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个绳缚艺术家

2014-01-09 02:15孙穆田
人物 2014年12期
关键词:文化局色情社群

孙穆田

人物= P

小林绳雾 = X

P:为什么你当初会想学习日本绳缚文化?

X:喜欢SM是从小开始的事。2000年左右我在欧美居住,当时那里还不那么流行绳缚。我参加那边的SM聚会,也跟着喜欢皮革、胶衣等等。2003年我到日本工作,也是受到环境的影响,才开始喜欢绳缚。既然到了日本,自然想参与当地的SM活动。许多SM bar为了留住客人,都会办些教学。我最初只是想跟着学些皮毛,等回到台湾可以像带土产一样地带回去,可以和人说“看,我去过日本哟”。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上台表演的一天。后来越来越认真,多半是受到同伴的刺激,觉得他们能做得到,而我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被“再努力一点点”的感觉推着前进的。

P:你们成立了台湾第一个BDSM支援团体,应该如何理解BDSM?

X:我的理解是这样的:SM 指 Sadism & Masochism,是心理医生们发明的词汇:施虐“症”与受虐“症”。在1970和1980 年代,许多人觉得这无法描述他们的喜好,难以产生认同。有些人创了Bondage & Discipline(拘束与调教)这种讲法。有的人则认为他们的喜好比较适合用 Domination & Submission(支配与服从)描述。SM这种讲法也仍在一些圈子中通用。大约1980年代中,上述几个不同圈圈的人常吵架,争论哪种才是“真的”。最后大家觉得应该尽量兼容并包,于是将 BD/DS/SM 几个词合并,创了BDSM这种讲法。

P:什么样的契机使你们创立“皮绳愉虐邦”?当时和台北文化局有怎样的一番接洽说服?

X:2000年初,许多迹象令人觉得台湾已有成立SM团体的条件和需求:许多人对SM有兴趣,很渴望知道相关的知识;有人于是翻译、引进国外的BDSM论述介绍给大家;有许多人在玩,渐渐有人开始争论BDSM不同角色该有什么责任义务的问题。处处感觉到已经有许多能量在流动,只差一些人将这些能量汇集、组织起来。有这么一个团体,对内可以成为大家彼此认识、交流知识、凝聚向心力的平台—对性少数来说,光是知道“有人和我一样”就是很大的鼓励。对外则可以有个发言的窗口。

向文化局申请立案时,我们原先想要详述皮绳愉虐邦的社运背景、希望为性少数发声的宗旨等等。想不到,一位了解文化局工作流程的人员表示,这样的官方资料会让文化局大感头痛、让我们难以通过。经过一番犹豫与沟通之后,我们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宗旨“表现人体之美”,就这么过关了。

P:你觉得绳缚文化和色情文化的区别是什么?怎样确保愉虐而非性虐?

X:我是倾向不要做这区分呢。这么说,好像色情是低俗的,而SM绳缚不是。但我们绑一个对象,最初就是因为对她有欲望。一个资深绳师和我说过:“别忘了你为什么绑她,因为你要她,而且要把这种要她的感觉感染出去,让大家都震撼到。不然你的绳缚就只是作工艺,没有了灵魂。”

如果“性虐”指的是一些酿成悲剧的社会案件,我觉得这就是有一个健全社群的必要性:一方面传授安全知识,另一方面也教导大家如何把欲望放到真实的社会脉络中实践。一个社群可能常常谈这些事情:S、M、dom、sub等等角色在关系中的权利义务是什么?如何和伴侣沟通?怎样的“不要”是真的不要?性幻想和真正面对一个人,维持长久的关系,有很大的差别。

P:在你的专业领域,谁现在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会给你最大的鼓励和惊喜?为什么?

X:奈加Akira。我原本不懂得欣赏他的东西,只觉得他的表演节奏慢,技巧简单,很无趣,后来才知道里面蕴含了许许多多的细节和丰富的情感。看懂他的东西后,我曾有“原来我不懂绳缚”的感觉。我希望能从他身上学到更多。

P:2014年你听过人们对你最贴切的赞美是什么?

X:一次到一所学校给了一个谈BDSM历史的演讲,事后一位老师说“以一个同样在讲课的人的观点来看,我觉得你讲得很好。尤其当你说到‘原来我不懂绳缚觉得这样高度的人仍觉得自己不足,非常感动”。我很感谢她这么说。

P:2015年,你对这个世界和自己有什么期望?

X:希望大家更能学着以包容的心看待不同的事物,给彼此更多的空间,让大家能发挥所长,做他们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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