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科学研究需要科学的思维方式

2014-04-17 08:51顾明远
教育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正本清源文明史整体

顾明远

最近读完袁行霈等主编的《中华文明史》(四卷本),内容十分丰富,受到了一次中华文明史的教育,受益匪浅。我觉得中国的大学生,无论是学文科的还是学理工科的,都应该读读这部书,中小学教师更应该读读这部书。近来常常听到有人讲,我们要有文化自觉,如果对本民族的文明史都不了解,何来文化自觉。

我读了这部书,有许多心得,其中一点是对研究问题思维方式的思考。《中华文明史》中讲到乾嘉年间出现考据学,于是引发了汉儒与宋儒之争。我们不去议论汉儒与宋儒的谁是谁非。我觉得通过他们的争论,可以学习到科学的思维方式。《中华文明史》在谈到考据学时首先表明“考据首先是一种观念,其次才是方法”。*袁行霈等主编:《中华文明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四卷第173、179、178页。说明乾嘉年间出现的考据学不只是研究儒学的方法问题,汉儒与宋儒之争也不只是方法问题,而是由一批学者对宋儒的批判而引发的。观念的不同引发了方法的迥异。通过汉儒与宋儒的论争,使我们认识到学术研究需要科学的思维方式,这里面要处理好几个关系。

一是整体与局部的关系。我曾经说过:中国传统文化“重整体轻分析,重归纳轻演绎”*顾明远著:《中国教育的文化基础》,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86页。。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产生,不能不说与我国的传统思维方法有关。《中华文明史》中也提到:“中国传统学术习惯于从整体把握自然与社会,对抽象而玄虚的‘天’、‘道’、‘理’之类的思辨,凌驾于对具体学术的分析,宋儒更将这一趋向发展到了极点。”*袁行霈等主编:《中华文明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四卷第173、179、178页。重视整体并没有什么不好,重视整体才能了解事物的全貌。如果只重视局部,就像“瞎子摸象”一样,不可能真正知道像是什么样的。但是如果只重视整体,不对局部进行分析,就不会了解事物具体的内容,对整体只能停留在笼统的模糊的形象上。科学研究需要精细分析每一个细节。其实两者要结合起来,了解整体要从局部的分析入手,分析细节需要着眼于整体,才能真正得出科学的结论。

二是正本清源与理解精神的关系。社会科学的研究与自然科学研究不同。自然科学研究是客观地探究自然界的真实,社会科学的研究总会掺杂着研究者的主观意识和价值观,很难做到价值无涉的客观主义。汉儒与宋儒之争也掺杂着两派的主观意识。乾嘉考据学批评宋儒“不拘古经,拓展思维,但想象杜撰,有时流于牵强附会”;而汉学“长于训诂,持论有据,注重师传宗法,视述旧典”。*袁行霈等主编:《中华文明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四卷第173、179、178页。前者就是理解精神,后者则是正本清源。其实正本清源与理解精神是辩证关系。正本清源的目的也还是为了理解儒学的精神实质。“不拘古经,拓展思维”是后人对儒学的理解和发展,只要不是杜撰和牵强附会,各人的理解不同也是允许的。当然,正本清源很重要,只有在原本经典上来理解才不至于杜撰和牵强附会。我们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这两种方法都需要,才能有所创新。现在社会上出现的“国学热”,恐怕两种片面性都存在。

三是博与精的关系。《中华文明史》中提到考据学重视博与精的结合。这是学术研究很重要的思维方法。没有博,难有精;没有精,博就成了万金油,就没有创新。我们现在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的论文就缺乏这种博与精的结合。有些论文内容空泛,缺乏深度,没有创新;有的论文虽然很专,但又缺乏广度高度。更有些论文和著作,言必历史,论必经典,既没有真正做到正本清源,也并没有真正理解古人或洋人研究的精神实质。此种学风不改,难有精品出现。

通过学习我国学术思想的消长,可以启发我们如何坚持科学的思维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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