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姓氏录》与文人从军诗的兴盛

2013-08-15 00:46梁尔涛
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从军氏族姓氏

梁尔涛

(河南广播电视大学,郑州 450008)

中古之人极重姓氏,盖因姓氏乃别贵贱、分清浊的重要标准之一。某一姓氏一旦列入官方谱牒成为著姓,就意味着这一家族获取了士族地位,在选官、婚娶乃至兵役、徭役等方面都获得了许多特权。自曹魏推行九品中正制后,地方著姓的品评权就渐渐掌握在各州郡中正手中,而州郡中正基本上都来自高门大族,著姓因之而成为贵族阶层的标志。大唐统一后,中央集权得到进一步加强,自贞观朝起,著姓的评定权已集中于中央,因而朝廷评定著姓的标准便备受各地士族关注,并因之而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社会风向标,对政治、经济乃至文学等社会生活的各方面都产生着重要导向作用。本文试以显庆《姓氏录》为中心,谈谈初唐姓族观念对时代文学风尚的导向作用。

一、《姓氏录》之氏族观念:淡化门荫承袭,突出军功授勋

《姓氏录》又名《姓氏谱》,是唐高宗显庆年间修撰的一部官方谱牒。《资治通鉴》卷二百显庆四年(659年)下记:“六月,丁卯,诏改《氏族志》为《姓氏录》。”《新唐书》卷六十四《艺文志》记:“《姓氏谱》二百卷,许敬宗、李义府、孔志约、阳仁卿、史玄道、吕才撰。”该书今已佚,但两《唐书》、《唐会要》等典籍均保存了部分相关资料,《旧唐书》卷八十六《李义府传》记:

贞观中,太宗命吏部尚书高士廉、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及四方士大夫谙练门阀者修《氏族志》,勒成百卷,升降去取,时称允当,颁下诸州,藏为永式。义府耻其家代无名,乃奏改此书,专委礼部郎中孔志约、著作郎杨仁卿、太子洗马史玄道、太常丞吕才重修。志约等遂立格云:“皇朝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于是兵卒以军功致五品者,尽入书限,更名为《姓氏录》。由是搢绅士大夫多耻被甄叙,皆号此书为“勋格”。义府仍奏收天下《氏族志》本焚之。

又,《新唐书》卷一一八《高俭传》记:

高宗时,许敬宗以不叙武后世,又李义府耻其家无名,更以孔志约、杨仁卿、史玄道、吕才等十二人刊定之,裁广类例,合二百三十五姓,二千二百八十七家,帝自叙所以然。以四后姓、酅公、介公及三公、太子三师、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为第一姓,文武二品及知政事三品为第二姓,各以品位高下叙之,凡九等,取身及昆弟子孙,余属不入,改为《姓氏录》。当时军功入五品者,皆升谱限,搢绅耻焉,目为“勋格”。义府奏悉索《氏族志》烧之。又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泽、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凡七姓十家,不得自为昏。

《新唐书》卷二二三《李义府传》、《唐会要》卷三六“氏族”条、《资治通鉴》卷二百等亦有记载,略同而简。案此可知显庆《姓氏录》是在贞观《氏族志》的基础上修改而成,那么《氏族志》与《姓氏录》在姓族观念等方面有哪些不同呢?《氏族志》始修于贞观六年,完成于贞观十二年,今亦佚。敦煌出土文献中有主持修撰者吏部尚书高士廉《条举氏族事件》,其中列出当时大部分郡姓,有学者以为是《氏族志》残卷之郡姓篇目,事实上即便不是,其姓族拣择亦当与《氏族志》大体一致。关于《氏族志》修撰,《旧唐书》卷六十五《高士廉传》记:

是时,朝议以山东人士好自矜夸,虽复累叶陵迟,犹恃其旧地,女适他族,必多求聘财。太宗恶之,以为甚伤教义,乃诏士廉与御史大夫韦挺、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刊正姓氏。

贞观八年,高士廉等初撰《氏族志》成,以山东崔(民)干为第一等,太宗览后甚为不满,对高士廉说:

