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大洋彼岸的光明：“三个月爸爸”的疯狂奢侈拯救

魏斌

一个出生两个多月的弃婴，与一个做梦都想当父亲的不育男人相遇。然而，喜当爸爸才三个月，女儿却沦为“被上帝刺伤眼睛的天使”。医生告诉他，只有去美国治疗，才能保住孩子的眼睛和生命。他的全部积蓄只有两万元，面对高达百万元的医疗费用，他开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疯狂而奢侈的拯救行动……

被遗弃的小天使，爸爸来爱你

“左眼视网膜母细胞瘤，准备手术吧！化疗，然后摘除眼球。”2013年8月的一天，杭州第一医院眼科门诊，史国瑞抱着养女希希听到了医生冷静而残酷的“判决”……

时年33岁的史国瑞是杭州富阳人。他怀中的孩子不到半岁，而他成为她的父亲，才不过三个月。

史国瑞在富阳一家有色金属材料公司工作，2006年与在旅行社当会计的吴晓芳相恋。2007年10月，两人举办了婚礼。然而婚后两年，吴晓芳的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夫妻俩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令史国瑞痛苦不已：他患有弱精症，妻子自然受孕的概率很小。

此后，夫妻俩踏上了治疗不育症的漫漫长路，史国瑞还建立了“希望爸爸QQ群”，与同样不育的病友们交流……然而一年年过去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见效，史国瑞当父亲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

2013年5月11日早上6点，史国瑞步行去上班，路过富阳新登镇环城北路时，突然听到一阵细弱的哭声。史国瑞仔细搜寻，发现哭声来自路边一个纸箱——里面竟然有一个婴儿，身上有一张字条：“2013年3月19日生女”。显然，这是一个弃婴。此时女婴已哭得声音嘶哑。史国瑞一阵心疼，看着孩子稚嫩的小脸，他再也挪不动脚步。

史国瑞抱起孩子返回家中。正要上班的吴晓芳看到丈夫捡了个弃婴回来，没好气地说：“你在哪捡的就给我还哪去，虽然我们没孩子，但也不需要来养别人的孩子！”

在妻子的不断催促下，史国瑞只好抱着女婴往回走。路上，女婴的小手突然动起来，拂过他胡子拉碴的下巴，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史国瑞的心一下被融化了！他马上转身，抱着孩子再次走回家。

史国瑞决意留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吴晓芳和他闹了好几天。他俩收入不高，加起来一月不过四五千元，除掉房租和日常费用，根本没什么积蓄。何况，吴晓芳还是希望将来能有自己的孩子，而他们显然养不起两个孩子……妻子的话句句在理，史国瑞何尝不知，可任凭妻子怎么反对，他只是重复着说：“这孩子太可怜了，我真的不忍心……”

几天后，史国瑞抱着孩子到富阳公安局报案，公安局寻找孩子亲生父母无果后，出具了捡拾报案证明。接着，史国瑞办理了合法收养手续，给“女儿”取名为“史希希”。

史国瑞在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又加了张折叠床，把寡居的母亲从老家湖源接来照顾孩子。见儿子稀里糊涂地当上了爹，史母自然是一顿埋怨，但希希着实可爱，两个月大的她像个小精灵，一逗就会咯咯笑。她不谙世事的笑声，泡软了老人的心，很快便对孩子爱不释手。

此后，史国瑞每天下班便急着回家，给希希冲奶粉，跟她说话，逗她开心。在家人精心的照料下，希希一天天白胖起来。史国瑞把自己喜得“女儿”的消息在“爸爸群”里公开，群友们纷纷向他祝福，而他更是“嘚瑟”地炫耀与女儿亲昵的照片，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福。

希希快半岁时，史国瑞发现她左眼瞳孔中有个直径约两毫米的白点，眼周还有些红肿。他带她到杭州市第一医院眼科检查，没想到医生说希希患上的是视网膜母细胞瘤。医生告诉史国瑞，此病俗称“眼癌”，是婴幼儿眼病中危害最大的恶性肿瘤，目前国内多采用“保命”治疗：化疗、摘除眼球，否则肿瘤将会向颅内转移，死亡率高达95%……

回到家里，吴晓芳得知希希的病情，叹着气说：“难怪人家扔了，叫你别捡你非要捡，趁早送福利院吧，我求你了！”

那天晚上，史国瑞难受得睡不着。想起和希希虽然只有三个月的父女之缘，她却那样深深地依恋着他：每次他呼唤希希的声音刚响起，希希的小脸就会扭向他，小手挥个不停；当母亲把希希抱到他公司附近玩耍时，她总能在穿着一模一样工作服的人群中，一眼找到爸爸，“啊啊”地呼唤爸爸……

史国瑞不知不觉落了泪，他怎舍得丢下天使般的女儿。天亮之后，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要救希希，救他的女儿！

