这段记载可以说是子路好勇尚义,重信守职性格最有力的证明。子路正是以他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实践着他“士不能勤苦,不能轻死亡,不能恬贫穷,而曰我能行义,吾不信也”(《韩诗外传》卷七)的信念。

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记载的情形就与此不同了。他在《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用“作乱”二字评价蒯聩,孔悝等人的行为。认为蒯聩返回国家争夺自己儿子的王位属于谋反叛乱,而孔悝更是一个助纣为虐的逆臣,子路挺身而出为的是维护卫出公的政权,他是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来抗议蒯聩等人的篡国行径。这样一来,司马迁将子路的死因由“效忠其主”改为“讨伐乱贼”,将子路之死提升到了维护卫国政局稳定的高度上,从而赋予子路的悲剧结局以一种崇高的意味。

司马迁之所以要这样写,主要目的是想让子路的死富有价值。对子路的勇猛无畏、心地坦荡,司马迁格外欣赏。但他认为子路单枪匹马地去救助被挟持的孔悝,未免显得勇气有余而智慧不足,这样的死对卫国的政局是丝毫无补的。司马迁固然欣赏置生死于度外的人生境界,但他更提倡死得其所。他认为《左传》所载子路赴死的意义不大,因此才对子路之死重新加以演绎。这同时也应和了当时社会上对子路之死存在不同于《左传》的传说,司马迁对此认可,并写入《史记》。

[1]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11月2版。

[2]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中华书局1983年5月1版。

[3]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1981年3月1版。

[4]沈玉成:《左传译文》,中华书局1981年2月1版。

[5]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中华书局1984年1版。

刘素阁,女,河南省濮阳市人,(1970年7月-),本科学历,文博中级职称,濮阳市戚城文物景区管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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