我与山东崔、卢、李、郑旧既无嫌,为其世代衰微,全无冠盖,犹自云士大夫,婚姻之间,则多邀钱币,才识凡下,而偃仰自高,贩鬻松槚,依托富贵,我不解人间何为重之?……我平定四海,天下一家。凡在朝士,皆功效显著,或忠孝可称,或学艺通博,所以擢用。见居三品以上,欲共衰代旧门为亲,纵多输钱帛,犹被偃仰。我今特定族姓者,欲崇重今朝冠冕,何因崔干犹为第一等?昔汉高祖止是山东一匹夫,以其平定天下,主尊臣贵。卿等读书,见其行迹,至今以为美谈,心怀敬重。卿等不贵我官爵耶?不须论数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

两相比较可发现,《姓氏录》对《氏族志》做出了三个方面的重大改变:一、太宗只是笼统地称“功效显著”者姓氏可预入《氏族志》,而事实上进入谱牒的多为李唐开国元从及秦府骨干力量;《姓氏录》规定“兵卒以军功致五品者,尽入书限”,“兵卒”大大降低了著姓的出身资格,“尽入”极大拓宽了入谱的范围。这一变化突出了军功入谱的作用,对于习惯了以门第作为入谱标准的传统旧族而言,其冲击是可想而知的,无怪乎他们称之为“勋格”。二、太宗称“或忠孝可称,或学艺通博”者亦可书入谱牒,在门阀士族时代,这实际上强调的是家族成员基于家风和家学的德行和才学,毫无疑问,传统旧族在这些方面占有绝对的、世袭的优势。由于门荫制度的存在,豪门士族子弟极少入伍征战,兵卒基本上都来自寒门庶族,按《姓氏录》,这些人若以军功至五品,其姓氏即可入谱,成为新兴士族,显然是扩大了士族的社会基础。三、太宗“我与山东崔、卢、李、郑旧既无嫌”云云,是反对山东传统高门婚姻关系中的“卖婚”现象,是通过反对山东氏族观念达到抑制其势力之目的。高宗时期则规定“凡七姓十家,不得自为昏”,是对山东士族的禁婚,禁婚的目的是让这些高门与他姓通婚,也就是通过清浊合流消解山东高门的门第优越感,显然是对传统旧族更深层、更严重的破坏。四、《姓氏录》规定:“取身及昆弟子孙,余属不入。”与南北朝相比,压缩了著姓的宗族荫庇范围,对于当时为数众多的传统旧族没落的分支、旁支而言,这样的打击是致命的。要之,一个寒门庶族兵卒通过参与几次战争立功授勋至五品,进而升入士族阶层,并可与当世最著名的崔、卢、郑、李等家族通婚,成为新兴士族,这在南北朝时期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在高宗时期通过国家意志成为了现实。而同时传统的世家大族的每一房支中,如果不能出现五品以上官员,其士族地位即可能被取消,对传统旧族是比较大的打击。

二、怀铅惭后进,投笔愿前驱:基层文官升迁之捷径

唐高宗朝虽承贞观科举之余绪,广开取士之途,汲引人才,但由于门第观念依然极重,诠曹多为高门把持,以科举起家的新进文人若无门资背景,选官其实甚难,即使得官,首任官大多极为低微。赖瑞和《唐代基层文官》一书列初唐科举文人释褐之基层文官有校书郎、正字、县尉、参军等,参初唐代出土文献可知,尚有主簿、博士等低级文官,更有甚者,只能得到低等文散官,或充胥吏,或待选,例如:

李敏:“永徽六年,岁贡明经高第,解褐汾州灵石县主簿。”[1]

赵义:“永徽元年,应试甲科,选部随班,爰从散秩,授文林郎。 ”[2]

