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的颜回

2013-11-07 09:12王艾荟
椰城 2013年3期
关键词:颜回时代

■王艾荟

不幸又遭遇堵车的盛大场景,而今的城市,堵车是正常,不堵则非常。道路上人和车挤得满满当当密密麻麻,自行车、摩托车已被逼上了人行道横冲直撞,一辆辆汽车摩肩擦踵,像蹒跚学步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地前行,早已失却了风驰电掣的威风与功能,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火大,一声比一声气急败坏,车中人皆一副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就连路旁的行人也并不超脱自在,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疲惫倦怠的模样。

这司空见惯的大堵车的场面,无不像极了当下中国社会人们的生活现状与心态的真实写照。一片喧哗嘈杂中,一股滚滚洪流中,每一个人都似被一种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席卷着,裹挟着,身不由己,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盲目又清晰,茫然又坚定地朝着前方或有或无、或现实或虚幻的目标狂进。没有人质疑,更没有人敢停下来,歇歇脚,张望张望,看看风景,每一个人都担心被这趟好不容易赶上的飞速前进的时代的列车所抛弃,所淘汰。但并非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想得到什么。

同样被困在路中动弹不得的我,脑海却冒出奇怪的念头。我忽然想到两千多年前,伟大的精神导师孔子先生曾夸赞他的得意门生颜回,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这话出自圣人之口,评价不可谓不高。

我却深不以为然。一切都是时代的产物,它似乎只适宜于两千年前,孔子和他的门生所处的那个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小国寡民的时代,只适宜于那种古远智者贤士闹中取静,以苦为乐,清心寡欲,安贫乐道的田园牧歌式生活。而今的工业文明、现代社会,不说别的,起码“居陋巷”已成为一厢情愿的痴梦,遥不可及的奢侈,甚至比住豪宅、居别墅更加难以实现。君不见,城中村已被政府和开发商们迫不及待地一一夷为平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鳞次栉比,密不透风,千篇一律的豪华气派。城市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丝空气,每一处角落里,都充斥着无法掩盖的喧嚣、纷杂、激进、物质和欲望,哪里还容得下一条“陋巷”那世外桃源的缓慢从容和简单清宁。

英明智慧的孔老先生,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逝者如斯夫”,两千多年后的世界天翻地覆,竟会变成如此瞬息万变光怪陆离喧闹沸腾的模样。更不会想到,或许正是当日“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艰苦生活,才更加有利于他的门生颜回的身心健康,茁壮成长,继而成就他的贤德美名。

不信,可以试试。借着时下热播剧盛行的“穿越”之风,可以将可敬可爱的颜回先生带到我们的现实世界,看看如今的社会和土壤,是否还允许这样一个淡泊物质、注重精神、高风亮节的贤士的存在?

不多,就给他一份不高不低不好也不坏的普通阶层的生活。给他一个小科长、小处长当当,整日埋首于文山会海、请示汇报、检查考核、应酬接待,辗转于酒席、麻将桌、歌厅、洗脚房,官虽不大,为了保住位子,爬得更高,要巴结上司、防住同级、盯牢下属,战战兢兢,殚精竭虑,不“喝死”、“过劳死”,就该谢天谢地;给他一套付了首付的一百平米的二三居室住住,每月要还贷款,交物业费水电费电话费网络费燃气费一大堆名目杂多的费用,还有不断上涨的日常开销等着他;给他一辆中低档轿车开着,要买保险、交以时计的停车费、呼呼上涨的油价,每天都要陷在堵车的泥淖中慢慢爬行,磨练意志和耐心;再养一个小升初的孩子,要上奥数,学习书法绘画钢琴舞蹈,一样也不能少,勒紧脖子系紧裤腰,花掉大把精力和财力,望子成龙,不惜血本,孩子考差了没学上发愁,孩子考好了,高昂的择校费一样令人头大。而这一切,必须建立在父母健康、家人无恙的前提下,刨去人情往来、添置大件、旅游休闲等额外支出,就凭着他和老婆那微薄有限的薪水,怎能不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在这看似光鲜体面之下,生活处处都是压力,可又样样不敢懈怠,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试问,这时的颜回先生,还能不急躁不抓狂,淡泊淡定依然,还有闲情修身养性,还有底气洁身自好,还有心思求学问道吗?

倘若连颜回这样的“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为稻粱谋,最终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气节不保。一个千百年来被圣人标榜被世人所推崇的高洁之士,就这样被这个时代轻易地毫无悬念地活活毁掉。那么,我们是不是完全有理由将一切责任归咎于这个时代,理直气壮地原谅自己呢?

已故的青年作家徐怀谦说,“有人说,这是一个平庸的时代,一个物质的时代,一个愚乐的时代,一个缺乏大师的时代,可是,我们不能把什么过错都推给这个时代。”

是的,我们怨愤时代,时代无言。可是,这个时代又是谁一手造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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