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村时彦治骚成就的研究综述

2015-02-28 12:52○倪
现代语文 2015年19期
关键词:石川西村楚辞

○倪 歌

关于西村时彦治骚成就的研究综述

○倪 歌

西村时彦是明治大正时期的著名汉学家,嗜骚成癖,一生收藏楚辞类文献近百种,完成楚辞研究性著作四部,在日本楚辞研究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中日两国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西村时彦及其治骚成就进行了研究,本文试从西村时彦的生平及交游研究、西村时彦的楚辞学著作研究和西村时彦的楚辞藏本研究三个方面略作总结,有助于对西村时彦治骚成就研究状况的整体性把握,为进一步探讨、总结西村时彦对楚辞学研究的贡献和影响打下基础。

西村时彦 楚辞 研究综述

西村时彦(1865~1924),字子俊,号天囚,晚号硕园,日本大隅种子岛人。早年从事新闻工作,先后就职于大阪《朝日新闻》社、主笔东京《朝日新闻》,首倡复兴怀德堂,撰《怀德堂考》。大正九年(1920)授文学博士。大正十年(1921)任宫内省行走,掌内外制诰,去世前特旨升从四位叙勋四等[1]。西村时彦是日本早期楚辞研究的翘楚大家[2],其在楚辞研究方面的贡献有二:一为楚辞研究著作四部,即《屈原赋说》《楚辞王注考异》《楚辞纂说》《楚辞集释》;一为尽其一生采访与收藏的楚辞文献,数量近百种。

学界对西村时彦的研究有三种角度:一是将西村时彦置于整个日本楚辞研究史中进行观照,对其楚辞学研究成就进行总结和述评,代表人物有日本学者竹治贞夫、稻畑耕一郎和徐志啸、王海远等;二是将西村时彦和日本怀德堂的历史联系起来研究,代表人物有周建忠师、崔富章和日本学者后醍院良正、石川三佐男、前川正名等;三是从文化史及中日关系的角度对其进行研究,代表人物有陶德民。研究内容主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西村时彦的生平及交游研究

西村时彦生平见于《硕园先生追悼录》[3]、《文学博士西村君墓表》[4]和《西村天囚传》[5]。稻畑耕一郎在《日本楚辞研究前史述评》[6]中论及西村的楚辞学成就时仅提及西村的生卒年。2003年崔富章与日本学者石川三佐男合作的论文《西村时彦对楚辞学的贡献》[7]中介绍了西村的生平,并写到:“西村时彦曾两次来到中国。”对此,周建忠师据《文学博士西村君墓表》《西村天囚传》记载以及西村的诗作考证出崔氏之误,西村时彦曾“三游清国”,并非两次[8]。周建忠师还根据西村《江汉溯洄录》辑出其曾于明治三十年至明治三十一年间游历中国上海、镇江、金陵、芜湖、安庆、九江、武昌、樊口、黄冈、汉口、汉阳等地,并拜谒张之洞,赴辜鸿铭之约,会陈三立等人[9]。

汤浅邦弘、竹田健二认为西村时彦将其书斋命名为“读骚庐”,显然与楚辞有关[10]。崔富章也将“读骚庐”认作西村时彦书屋的名称[11]。周建忠师根据《文学博士西村君墓表》《西村天囚传》记载,指出汤浅邦弘、竹田健二之误:西村时彦的书室名为“百骚书屋”,“读骚庐”非西村时彦书斋名,而是书斋中悬挂的匾额的题词。周建忠师认为,西村时彦将收藏的与“楚辞”有关的钞本、稿本命名为“读骚庐丛书”应当源于我国清代著名经学大师俞樾为其题写的匾额“读骚庐”[12]。关于西村时彦书斋的名称及“读骚庐丛书”之名的源起,王海远《日本近代〈楚辞〉研究述评》一文采用了和周建忠师同样的说法。案:尽管崔富章、石川三佐男发表论文在前(2003、3004),汤浅邦弘、竹田健二之著作出版在后(2005),但很可能崔富章、石川君的这一看法来源于汤浅邦弘,因为在《西村时彦对楚辞学的贡献》一文最后附有:“本文写作过程中,曾得到大阪大学文学院文学研究科怀德堂中心汤浅邦弘教授暨井上了君的帮助。”只不过有可能汤浅邦弘的《怀德堂的历史回顾》当时还在编纂过程当中,尚未出版而已。因而周建忠师在文中只提到纠汤浅邦弘、竹田健二之误。