赖瑞和先生认为“校书郎乃起家之良选”,[3]是因为唐代不少显宦起家校书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校书郎必然会终得美官。唐制仅秘书省常备校书郎就达十人之多,其中蠹鱼相伴十数年而不得调者亦不在少数,即便选任也不一定得清望之职,充府县下僚者仍居多。比如四杰之一的杨炯,显庆四年(659年)十岁举神童,待制弘文馆;上元三年(676年)应制举,补校书郎;直到永淳元年(682年)在薛元超的荐举下才充任崇文馆学士,前后沉沦下曹达二十余年。[4]《唐故秘书省校书郎赵郡李君墓志铭并序》记墓主李元轨:“廿四岁补国子生,屈义窟而析经,希马郑而同志,究词场而振藻,庶潘陆以齐风,以龙朔二年二月十二日射策高第,拜国子监大成,俄徵为北门学士,教羽林军飞骑。……迁秘书省校书郎,……奉敕检校鹜州常山县丞,途次洛阳,遂膺疾疹,昊天不佑,陨此良德,春秋卌五,以永淳元年七月十一日卒于洛阳县之殖业里。”[5]据墓志来看,墓主儒学文词兼擅,弱冠不久即射策及第,但一生任职止于秘书省校书郎,刚转授鹜州常山县丞这样一个八品卑官,即客死宦途,境况甚为凄凉。

比起起家部曹低级文吏的文人,释褐出任地方下层文官的宦途更是艰难。《大唐故德州将陵县丞李府君墓志铭并序》记墓主李敏:

永徽六年,岁贡明经高第,解褐汾州灵石县主簿。秩满,任铭州永年县尉,又任扬州江都县尉,又任德州江(将)陵县丞。文史足用,州县徒劳,尺蠖之屈未申,青蝇之梦俄起,垂拱三年岁次丁亥十月壬辰朔十六日丁酉遘疾,终于将陵县之廨宇,春秋六十三。[6]

垂拱三年 (687年)墓主卒时六十三,可推知永徽六年(655年)明经及第时为三十岁。唐汾州灵石县主簿与永年、江都县尉皆为从九品,看来墓主虽两转而皆为平调。将陵县为望县,丞为从八品,墓主卒于官廨,可见墓主明经及第,释褐灵石主簿至其卒于将陵县丞,三十余年间,徙官三晋、江淮、齐北,辗转万里,官仅一迁,止于八品,“尺蠖之屈未申,青蝇之梦俄起”,高才不遇,客死他乡。翻检初唐墓志,此类文吏甚众。四杰中的骆宾王亦曾任武功主簿、长安主簿、临海县丞等低级官吏,“嗟为刀笔吏,耻从绳墨牵”①,与上引墓主有类似之处。由于地方官官卑事烦,且升迁极慢,甚至有不少基层文官弃官而去,骆宾王即于临海县丞位上弃官而去。

高宗时期,边事频起,辽海西蕃,烽烟相望,每次战争凯旋之际,亦为论功授勋之时,与缓滞难迁的常调途径不同,文人从军虽有风险,但升迁既快且速。在军功起家至五品亦可进入士流的氏族政策导向下,投笔从戎为广大下层文人提供了一个可以通过参与一两次战争进入士族阶层的机会,因此也就成了基层文官升迁的捷径之一。《唐故尚书吏部郎中张府君墓志铭并序》记墓主张仁祎“以对策甲科,起家歧州参军事,即贞观十八年(644年)也。……永徽二年(651年),授汾州司法参军事;显庆三年(658 年),转齐州司法参军事。 ”[7]参军事为九品官,齐州、汾州司法参军为八品官。可见墓主科举释褐十四年官阶止一迁。墓志又记:“司空英国公奏君为辽东行军判官,旌麾之下,众务云飞;机牍之前,繁文冰释。迨于献捷,随例加勋,麟德二年(665年),敕授宣议郎行监察御史;乾封二年(667年),敕除殿中侍御史;总章元年(668年),改为侍御史。……咸亨元年(670年),敕除太子右司议郎。……岁余,徙尚书吏部员外郎。上元二年(675年),加勋上骑都尉;仪凤二年(677年),拜尚书吏部郎中。”墓主投笔从戎为辽东判官,麟德二年凯旋后即以军功授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官阶虽不高,但却属台阁清选,比之州府参军是质的飞跃。自麟德二年至仪凤二年十二年间,由从七品殿中侍御史、从六品侍御史、正六品太子右司议郎直至五品尚书吏部郎中,升迁速度明显加快。唐代五品官员已属高官,况吏部郎中乃参综百司、预铨流品之要职,可见张仁祎后半生的仕途春风,转折点在于投笔从戎之判官辽东。

