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作家理想在少女形象上的体现

2014-10-14 16:17刘天蕉
文学教育 2014年9期

刘天蕉

内容摘要:人物形象塑造是是小说创作中的重要一环,本文试图通过对几部文学作品中的少女形象的分析,探讨作家理想在人物形象上的寄托。京派作家沈从文的《边城》和《长河》,美国浪漫主义作家霍桑的《红字》,日本新感觉派作家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几部作品虽然题材不同,风格各异,但可以从中发现一些共同之处,即三位男性作家都在其作品中的少女形象上寄托了自己一定的社会理想。

关键词:少女形象 作家理想 寄托

一.沈从文和湘西少女形象

1.湘西世界里的纯美精灵

沈从文笔下柔美如水的女性形象,是他所追求的美的理想的化身。一如他在《长河》题记中所言:“除了自然景物的明朗,和生长于这个环境中几个小女儿性情上的天真纯粹,还可见出一点希望,其余笔下所涉及的人和事,自然便不免暗淡无光。”

作者把最美好的情绪,都倾注到了她们身上。温柔、纯洁、天真、质朴……这得益于湘西天然和谐的自然环境和质朴淳厚的风土人情。虽然这些事物都在变化着,甚至是消逝着,可也足以成就了像翠翠、夭夭这样纯美的精灵。

与夭夭相比,翠翠显得更为单纯:一个老人,一只狗,一条渡船,几乎构成了翠翠生活的全部,在古老封闭的环境中,纯粹地生长着。而“黑中俏”夭夭,则生活在一个殷实热闹的大家庭中,接触到的人事也较为复杂,所以于纯净的性情中更添加了几分活泼与生气。翠翠的话语很少,很简单,她不爱与人交流,更不爱与人争辩,总是在感觉不自在的时候羞怯地跑开;而夭夭则像个鬼灵精,满口生动活泼的话语。如果说翠翠的性格是随顺温和的,那么夭夭身上便多了一种反抗精神。这种静的美与动的俏,是古老湘西所特有的纯净与美好。

2.理想的寄托与失落

沈从文是一位有着特殊气质的作家,他的目光总是专注于那些在磨难中倔强生存的底层人民的本性。湘西人是他建造的特异的“湘西世界”的支撑,湘西少女则是湘西世界的灵魂,是作者理想的最高寄托。

湘西人身上有一些共同的特质,比如朴实厚道的性格,湘西少女如此,其他的湘西人也如此。与湘西少女形象相对的,是边地的青年男性形象。沈从文刻画的男性总是带有一种雄强进取的精神,表现了原始的蛮性力量。比如《边城》中的大老二老两兄弟。这些勇武有力的男性形象是支撑起湘西世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存在给古老的边地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带来了兴奋与活力。

湘西少女形象与其他淳厚的湘西生命交织在一起,并未被湮没,反而更加光彩夺目。她们是最单纯的湘西人生样式,也保留着人性中最纯洁善良的一面,是甚至连作者本人都不忍去碰触的地方。作为作者美的理想的化身,她们从外表到内心都是姣好无比的。然而,这些美好的形象所处的是一个正在不断变化的湘西世界,随着宗法自然经济的解体和现代文明的入侵,湘西世界也渐渐失掉了原有的平衡。所以,作者笔下的翠翠与夭夭是没有一个确定的未来的,在这其中无不渗透着作者的不忍与隐忧。他笔下的湘西少女是女神力量的象征,她们用自己微弱的光辉涤荡着世界中的肮脏,作者也在其理想的寄托与失落中,达到了一种美丽而忧伤的平衡。

二.《红字》中珠儿形象的独特意蕴

1.活的红字

在这部以海丝特和丁梅斯代尔的爱情悲剧为主题的小说中,不止有一个“红字”的标志。海丝特代表有形的红字,丁梅斯代尔代表无形的红字,珠儿则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红字”。

珠儿对于她的母亲具有双重的意义:首先,她是海丝特的“罪恶”的产物,这个私生的小生命像她胸前的红字一样,昭示着她的屈辱和罪孽,是对海丝特灵魂的一种无止境的折磨;而珠儿同时又是海丝特和丁梅斯代尔爱情的结晶,爱情本身是无罪的,是纯洁而甜美的,海丝特把她全部的慈爱都给予了珠儿,珠儿也成为她的精神支撑,让她在充满屈辱的生命历程中可以始终坚强地走下去。珠儿的双重作用也是对霍桑复杂的世界观的反映:他同情主人公之间的爱情,甚至称其为“神圣的贡献”,但又不敢肯定不合“法”的感情。这使作者自己陷入了难解的矛盾之中,也投射到了小珠儿的形象上。

