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心人

□公纸木

牧心人

□公纸木

自从恶魔库克住进森林之后，所有猎人都陷入了恐慌。

恶魔库克有七颗心：一颗贪婪，一颗傲慢，一颗妒忌，一颗暴怒，一颗懒惰，一颗饕餮，还有一颗是自己的心。

库克把森林搅得鸡犬不宁，所有的金牌猎人都集合起来，准备抓住这个大恶魔。

老猎人决定派出猎人联盟中最为出色的七个猎人，去分别捕猎库克的七颗心。恶魔库克有一个癖好，喜欢在清晨起来放牧自己的心。森林的东边有一块大草地，里头长着毛茸茸的羽毛草，七颗心每天清晨就在羽毛草地中四处溜达晒太阳。

首领分发好弓箭，就道：“大家一定要小心，这七颗心都狡猾奸诈，唯有智取。”

最聪明的智者连夜制订了计划。贪婪的心用满满的银币诱惑；傲慢的心用鄙夷的目光做陷阱；妒忌的心必经之路上放上另一个更为凶狠的恶魔的画像；去找一个人挑衅暴怒的心；让懒惰的心和别人赛跑；至于饕餮的心就更容易了，只要农场主的夫人不间断地做苹果派馅饼放在羽毛草地中。

第一天，贪婪的心掉进了陷阱里。

第二天，傲慢的心被抓住了。

第三天，妒忌的心成为阶下囚。

第四天，暴怒的心被猎狗叼了回来。

第五天，懒惰的心出现在关猎物的铁笼中。

第六天，饕餮的心吃得肚子胀鼓鼓的，跑也跑不动。

六颗心都落入囊中，剩下的第七颗心却怎么也抓不到。恶魔库克的第七颗心似乎完全找不到弱点，狡猾阴险，最出色的猎人也无可奈何。而且自从六颗心都被猎人抓住后，库克很生气，对最后剩下的这颗心十分警惕，每天早晨在羽毛草地中放牧最后一颗心的时候寸步不离，大家都找不到机会。

老猎人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个办法。”

智者也长出了几丝皱纹，推了推圆圆的黑框眼镜道：“嗯，确实是没有弱点的一颗心。”

“让我试试吧。”老猎人十八岁的孙女艾琳走出来。她长着一张洁白的小脸，鼻尖还有小雀斑，金色的头发蓬松着梳成两条大辫子。她害羞地拨弄着自己的裙角：“爷爷，或许我能试一试。”

“你能有什么办法？”艾琳的哥哥道，“你什么也不会—艾琳，你甚至不会拉弓。”

“嘿，我有一副好嗓子，我能唱歌。”艾琳笑眯眯道，“既然没有办法，就让我试一试吧。我发誓不会搞砸，以上帝的名义。”

老猎人看了看自己美丽的孙女：“好吧。”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恶魔库克带着自己仅剩的一颗心去羽毛草地晒太阳。这颗心穿着库克为它做的笔挺的小西服，慢慢在草地上溜达着。

“嘿，兄弟，别走太远。”库克在草地上仰躺下来，双手枕在头下。他看上去和十七八岁的少年没什么两样。他说：“你要记得那群愚蠢的猎人还等在外面呢。”

库克的心摇摇摆摆地走到草地另一边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库克突然听到有人唱歌，那是一个少女轻柔的声音，声音甜美清脆，似乎是从远方吹来的一阵风，又像是冬天罐子里的蜂蜜糖。他愣愣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事情—他的最后一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库克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双眼变得通红，他想，一定又是被那群狡猾的猎人猎走了。可是最后一颗心是他最骄傲的心，是所有人都拿不走的心，那些人是怎么办到的？

他正要往前走，突然从前面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那是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羞怯的少女，手里捧着他那颗向来骄傲、目空一切的心。他的心躺在少女的手心中，眯着眼睛安睡。

那少女看着他笑眯眯道：“这是你的心吗？它好像迷路了。”

库克看着她苹果一样的脸蛋，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沉重的念头，然而这念头虽然沉重，却让他欣喜，仿佛在冬日里冒着被蜜蜂叮蜇的危险找到了一罐蜂蜜，虽然疼痛，却也甜蜜。猎人们真是狡猾，他想。

恶魔库克道：“不，那不是我的心，请将我的心交给你保管吧。”

（原载《超好看》2014年第8期 河南林冬冬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