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之 点翠凝碧,传神画作终传世

2014-01-13 11:17孙聚成
中华儿女 2014年1期
关键词:洛神赋顾恺之绘画

孙聚成

星转斗移,岁月阑珊。当先民随意的涂鸦定格在坚硬的岩石成为记忆,当艺术创作成为一种有意识的主体行为,灿若星斗的国画大师,便点亮了历史的夜空,留下绚丽的文化瑰宝和不负丹青的千古传奇。

当中国画成为一个源远流长的故事,顾恺之就是那一笔饱蘸了浓墨的精彩起点。

顾恺之(约公元346-407年),东晋时期著名画家,字长康,小字虎头,无锡人。他出身于官僚贵族家庭,从曾祖父到其父亲都是地位显赫的官员。在云蒸霞蔚太湖之滨长大,惯看群山隽秀的无边风景,他从小受到大自然天然神秀的陶冶;世代官宦的家庭,为他提供了丰富的文化积淀和优裕的学习环境;身处文化空前繁荣,思想极大舒展解放的东晋王朝,名家辈出的社会环境,让顾恺之在学习交流中脱颖而出。

青年时期,顾恺之即步入仕途,最初曾在雄踞长江上游的将军桓温和殷仲堪的幕下任过官职,担任大司马参军。他和桓温的儿子桓玄来往较多,很受桓温和谢安的赏识,晚年曾任散骑常侍一职。长期在各地为官,不同的游历经历,极大地开阔了顾恺之的眼界,为他的艺术创作奠定了基础,他作品中的风云变幻与丰富多彩,正是这种生活经历的积累和感受。

在东晋那个名士辈出的年代,人们推崇纯真的闲情。顾恺之对一些世俗事物,也采取一种单纯率真的态度,以乐观的真性情对待生活。顾恺之喜欢轻松幽默,被当时人称为“三绝”:才绝,画绝,痴绝。说到痴绝,曾有这样一个故事:他曾经跟谢瞻住对门,每天晚上吟唱诗文,谢瞻常常在门后面夸奖他,结果他越被夸奖越来劲儿,一直背下去,夜深了,谢瞻要休息,顾恺之还没完没了地背诗,于是谢瞻只好让自己的仆人来站在墙后面接着夸他,顾恺之就那样滔滔不绝地背了一夜。顾恺之十分迷信“蝉翳叶”,相信如果人以“蝉翳叶”遮蔽自己,别人就看不见。一天,桓玄送给顾恺之一片柳树叶子,戏说是“蝉翳叶”,顾恺之像小孩子一样非常高兴地用柳叶挡住自己,问桓玄是否看得见他,并将这片柳叶珍藏起来。

《世说新语》记载,顾恺之吃甘蔗一反常态。别人从根部最甜的地方吃起,不甜了就扔掉,而顾恺之吃甘蔗从末梢吃起,越吃越甜。顾恺之倒吃甘蔗节节甜的创举,不能不说是人生的大智慧。这种“痴绝”,看似大智若愚,也可能是顾恺之的一种保护自己的处世方式,他长时间周旋于权贵之间,出入于豪门之中,他身边的权臣如桓玄、殷仲堪等先后倒台,而他却能始终岿然不动,甚至还能升官,这完全应该归功于他的“痴绝”。

东晋的王公贵族们,就像生活在仙境中神人。顾恺曾经在王羲之写出兰亭序的会稽山里居住,他描绘此地美景用了这样的语言,“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茏,若云兴霞蔚”。这充满诗情画意的语句,至今仍然引用不衰。这简短的语句中,也透露出顾恺之对于美,有一种几乎本能的捕捉能力,显现了他纤细敏锐的情感,也让他赢得了“才绝”的美名。擅长文辞的顾恺之,他所著的《顾恺之文集》虽已失传,而传世的《虎丘山序》,《风赋》,《冰赋》,《观涛赋》,《筝赋》,《四时诗》等,仍然光彩夺目。

顾恺之为曹不兴的再传弟子,也是六朝时期惟一有画迹传世的画家,他以杰出的绘画才能,赢得了当之无愧的“画绝”称号。顾恺之的人物画,强调传神和突出人物性格,成为他取得崇高绘画成就的重要因素。他画的维摩诘像,“有清羸示病之容,隐几忘言之态”,还流传下来一画募捐款项百万的传说。据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记载:晋哀帝兴宁间,建业瓦棺寺初置,寺中的主事僧人向京城士大夫募捐。一般人认捐多在十万钱以内,可是到顾恺之时,却写下布施百万。大家都认为他是说大话,寺僧事后要求兑现,顾恺之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墙壁上画出维摩诘一躯。到了画像正式完工的那天,他当众点上眼珠,顿时画面上的维摩诘像活了一样,光彩照人,满寺生辉,观众赞叹不止,没有多大工夫,就捐足了一百万钱。

