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的赌注

清风慕竹

建中二年，唐朝爆发了以幽州节度使刘滔、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等为首的“四镇之乱”。面对危险的乱局，唐德宗下诏各地节度使派兵参与平叛。

管辖两浙的镇海军节度使韩滉立刻加强了战备。大规模地招募士卒加强训练，又建造了三十多艘楼船战舰，组建了一支五千余人的水军。他还下令捣毁佛寺、道观和神像，用拆下的建筑材料加固城墙和防御工事，整修了南京城内的行宫，修建了数十座馆舍。

这些异常举动，遭到了不少人的非议和指责。有人跟唐德宗说：“韩滉趁天子不在京师，大规模招募兵士，整修石头城，阴谋叛变。”德宗皇帝早成了惊弓之鸟，他急忙召来四朝元老李泌征询意见。

李泌说：“当初陛下离京漂泊在外，韩滉依然不改人臣的职守，一再贡献钱粮不断。他整修石头城，不过是想皇上可能南下到永嘉避乱而预作准备而已，这是人臣忠诚无比的思虑，褒奖都来不及了，怎么还加以责罪？”

德宗说：“外面议论纷纷，你没有听说吗？”

李泌说：“微臣知道。韩滉的儿子韩皋因为毁谤的话太多，都不敢告假回去省亲。”

德宗说：“连他自己的儿子都怕成这样，你怎么还敢再三为他保证呢？”

李泌说：“韩滉的用心微臣很清楚。韩滉个性刚烈严正，不攀附权贵人士，所以招来很多毁谤，希望陛下明察，我保证韩滉绝对没有二心。”

德宗说：“朕正想重用你，但你自己得知道，随便帮人担保，到时恐怕会受到连累的。”

李泌不为皇帝的提醒所动，退朝后，依然写了一份奏章，用一家百口为韩滉担保。德宗看了，不住地摇头叹息，又召见李泌说：“你竟然还敢上奏章保韩滉，我知道你和韩滉有亲戚关系，但你就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吗？”

李泌回答说：“微臣哪里会偏袒亲戚而辜负皇上呢？只是韩滉实在没有叛逆的心意，微臣上奏章，只为朝廷，不为自己。”

德宗不解地问：“怎么说是为朝廷？”

李泌说：“如今天下旱灾蝗害，关中米价昂贵，一斗米卖一千钱，仓库存粮日渐减少，而江东却大丰收。希望陛下公开表示信任韩滉，释清群臣的疑惑，消除流言给韩滉带来的不安，韩滉感激圣上的信任，会将江南的粮食迅速运来储备，这难道不是为朝廷吗？”

德宗恍然大悟：“朕这下完全明白了。”

第二天，德宗下旨给李泌，命令韩皋回京觐见，当面赐予绯衣，表达了皇帝的信任，即刻让他回家省亲。韩皋回到润州报告父亲，韩滉感动高兴得泪流满面，当天亲自到江边运发米粮十万斛，让韩皋只留五天立即回京。

听说韩滉向朝廷进贡大米，素来坐霸一方的淮南节度使陈少游也进贡了二十万斛米。这让德宗非常意外，他对李泌说：“韩滉能让陈少游也跟着贡米，真想不到！”李泌回答说：“岂止是韩少游，天下的藩镇都会贡献的。”

在韩滉的示范下，各藩镇日益尊重朝廷。后来，德宗感慨地对李泌说：“你常说‘善料敌者，料将不料兵，看来你对韩滉真是了解啊！”

李泌回答说：“韩滉的忠诚，全赖陛下的信任。天下事，唯信任能赢得信任，固微臣敢以全家百口性命作为赌注。”

这句话，让唐德宗沉思良久。不久，他便下诏让李泌担任了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