卑微养父的奢侈愿望，

不惜一切代价救女

史国瑞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带着女儿来到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眼科，医生建议先做六次化疗，再进行眼球摘除手术。史国瑞交了两万元住院押金，希希开始做第一期化疗。

因为化疗剂量大，本来活泼可爱的希希彻底蔫了，除了哭闹就是昏睡。她连水都不肯喝，看到穿白大褂的护士就大哭，想到不久后女儿就要遭受“剜眼之痛”，史国瑞的心痛到了极点。

第二期化疗后，希希的状况更糟糕，呕吐物全是绿色的胆汁。史国瑞再也受不了了，他声泪俱下地哀求医生：“求您了，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医生沉吟良久，说：“有个办法，但对你们来说，太不现实了。”他告诉史国瑞，美国对此病的治疗方法非常先进，既能保命又能保眼，但治疗费用高昂，初步估算要人民币近100万元。

“100万！”史国瑞失声叫起来。以他目前的收入，不吃不喝二十多年才能凑够——可是，既能保住生命又能保住眼睛，诱惑太大了！经过几个昼夜的思考，史国瑞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狂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筹钱，去美国治疗！

史国瑞像着了魔似的到处借钱。吴晓芳含泪质问丈夫：“你疯了吗？捡来的孩子，给她一条命，已算仁至义尽了。去美国治病，等于把我们的下半辈子都给她了啊！”史国瑞惭愧地说：“我知道对不起你，可如果有办法能让她以后的人生不残缺，我怎能不去努力呢？！”吴晓芳沉默了。她无法理解丈夫，却非常清楚，这种情形下，她拥有自己孩子的愿望几乎为零。

2013年9月25日，吴晓芳与史国瑞离了婚。孤独而艰难的征途上只剩下史国瑞一人。

希希的病情不能等，史国瑞想尽快把她送到美国。但美国的医院要求先缴纳50万元的入院费用，才会实施前期手术。加上委托中介的手续费用约十万，也就是说，至少要有60万元才能走出国门。而此时史国瑞的存折里只有两万元钱，但他仍决定负重出发！

史国瑞的疯狂之举在亲戚朋友们中间传开了，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值，因此他借了一大圈，最终只借到一万元。史国瑞急了，回到家里他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希望母亲能卖掉家中的老房子，救救他的“女儿”！史母本不同意儿子离婚，更无法接受他卖房救养女的想法。史国瑞流着泪对母亲说：“妈，希希您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了这么久，您能忍心看着她死吗？”最终，母亲含泪同意了儿子的请求。价值30万的房子以27万元成交，史国瑞唯一的要求是一次性付款。

有了这笔钱垫底儿，史国瑞觉得希希去美国的希望前行了一大步。那天他一边给希希喂奶粉，一边深情地对她说：“希希，你得感谢奶奶，咱们现在只差31万啦！”只有半岁的希希仿佛听懂了养父的话，张开没牙的小嘴冲他笑了。史国瑞望着女儿的笑脸，自己却忍不住哭了……

为了尽快筹齐费用，史国瑞让母亲在医院照顾女儿，自己则四处揽日结的活儿，累了一天还到夜市上去摆摊，售卖打火机、钥匙链等，他还学会了手机贴膜，这样一晚能挣上200多元钱。每晚收摊后，史国瑞匆匆赶回医院，坐在已熟睡的女儿身边，一张张地清点着皱巴巴的零钞，认真地在本上记下：“离六十万还差三十万零五千二百八十一元……”

史国瑞为希希筹钱的过程，都在被他视为精神家园的“希望爸爸群”中直播，对这些群友来说，希希像这个群共同的女儿，他们一同见证了孩子的成长，因此希希走向美国的光明之旅，怎能少了这些叔叔们？群友们帮史国瑞设立了专用捐款账号。很快，一百多名群友便捐出了五万多元爱心款。

史国瑞也曾在公司里找工友们借过钱。起初大家持怀疑态度，得知他在短短半个月筹到近40万元时，他们不禁被他打动了。公司工会发动工友们捐款，两天后，五万元善款送到史国瑞手上……截至2013年10月，史国瑞已募集到51万元。这时，一个叫“想念”的群友向希希的账号中打入了5万元钱。

虽然费用仍有缺口，但史国瑞不想等了，他委托中介机构帮忙办理美国威尔士医院的预约入院手续。中介负责人得知史国瑞与希希的事后，当即应允减免一半中介费，史国瑞不禁喜出望外：希希的美国之行马上就能实现了！

女儿重生，有缘之爱双双归来

2013年11月10日，史国瑞接到了来自美国的入院邀请函。那天，他特别开心，给正蹒跚学步的希希买了架玩具飞机。他拿起飞机在女儿面前比画着：“希希，爸爸要带你坐飞机喽，爸爸和你一样还没坐过飞机呢……”一旁的母亲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忍不住老泪纵横。