用眼睛来传神,是顾恺之对人物画绘画技巧创造性的升华。他认为眼睛的神采是一个人内心情感的标志,所以特别注重点睛,“点睛之节,上下、大小、浓薄有一毫小失,则神气与之俱变也。”顾恺之往往将人像绘成后几年不画眼睛,人问其故,他回答说,一画眼睛,人就活了!曾任荆州刺史的殷仲堪眼睛有毛病,顾恺之给殷仲堪画像,采用了“飞白”技巧。“飞白”是书画创作的一种手法,即在笔画中间夹杂着丝丝点点的白痕,给人飞动之感。这样,殷仲堪的眼睛看上去就有了“飞白拂其上,使如轻云之蔽日”的效果。顾恺之曾为裴楷画像,面颊上添了三根毫毛而更显得栩栩如生,后人称赞传神之笔谓之:“颊上添毫。”

顾恺之擅长画风景,他的山水画创作也达到了一个新境界,所绘山川树木,错落有致;水面空旷,人乐其中,充满艺术魅力。他晚年笔法如春蚕吐丝,似拙胜巧,添以浓色,微加点缀,不作晕饰,而神气飘然,充满浪漫的色彩,后世许多丹青大家都临摹过他的画迹。

顾恺之有一个观点:“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顾恺之的突出成就,在于他的人物画以日常生活为题材,生动传神,形神兼备。他的画继承和发展了古代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打破了以前那种以宗教题材为主题的风气,成为伟大祖国艺术宝库里最宝贵的遗产。顾恺之一生绘画作品很多,但他的绘画真迹今已无存,现在保存下来的有《洛神赋图》、《女史箴图》等画卷摹本,一直为历代视如国宝。

《洛神赋》为曹植所写,叙述渡过洛水的王孙贵族爱上洛水女神的故事,因此被后人附会成为曹植爱慕嫂子甄氏的作品。才高八斗的曹植,用无尽的笔法描写女神之美:“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根据《洛神赋》所作,为插图性的长卷,将《洛神赋》中的情景分段画出。画卷的开始描述曹植从京师东归,跋涉山川之后,人困马乏,休息驻足,在洛水之滨遥望。那寄寓着他苦恋的美丽洛水女神,悄然出现在平静的水面上。画面上远水泛流,洛神含情脉脉,似来又去。女神既去,曹植坐船追踪,只看到洛神远去的身影,传达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无限惆怅。顾恺之发挥艺术想象力,用诗意的笔法描绘了原作的意境,画中人物的动态描绘栩栩如生,心理描绘细腻入微,仪表风度精彩传神,是对《洛神赋》的升华和创造。画作所用的线条是流丽秀润的游丝描,衬景山水丰富而完整,某些片断可以作为独立的山水画来欣赏。

顾恺之的另一幅重要作品《女史箴图》,是根据西晋张华《女史箴》(约束宫庭嫔妃的规诫)的变相作。现有两本,一本藏故宫博物院,为南宋人摹本,按文章顺序分十二段,绘画录文。另一本原也是清宫藏,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被英军劫去,现藏在英国大英博物馆。存于大英博物馆的《女史箴图》是留存下来的最早的、保存最好的画在丝绸上的手绘画,也是现存的中国最早的画卷,据考证是唐人摹本,全图高约8市寸,长约1丈2尺,系横卷形式,内容分9段。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英国政府为感谢中国军队在缅甸解除日军之围,曾提议把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归还中国,与赠送中国一艘潜水艇二择一,作为谢礼。当时的中国政府选择了潜水艇。从此传世巨作无法回归。不久前,英方宣布,《女史箴图》将在2014年4月,在大英博物馆进行首展,展期一个月,之后的11个月,这幅画作将在原地被覆盖,保存于黑暗中。以后每年,都会有一个月的展期,让世人一睹中国最早绘画作品的风采。

顾恺之还是中国绘画史上杰出的美术理论家,他第一个明确提出“以形写神”的主张。他认为:画家须有高深渊博的学识,要通达人情事理,并结合艺术的原理和时代的风貌,以对绘画对象的深切体验和娴熟的绘画技巧,才能创作出伟大的作品,这是作为一个画家的基本条件。他的“迁想妙得”、“以形写神”等思想,对中国画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在实践和理论上都对中国绘画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也当之无愧地被称为中国画的宗师,谢安曾惊叹他的艺术是“苍生以来未之有也!”

千年回望,顾恺之的身影仍然行走在中国的艺术空间,他所塑造的传奇,就是一颗晶莹璀璨的明星,永远绘影在中国的画坛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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