杨炯《从军行》有“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之句,但他一生未从军,此诗显系“从军想象”之作,卢照邻、宋之问等都有此类诗篇,可见这类从军想象诗在当时数量应不少。四杰辈下层文吏为什么热衷于写从军想象诗呢?究其实际,这种类诗歌产生不仅是为了抒发一种慷慨的情怀,更是建立在诗人对“百夫长”与“书生”未来发展的价值判断之上的,故骆宾王云“怀铅惭后进,投笔愿前驱”,陈子昂云“废书怅怀古,负剑许良图”。杨炯有《送刘校书从军》诗,骆宾王有《送郑少府入辽共赋侠客远从戎》诗,李峤有《送骆奉礼从军》诗,仅从诗题即可推知当时基层文官投笔从戎不是个别现象,他们都是怀着“坐谋资庙略,飞檄伫文雄”、“不学燕丹客,空歌易水寒”的理想慷慨赴边的。传统上,我们习惯于把初唐文人从军诗的兴盛与边衅频起的现实、文人建功立业的豪迈情怀联系在一起,但揆诸实际,下层文人都知道战争的凶险,他们之所以仍慷慨赴边的内在驱动力实与“以军功致五品者,尽入书限”的姓族拣择标准密切相关。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从戎文人都可以建功立业的,《新唐书》卷二一四《元万顷传》记:(元万顷)“从李勣征高丽,管书记。勣命别将郭待封以舟师赴平壤,冯师本载粮继之,不及期。欲报勣,而恐为谍所得,万顷为作离合诗遗勣。勣怒曰:‘军机切遽,何用诗为?’欲斩待封,万顷言状,乃免。又使万顷草檄让高丽,而讥其不知守鸭绿之险,莫离支报曰:‘谨闻命。’徙兵固守,军不得入。高宗闻之,投万顷岭外。”元万顷文采出众,并无兵略,却也慷慨从军,从反面证明着投笔从戎是当时基层文官普遍追求的一种迁转捷径。

三、生平荷恩信,本为荣华进:文人从军诗之功利主题的确立

唐初开科取士使得下层文人看到了凭借文学进入士流的希望,因而雄心勃勃地投身举业,但是选官及迁转之艰难又使之多陷于怀才不遇的境地,因而导致他们的心中和诗文中常充盈着一股不平之气,杨炯所谓“心中自不平”,李峤所云“青山之上,每多惆怅之客;白颦之野,斯见不平之人”[8],就是此种心绪的反映。《姓氏录》所打破的门第缺口又使下层文人看到了通过从军步入著姓士族的希望,故而投笔从戎遂成为下层文人纷纷追求之终南捷径,而其郁郁不平之气亦借投笔从戎这一主题得以尽情宣泄,从军想象与立功渴望燃烧着这些文人躁动的心,一夜功成的梦想激发着他们慷慨的壮思,这一切在赋予了初唐文人豪迈情怀的同时,也赋予了从军诗——包括从军想象诗——建功立业的功利主题。杨炯《出塞》:“丈夫皆有志,会见立功勋。”宋之问《军中人日登高赠房明府》:“闻道凯旋乘骑入,看君走马见芳菲。”崔湜《塞垣行》:“昔我事讨论,未尝怠经籍。一朝弃笔砚,十年操矛戟。岂要黄河誓,须勒燕然石。”陈子昂《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莫卖卢龙塞,归邀麟阁名。”李峤《剑》:“倚天持报国,画地取雄名。”可见,这些文人“轻生长慷慨,效死独殷勤”的豪情壮志的背后实质上有很强烈的功利动机。