11月17日，史国瑞带着女儿抵达美国费城。三天后，希希接受第一次微导管插入眼动脉局部灌注化疗。全身麻醉后的她，像一个小天使躺在洁白的手术床上。史国瑞眼巴巴看着小小的她被护士缓缓推进手术室，一颗心紧张得悬在了半空中……

等待的焦灼中，史国瑞用手机上网，向QQ群进行“实况转播”。群里一片关心的询问，那个叫“想念”的网友尤为激动，不停地追问着“手术需要几个小时？”“手术成功率高吗……”

两小时后，医生走出手术室，向史国瑞宣告手术成功。看到希希的双眼蒙着厚厚的纱布，史国瑞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泪如雨下。

四天后，希希进行第二次治疗，之后每隔一周进行一次治疗。眼睛是人体最娇嫩的器官，考虑到幼儿泪腺发达容易哭闹，医生一般采取注射镇静剂、封闭泪腺的处理。但令医生惊讶的是，不到一岁的希希只要听到爸爸温柔地喊着“希希乖，希希不哭”时，她就不会哭闹。当医务人员称赞希希为“最坚强的小病人”时，史国瑞为女儿流下了骄傲的眼泪。

在史国瑞和希希在大洋彼岸与病魔进行搏斗时，希希的爱心账户又累计新增了21万元捐款，而这个数字仍在不断增长……

经过6个周期的治疗，希希左眼内肿瘤物质缩小、钙化，右眼内肿瘤物则完全消失。2014年1月27日，厚厚的纱布被拆开，希希黑亮的双眼终于重见天日。史国瑞流着泪一遍遍地亲吻着女儿的额头，盯着女儿的眼睛看了又看……

2月20日，史国瑞抱着希希返程回国。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几位群友迎接父女俩，其中有一个女子，她给希希带来几套漂亮的童装和一大袋玩具。她说她是网友“想念”。史国瑞很诧异：不育男人群里，怎会有一个女人？“想念”却不顾史国瑞的惊讶，抱过孩子，紧紧贴着她的小脸。她俩有些相似的白皙皮肤，清秀的眉眼，让史国瑞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急忙从“想念”手中接过希希，正想继续深聊时，她却转身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想念”竟然带着礼物找到史国瑞的家，向他缓缓倾诉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她叫张凤娟，22岁，浙江台州三门县人。她曾在一家酒店打工，与酒店厨师长恋爱并同居，没多久便怀孕了。可等孩子生下来，前男友才如实相告：他已有妻女，希望张凤娟帮他生个儿子……见张凤娟生的是女儿，他干脆悄悄辞职走人。

张凤娟欲哭无泪，独自哺育了女儿两个多月，最终决定将女儿遗弃。那天早上她将孩子丢弃在路边后，并没有走远，躲在角落里悄悄看着。见史国瑞把孩子抱走，她便一路跟踪他到家，记住了他的门牌号码。

此后，她在一家纸业公司做起了销售员。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史家附近转悠，假装无意与邻居闲谈。看到希希被照顾得很好，得知史国瑞为给孩子治病而离婚，张凤娟的心里充满愧疚。她甚至追进了史国瑞的“爸爸群”，看到史国瑞在群里晒“女儿”的照片，张凤娟在屏幕这边失控地哭泣……

得知史国瑞要远赴美国为女儿治病，张凤娟决定为女儿做点什么。她将自己多年来攒下的五万元积蓄，全部打进了希希的爱心账户。

张凤娟一口气讲完自己的故事，史国瑞警惕地问：“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张凤娟急忙表白，她并没有要走孩子的意思，只是希望能经常来看看孩子。史国瑞沉默良久，最终同意了。

从那以后，张凤娟隔三差五地就会来到史家。希希显然与她有着天生的亲近，看到她与希希温馨相处的样子，已从儿子那里知道内情的史母是百味杂陈。

张凤娟不在意史家母子的戒备，她只想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补偿史国瑞对女儿恩重如山的付出。她经常与史母一起做饭、聊天，话题不知不觉地扯到史国瑞身上；得知史国瑞经常加班，舍不得吃中饭，她就精心备好午餐给他送去；他每天的工装，她都洗得干干净净，叠好放在他床头；她每个月的工资，几乎全部用在希希和史国瑞身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史国瑞对张凤娟的戒备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体贴和牵挂……

2014年六一儿童节，史国瑞和张凤娟带希希出去玩，路上希希奶声奶气地“爸爸”、“妈妈”喊个不停。刚刚学会走路的希希差点摔倒，史国瑞与张凤娟同时伸手去抱女儿，不经意间，他们的手交叠，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张凤娟的脸红了……

8月27日，史国瑞在群里上传了一组新拍的婚纱照，照片上他和张凤娟一起抱着希希甜蜜无间地笑着，“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刚刚开始……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