崔富章和石川三佐男之文还对西村时彦之所以从事楚辞学研究和典籍收藏的内因进行了探讨,“……这次他在中国居留二年余,直到1902年春天才返回日本。他(西村时彦)至少在中国度过两个端午节,弥漫在大街小巷的浓浓节日气象、人文氛围、中国人心头的屈原情节、特立独行的屈原形象,可能使他受到深深的感染。”[13]而周建忠师认为“西村时彦对《楚辞》的研究,主要源于京都帝国大学教学之需。”[14]这是西村从事楚辞研究的外因。两种推测均有道理,可惜未能综合起来深入下去,笔者今后将另文探讨这个问题。

关于西村的师承与传播,大阪大学前川正名博士提出:“从西村天囚与冈田正之的关系、与《楚辞百种》的关系及与东京大学的关系考虑,西村天囚对楚辞学的接受与理解,冈村甕谷起了一定的作用”[15]。周建忠师引用了这一说法,并进一步考证出:直接受到西村时彦《楚辞》学术影响的有两位学生,即藤野岩友和桥本循。

陶德民著作《明治时期汉学家与中国》[16]论述了西村时彦等汉学家的外交策论,勾勒出了明治时期日本汉学家从“邻人”到“监护人”的对华身份意识的历史变迁,再现了帝国主义时代日本汉学家的多样化亚洲观。陶德民的《西村天囚与刘坤一》[17]一文考述了西村时彦努力促进清末教育改革的活动。上述两部书对了解西村的思想构成有一定帮助。

二、西村时彦楚辞学著作研究

西村时彦的楚辞学著作有四:1.《屈原赋说》,现存两个版本:《屈原赋说》二册二卷,大正九年手稿本,《屈原赋说上卷未定稿》,一册,西村时彦手钞本,并有重建怀德堂排印本《屈原赋说(卷上)》;2.《楚辞王注考异》一卷;3.《楚辞纂说》四卷,手稿本;4.《楚辞集释》不分卷。

20世纪70年代,日本学者竹治贞夫在其著作《楚辞的日本刻本及日本的楚辞的研究》[18]一文中对西村时彦的楚辞研究著作《屈原赋说》上卷做了详细而恰到好处的述评,其中特别对“篇义”“原赋”“体制”“辞采”“道术”等篇做了较深入的阐述,并加入了自己的观点,指出了其需要修正之处。竹治贞夫对西村时彦的《屈原赋说》给予了高度评价:“进入明治时期以后,真正以汉文进行的楚辞研究,是冈松甕谷的《楚辞考》和西村硕园的《屈原赋说》”“作为楚辞概说,其(《屈原赋说》)考证的精密和规模的宏大,至今尚未见出其右者”。这一评价被多次引用,得到后来者的认可。

20世纪80年代,日本学者稻畑耕一郎的《日本楚辞研究前史述评》[19]认为,“日本对楚辞的研究和注释工作,是进入十七世纪的江户时代(公元1603至1867年)以后逐渐开始的。”稻畑氏把西村时彦定位于日本楚辞学研究史上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他把江户时代至明治时代的楚辞研究称为“日本楚辞研究前史”。稻畑氏认为西村时彦的《屈原赋说》“考证之精密,结构之宏博,堪称日本近代楚辞研究的开山之作”,“本书虽然仍是用汉语写的,但扬弃了只停留在训诂注释之上的传统方法,标志着日本楚辞研究进入了真正的‘研究’的阶段。”他在文中还提到了西村的楚辞研究手稿《屈原纂说》(应为《楚辞纂说》之误),并说“该书稿从作者所可见及之古今典籍中辑录了涉及楚辞及屈原的文字,因而显著地表现了他的博学”。但稻畑氏未提及西村时彦的另外两部著作,即《楚辞王注考异》和《楚辞集释》。

