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聊斋志异》之人狐情

2013-12-12 16:43陈丝琪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8期
关键词:阿尼玛蒲松龄书生

陈丝琪

《聊斋志异》,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说集,其作品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人物形象鲜明,故事情节曲折离奇,结构布局严谨巧妙,堪称中国古典文言短篇小说之巅峰。

爱情是《聊斋志异》的一大主题,而狐又是《聊斋志异》中的一个重要题材。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我们会发现“狐”这个形象几乎贯穿了中国古代文学发展的始终,只不过早期的狐女多以“狐媚”的形象出现,他们与男子多为肉体关系,没有情爱这一层面,因此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狐恋。相对上而言的真正的人狐恋大约是从唐代开始出现,经过历史的不断发展,到了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可以说是人狐恋故事的集大成者。

一、人狐之恋的显著特点

(一)男主人公的身份处境大致相同

男主人公大约分为两类:第一类当属文弱书生,比如冯相如(《红玉》)、桑晓(《莲香》)、尚生(《胡四姐》)等;第二类则是当时社会主流所鄙薄的狂生,如耿去病(《青风》)、冯生(《辛十四 娘》)、毕怡庵(《狐梦》)等。他们虽然都穷困潦倒或困顿科场,但是他们同时都才情洋溢,风流倜傥,所以深得狐女的喜欢。而狐女们都可以说集温柔多情、纯情妖娆、聪慧伶俐于一身,在夜晚翩然走进落魄书生的房中,或在路途中不经意地擦肩而过,留下一抹倩影。

(二)男主人公大都知道狐女身份

《聊斋志异》中的男主人公大都知道狐女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们对待狐女的态度与现实中的一般人间男子不同,亦不会像许仙一样,得知白娘子是蛇妖后被吓死或吓跑,他们反而多如桑生一样抱着“大丈夫何谓鬼狐,雄来吾有利剑,雌者尚当开门而纳之”的态度欢喜接纳。如《胡四姐》中的尚生,为二狐的美色所动,“竟夜视之,不为厌也”,四姐自言身为狐精,生“依态其美,亦不怪之”。更有更夸张的如耿生,“一旦有所闻也,奔告之”。

(三)故事结局大都美好

《聊斋志异》中的男主人公大多在结识狐女后不仅都享受到“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乐趣,而且狐女们还任劳任怨地帮书生持家理家、生儿育女,助书生摆脱困境,改变命运,从而名成利就。而在这些人狐恋的故事中,有大约一半的人间男子与狐女以结为夫妻幸福美满而完美落幕,如《凤仙》、《长亭》、《红玉》等等。但是,世间的事并没有完美的,有一部分的男子与狐女只能以有缘无分来形容了,但是在离别之际,狐女们会帮男子消灾解难或者带来财富,有些甚至会再为男子觅一佳妇,如《狐妾》、《荷花三娘子》、《小翠》,才黯然离开。

二、人狐之恋的相恋因素

我们从《聊斋志异》里的人狐相恋的情爱故事中可以看出,他们相恋的原因有多个,其中较为突出的,有文化渊源、心理因素和个人兴趣这三方面。

(一)文化渊源

人狐之恋可以说是一个恒久的话题,甚至可以追溯到远古的神话故事,早在图腾时代,即有禹娶涂山九尾狐即涂山女的神话。经过历代人民的想象、创造、积淀,直至清末,有关于写狐的故事已经臆造出了一个狐间社会规律,就如同写人的故事必须依据人间的社会规律一样。

在远古,神话故事多围绕帝王与神女之间的美好爱情,但随着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思想的提高,人们转而将目光投放在了普通男子身上,那自然而然的,女主人公也由神女变为了狐女、鬼女等善良的妖精。与狐女、鬼女们发生一段奇幻而美妙的风流韵事也成为凡间男子的追求了。而这种追求的来源,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受到明末个性解放思潮的影响。但是这种艳遇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实现的,因而人们转而寄情于小说中,寻求心中美好的幻想。这正如法国精神分析家拉康说:“故事中必定有某种事物丧失或不存在,这样叙述才能展开,如果每件事都原封不动,那就没有故事可讲,这种丧失是令人痛苦的,但是它也令人激动;欲望是我们无法完全占有的事情激起来的,这是故事给人以满足的原因之一。”

