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眼镜，需要资本的救赎吗

文 炎风

博士伦的杜林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也留下了没有喝完的茅台。这个会说一口流利中文的澳洲人，将中国博士伦从品牌的悬崖边拉回，又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做起非隐形的旁门生意来。这不但让那些快变成眼镜化石的旧博士伦人看得眼花缭乱，也让业界的智者开始重新尊重这家发明隐形眼镜的美国公司。

杜林所为只是博士伦全球的一个缩影。事实上，这家公司在华平基金收购的五年内，一改过去老态龙钟的形象，广开渠道，灵活布局，做着简直不是“不是人”公司(博士伦以前的绰号)所做的事情。在中国区，杜林一上台就带着高管从北到南，集体拜码头，并作出诚意道歉，这让以前备受博士伦业务和财务欺凌的大小客户受宠若惊，颇有些“奴隶又翻身做主人”的感觉。紧接着，博士伦向韩国和台湾的彩片制造企业抛出了大笔订单，并不顾注册证同别人共享的尴尬事实，做起了各式各样的彩片生意；同时跳出了只做“小镜片”(隐形眼镜的别称)的局限，同日本东海镜片谈起了合资，进入了光学大镜片的领域；还马不停蹄，贴牌生产擦镜纸，打起了眼镜框架的主意。

如同一个孩子从英式贵族学校，突然转学到美国的公立学校，所有的拘束被打破后，那种本属于孩子般灿烂的笑容绽放了。

这家百年的美国公司在2006年遭遇寒流，由于某个批次的护理液出现了问题，全球大面积的产品被迫召回，华尔街的股票一泻千里，跌破了投资者信心的承载底线。但是，在私有化的大会上，当董事局宣布博士伦退市的消息时，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全球的中层管理者，各国的总经理居然起身，拍手欢呼着这一个历史时刻的到来。西方人血液里流淌的自由的基因，这一天，博士伦终于可以摆脱华尔街暗无天日的绑架。

这是一个美国眼镜从股市上解放的故事，而此时此刻，中国眼镜的大佬们，正排起长队，等待着梦一样的IPO的救赎。上市，对于许多从泥田里卷起裤腿做眼镜的中国创业者们，是鱼跃龙门，是凤凰涅盘，还是从自由陷入束缚？

2009年，笔者从强生视力健转移到了酷柏光学就职，这种感觉真的好像是从束缚中走向了自由的天地。经营自由是另外一种生命自由，你尽情发挥想象力，创造产品，更新包装，游走在传统和规范的灰白黑地带之间。这种经营的自由，刺激着体内多巴胺的分泌，让创造力汹涌而来。我今天才明白，为什么2009年以来，我在KTV声竭力嘶吼的都是汪峰的歌，因为我们享受着生命的“梦一样的自由”。

今天中国眼镜的大佬们，绝大多数都是苦孩子出身，在当年适学的年龄，背着镜箱，磨着镜片，在大学校园门口，为与自己同龄的男女学生配着眼镜，那种年轻的心酸岂止是课堂和地摊的差距？而今天，把宾利车再开进校园，虽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招聘大学中的红男绿女，虽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让大学生美女模特在身边穿行，但是，当年那种从社会底层爬起来的心理复仇感，却一分钟都没有消失过。与其说他们渴望知识，不如说他们渴望知识包裹出来的金领白肤。我们要理解，眼镜大佬们曾经经历了心灵沙漠，才会对时代的前沿脉搏有着如此的热衷和把控。

有一位在眼镜界颇有成就的年轻商人告诉笔者，他现在努力的方向，就剩下两个，第一是要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第二要在中欧国际商学院毕业。这是他从20岁开始就树立的人生理想。中国民营企业老板都有附庸风雅的使命感，但他们哪里知道，每一本MBA的教材，其实就是把他们不同的经营实践综合起来，再寻找一些共性和规律罢了。在笔者看来，这与当年我通过通达信股票软件设立复杂的函数模型，试图找出股票涨跌的规律，完全是一个道理。

这些眼镜大佬们忽视了自己成功的基础因子：自由的经营和决策环境。他们不知道，那些让人羡慕的欧美高级经理们，做梦都在默念着这种经营的自由和创造。回到博士伦宣布私有化的那一个瞬间，你就可以理解职业经理人站起来欢呼的缘由。

近几年中，眼镜界的资本整合让人眼花缭乱，先是陆逊梯卡从香港开始，收购整合中国的零售商业，然后是荷兰HAL买下红星眼镜。两个欧洲眼镜巨头在整合中国眼镜零售业之前都信誓旦旦，但到今天却灰头土脸。除了在瞬时的股票价格上做做文章，估计在中国巨额的亏损早就让当年的中国概念炒高的股浪跌回原状。倒是依视路张开大嘴，几乎吞掉了所有温州人和丹阳人创业开设的叫的上品牌的光学镜片工厂。有人欢喜有人愁，成功与否，评论尚早，但只见其属下的众多合资企业相互打仗，好不热闹，情形之复杂不予评述，只知道有两个事实发生了，第一，1.6折射率的镜片可以卖到白菜价了；第二，一些过去渠道比较强的供应商，现在却呈现出被挤压的态势。历史总是证明，法国人笑的时候一定是德国人在哭，日本人陪着抹眼泪，光学镜片领域就是这样了。

2012年，世界末日没来，却成为中国的PE元年，中国6000多个活跃的基金，在年轻的留洋回来的基金经理的手上，玩弄着诱惑着闭塞的中国老板们。中国眼镜大佬又把视线转向了风投。不管是VC还是PE，他们上车的目的就是为了下车，欢场无真爱。在资金的博弈中，我真的为金融知识尚缺乏的中国眼镜老板们捏一把汗，一份份对赌协议就像穷苦女孩的卖身契，当你签下了，也许你经营的自由也就终结了。

IPO永远只是挂在脖子上的肉，上市两个字其实很轻很轻，当你看到台湾隐形眼镜的某家上市公司，股票从100块跌回到10块以内，你会发现你孩提时代立下的要做上市公司董事长的梦真的是在白日就实现了，电影《华尔街之狼》早就告诉了各位IPO的真正含义。

中国眼镜，是否真的需要资本的救赎？解决这个疑问，我想你应该把钱扔在一边，去感受最让你自由的那些创业历史的瞬间，在那些像梦一样自由经营的岁月里，你最需要的东西，你最享受的东西，即是你的救赎，我想那应该与钱无关。

我一直认为中国眼镜之伟大，就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