闻一多先生曾指出:“正如宫体在卢骆手里是由宫廷走到市井,五律到王杨的时代是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漠”。[9]自闻先生而后,谈及四杰对唐诗的贡献时,学者大都把四杰诗歌中流露出的立功边关的豪情作为对封闭的贞观宫廷诗歌超越的重要证据,这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我们也应该看到,走向江山与塞漠,开拓诗歌的题材领域,把激情与壮思注入诗篇,并不是四杰这类基层文官自觉的诗学追求,乃是他们的生活实践与文学自身规律相契合后所得到的江山之助。边关与战地生活其实是很苦的,骆宾王《军中行路难》:“川原饶毒雾,谿谷多霪雨。行潦四时流,崩查千岁古。”崔融《西征军行遇风》:“北风卷尘沙,左右不相识。飒飒吹万里,昏昏同一色。”所以他们歌咏投笔从戎并不只在于歌咏军旅生活本身,实际上是在歌咏一种梦想,是希望通过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抱负——这才是他们所自觉追求的诗歌主题。

翻检《全唐诗》我们发现,高宗、武后时期的著名文人不少都有从军经历,如骆宾王、宋之问、陈子昂、苏味道、李峤、崔融、崔湜、张说、郭元振、张柬之等,杨炯、卢照邻、刘希夷、乔知之、沈佺期、杜审言等虽未从军,却大都写过从军想象诗。就整个唐代文学史而言,以时间段划分,初唐后五十年中有从军经历以及写过从军诗的文人在其时代文人中所占的比例应该是最高的,其后盛唐、中唐以迄于晚唐,这一比例呈下降趋势。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或许是多方面的,但《姓氏录》之“兵卒以军功致五品者,尽入书限”的功利导向应该是重要原因之一。

文人从军诗是边塞诗的重要组成部分,余恕成教授曾指出:“把边塞诗作为一个时代文学的重要内容加以深入研究一般只有对唐代文学才采用这种做法。唐代以前文学史上陆续产生过一些征戍题材的诗,出现过像《敕勒歌》那样歌唱边塞风光的杰作,但从总体上看,歌咏像汉唐大一统后那种比较严格意义上的边塞之作毕竟不多。有的虽用了边疆地名,而实际上在作品中并未体现边塞意识。”[10]余先生论述边塞诗比文人从军诗范围更广些,他把创作主体的“边塞意识”作为边塞诗成为唐诗重要类型的标志是很有见地的。余先生所讲边塞意识指的是,诗人不是与边塞相分离的对象,边塞应该是诗人生活的重要内容,或者诗人与边塞军民及其生活息息相关的情思与感受,所以对边塞生活的描写是诗人一种有意识的对创作题材的选择,其间表达的情感融汇着诗人的生命体验。纵观中国文学史,文人真正以群体的姿态来歌咏边塞生活正始于初唐。因为初唐,特别是显庆以后,边塞和军功已与文人的命运与梦想息息相关,他们不再是军旅生活的旁观者,而成为了其中的主体,是真正具有了边塞意识的,而且这种边塞意识为盛唐边塞诗歌高峰的到来奠定了坚实的思想情感基础。从这种意义上说,四杰及其同时下层文人的从军诗在边塞诗歌发展史上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综而言之,显庆《姓氏录》淡化门荫、突出军功的氏族观念,给落拓下僚的寒门文人步入士流以极大的动力,刺激着他们走向军旅,走向边疆,建功立业,并因之而催生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文人从军诗的高潮,对此后的边塞诗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同时,我们还应该看到,唐代官方谱牒修订频繁,每一次姓族观念的变化都会对包括文学在内的时代风尚产生重要影响,就唐代谱牒与文学的关系而言,仍有许多重要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

[1][2][5][6][7]周绍良,主编.唐代墓志汇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3]赖瑞和.唐代基层文官[M].北京:中华书局,2008.

[4]傅玄琮.唐代诗人丛考[M].北京:中华书局,1980.

[8]李峤.楚望赋序[A].冯浩,等.全唐文[M].北京:中华书局,1980.

[9]闻一多.唐诗杂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10]余恕成.唐诗风貌[M].安徽:安徽大学出版社,1997.

注释:

①骆宾王《叙寄员半千》,见彭定求等《全唐诗》,中华书局,1960年版。下引版本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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