纵观各类人妖恋,狐精以其独特的、经典的、并赋予议论性的经典形象成为众多书籍中的主角,再经过几千年来的文化沉淀和文人们的想象创造,最终在《聊斋志异》中给人们呈现出一段又一段悲喜交加的人狐相恋的凄美故事。

(二)心理因素

在面对这些凄美艳丽的人狐恋的故事,如果我们不再切断文学与外部世界的联系,而从宏观的文化心理角度出发,例如试试用荣格集体无意识中阿尼玛原型来分析一下,是可以得到一些新的启示。荣格认为,在人的意识和个人无意识的下面潜藏着一个为人类所共有的集体无意识。这个集体无意识中所包含的巨大的心理能量往往通过一些既定形态,即所谓原型来显现并且被我们的意识所感知,阿尼玛原型就是其中一种,它在男性心理结构中的地位至关重要。“它自身充满活力,因而就使我们具有了活力;它是意识以外的一个生命,不能完全被意识所包容,相反,意识乃崛起于彼。”作为原型的阿尼玛总是投射在女性身上,是母性和妻性的合一。而《聊斋志异》中美丽善良的狐女们恰恰充当了这个阿尼玛式的人物。由此,我们可以得知为什么故事的结构通常是一位落魄困顿的书生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遇上一位善良妩媚的狐女,两者一见倾心,后者更是不求回报地献出一腔深情,照亮了前者孤寂平庸的世界。这正如人们在陷入困境彷徨时,阿尼玛原型就会从集体无意识深渊中升起,给人以安慰和灵感,让人又再度充满希望。

(三)个人因素

蒲松龄经历了考科举屡试不中的事实,再加上长期生活在孤寂、苦闷日子里,而他作为一个清高的书生,又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于是,借助《聊斋志异》来抒发心中的孤愤。于是“他转而创造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在那里,他让书生拥有了爱情,笑傲江湖,寻找到另外一种证明自我价值的方式,他自己也借以自慰”。

除了自身际遇的原因,不可否认也与作者自身的兴趣有关。写《聊斋志异》这类作品,作者必须有丰富的想象力和不受世俗等外在因素影响的前卫思想,更重要的是,作者必须对此类话题具有浓浓的兴趣。正因为作者对于“狐”有独特的兴趣,所以在他构建的虚构世界里给狐留了不少的席位。全书近五百篇作品中,写狐或涉及狐的就有八十多篇,而写人狐恋的又约占三分之一,诸如《狐妾》、《青风》、《莲香》、《小翠》、《辛十四娘》等等。而作者对于“狐”的态度就像对待人一样,在他的笔下,狐女们都有自己的性格,有善恶,有爱憎,如同人一般,所以说《聊斋志异》中虚幻的世界一点也不比纯写现实世界的作品逊色。无怪外国评论家说:“蒲松龄是伟大的艺术家,荒诞故事在他手中成熟为现实主义小说。”

总之,《聊斋志异》的狐小说中最吸引人眼球、最光彩耀目的就是那些以狐女为主角的爱情小说。蒲松龄所创作的狐小说,不仅是我国文学中的一个奇迹,而且也是世界文学中的一个奇迹。就如1922年前苏联科学院院士阿列克谢耶夫出版翻译的《狐媚》一书。他在“前言”中分析《聊斋》中的狐小说道:一方面,狐仙侵入书生的生活,献给穷书生幸福,帮助好人;另一方面则惩罚自私自利的人。狐仙可以吸进阳气,致人死亡,但意志坚强的人,有英勇精神的人,可以与狐狸精斗争,捉拿她,教育她。这一段话在当代或许称不上很深刻、很全面,但若以上世纪而言,阿列克谢耶夫可以很肯定地说是有远见的。一个上世纪初的外国人的言论竟与现今的大学者们对《聊斋志异》的有关言论有着几乎相同的看法,这或许表明若事实是客观存在的,那么人们都得给以承认。正因为《聊斋志异》是文学上的一个奇迹,其中的人狐之恋才能在几百年来依然放射出灿烂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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