2.永恒的光斑

小说的结尾是:“这传说实在阴惨,只有一点比阴影还要幽暗的永恒的光斑稍稍给人一点宽慰:一片墨黑的土地,一个血红的A字。”珠儿就像是无尽黑暗中的一点永恒的光斑。她像一株“野玫瑰”,象征着道德之花的馥郁;她像神秘的“溪水”,清洗着人世间的罪恶;她像纯洁的“小天使”,指引着重生的道路;她更是那缕“永恒的光斑”,照耀着世界最黑暗的角落。

霍桑的《红字》体现了他对人类世界中多重矛盾的辩证关系的思考,比如爱与恨,罪与罚,贞洁与肮脏,可以说他的探索已经到了一个较深的层面,但是他探索的结果却没有到达一个相应的高度,他最终依旧陷在自我的矛盾与冲突中。他的这种矛盾在某些方面类似于歌德在《浮士德》中关于人性自我冲突的一段描述:“在我的胸中,唉,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想从另一个挣脱掉,一个在粗鄙的爱欲中以固执的器官附着于世界,另一个则努力超尘脱俗,一心攀登到列祖列宗的崇高灵境。”可能霍桑的认识远不及歌德探索的深度,然而他在作品中体现出来的矛盾与挣扎恰恰是这种人类自身“两个灵魂”的斗争的反映。所以,他在珠儿这个纯真的自然人身上倾注的心血和丰富意蕴,一方面是他对人类进步理想的寄托——以“永恒的光斑”象征着心中的希望之光;一方面也象征着他自己内心的那个“努力超尘脱俗”的灵魂——在矛盾中挣扎与自我升华的理想。

三.《伊豆的舞女》和美的追求

1.舞女的美与悲

《伊豆的舞女》中的熏子是川端康成塑造的纯洁少女形象中的一个典型。这部小说是作者将一次去伊豆旅行的经历化为艺术的产物。一个年少的舞女和一个友善的中学生邂逅,产生了淡淡的爱,这是一种纯美无暇的情感。

舞女的身份是极为低微的,作为巡回演出的艺人,她是被轻视的对象。然而,作者笔下的熏子全然没有令人厌恶的感觉,而是处处显现着清纯美好的特质,这是因为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如水般透明的少女,“洁白的裸体、修长的双腿,站在那里宛如一株小梧桐。我看到这幅景象,仿佛有一股清泉荡涤着我的心。”endprint

男主人公在熏子的身上,感受到了因生命本身的纯洁带来的清新与愉悦,甚至在她的甜美话语中“也朴实地感觉到自己是个好人”。这样的熏子能够激起“我”心中的爱情也显得自然而然了,然而在这份美好的情感中依旧会让人感觉到作者隐含的悲伤。舞女的身份决定了她将渐渐失掉这份清纯,而“我”也只是暂时性的在她身上得到了一丝慰藉,稍稍缓解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忧郁”,这份如水般的爱恋涤荡了“我”的内心,也让“我”几次伤心落泪,这是建立在平等无邪基础上的纯爱,所以才有了摄入心灵的感染力。可这样的和谐却是极其短暂的,后来“我”离开了,舞女继续过着属于她的生活,美丽的梦也便破碎了。所以,熏子的美是带着悲伤的美。

2.对圣洁之美的追求

川端康成在舞女身上,寄托着他对圣洁之美的追求。这种追求一方面是对本位性的品质的赞美,即对生命的自然状态,主要是少女身上体现的清新纯洁的品质的欣赏,另一方面则体现为处女崇拜,这种处女崇拜的情节体现在日本的诸多文学作品中,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在他的《欲情深》一书中关于男人对女人“清纯”的追求就写到:“因为这是男人最欠缺、最无缘的品质,换言之,男人追求自己所不具有的东西”。

除了川端康成笔下的少女形象,其他日本作家的创作中也不乏清纯少女形象的典型。这些美好的少女形象带给读者的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般的渴望,正如紫式部倾力塑造的紫姬形象。源氏在第一次见到紫姬时想到:“果然是个小孩子啊……真想从这个年龄起就尽心施教,培养成理想的女子!”正因为这样的少女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一般,所以作家才纷纷选择少女形象作为自己理想的寄托,甚至作为作品中男主人公的理想寄托。

文学作品中众多的少女形象像一潭清水般令人心旷神怡,过目难忘,作者在她们身上寄予的社会理想更是为读者开启了广阔的思维空间。许多少女形象已经超越了普遍意义上的女性形象的范畴而成为一种独特的象征,在很大程度上,她们已被作家看作是人类品性中最接近自然的,最纯洁美好的品质的化身了。这是作家的一种向内挖掘的倾向,是作家在深感到社会痼疾和人性危机之后,通过自我的反思和对人性的探索而生发出来的理想寄托。

参考文献

[1]沈从文.《长河》.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2]霍桑.《红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3]歌德.《浮士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4]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北京出版社,2002

[5]渡边淳一.《欲情课》.陆求实译,作家出版社,2002

[6]田边圣子.《新源氏物语》.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作者介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