崔富章、石川三佐男对西村硕园的楚辞学成果的研究最为具体。日本九天大学教育文化学部教授石川三佐男先在其论文《〈楚辞〉》学术史考》[20]中简略介绍了西村时彦的楚辞学研究成果。至2003年,崔富章和石川三佐男经过合作研究,有成果《西村时彦对楚辞学的贡献》刊于日本《秋田大学教育文化学部教育实践研究纪要》第25号,2003年;中国《浙江大学学报》2003年第5期。论文对西村的楚辞学贡献进行了评价,对西村的四部楚辞学研究专著进行了著录评述,补充了前人未涉及的《屈原赋说》下卷手稿的主要内容。作者认为:“西村既有汉学之根底,又具宋学之精微,其文献学功夫,几臻出神入化之境。”并认为《楚辞纂说》“堪称屈原学之资料库。”但崔富章在《大阪大学藏出此类稿本、稀见本经眼录》[21]中写到:“他的《楚辞纂说》四卷,堪称为最早的屈原学资料库。”多出“最早”两字,尽管《大阪大学藏出此类稿本、稀见本经眼录》一文发表时间晚于《西村时彦对楚辞学的贡献》,但从文章体例和规模来看,应该是《经眼录》成文在前。笔者推测,作者应该是本着更加严谨的学术态度而删去了“最早”二字,文中“最早”这个定义并未限定空间范围,到底是就日本国内而言还是中日两国整个楚辞研究史而言,作者没有言明,这一结论还有待考证。

徐志啸的《日本楚辞研究论纲》[22]第二章《日本早期楚辞研究》中专列了“西村硕园的研究”部分,主要介绍了崔富章、石川三佐男的研究成果。王海远在其论文《近当代日本楚辞研究之鸟瞰》[23]及《日本近代〈楚辞〉研究述评》[24]中论及西村时彦的楚辞学研究成就,对《屈原赋说》的学术价值进行了评价,认为“这一著作代表了日本近代楚辞研究的高峰”。王海远还充分肯定了《楚辞集释》的学术价值,认为:“本书(《楚辞集释》)作为《楚辞章句补注》与《楚辞集释》两种体例的结合体,成为《楚辞》学界绝无仅有的一个存在。”2010年王海远在其博士学位论文《中日楚辞研究比较——以现代为重点,迄于20世纪80年代》中单列一部分,对西村时彦的楚辞学研究成就进行论述,作者认为“二十世纪初期日本学者中对《楚辞》研究最为有力者当属西村时彦”,这与竹治贞夫的看法是一致的。

三、西村时彦的《楚辞》藏本研究

西村时彦“嗜骚成癖”,一生收藏《楚辞》版本极多,其中不乏善本。

饶宗颐、姜亮夫、崔富章等人曾在楚辞目录学著作中涉及三个概念,即:“西村硕园《读骚庐丛书》”“怀德堂文库”“大阪大学藏本”,均语焉不详。这三个概念与西村时彦有关,因而周建忠师在《大阪大学藏“楚辞百种”考论——关于西村时彦·读骚庐·怀德堂”》中,从西村时彦与怀德堂的关系入手,详细考证,厘清了三者的概念,即:西村时彦去世后,夫人将西村博士全部藏书六千八百册捐赠给怀德堂。怀德堂将西村藏书命名为“硕园纪念文库”来保存。昭和二十四年(1949),怀德堂把藏书三万六千册作为‘怀德堂文库’全部捐给大阪大学,现藏大阪大学附属图书馆,其中就包括西村时彦的‘硕园纪念文库’,同时将‘硕园纪念文库’中的《楚辞》典籍总称为‘怀德堂文库’之‘楚辞百种’,而‘读骚庐丛书’21种则是‘楚辞百种’一部分。”这一结论可谓拨云见雾,为后来学者进行相关研究时提供了清晰的线索。同时,周建忠师还在文中列出了西村时彦蒐集的《读骚庐丛书》21种书目,纠正了崔富章“辑《读骚庐丛书》二十六种”的说法,并指出:《读骚庐丛书》并不是“《楚辞》著作”而是与《楚辞》有关的著作21种,因为至少有三种不是专门的《楚辞》典籍,即:宋代钱希言撰《楚小志》,清代余萧客撰《文选纪闻抄》,清代张云璈撰《选学胶言抄》。[25]

崔富章、石川三佐男认为“西村时彦的‘读骚庐’中收藏着一百余部《楚辞》类典籍,就规模而言,几乎无人能与之匹敌,就质量而言,则更是可观。”《西村时彦对楚辞学的贡献》(崔富章、石川三佐男合作)和《大阪大学藏出此类稿本、稀见本经眼录》(崔富章)两篇论文详细介绍了西村收藏“楚辞”典籍的版本信息、西村罕见藏本的文献学价值,文中列出西村收藏的《楚辞》类典籍包括:中国明代刊本十六部;清代刻印本四十余种;抄本二十七种;民国时期的刻本、影本、印本十五种。其中三十种是中国国家书目中的“善本”类图书。作者还指出,西村时彦所藏抄本《王注楚辞翼》三卷(题北越董鸥洲著)是目前所知的唯一传本。王海远在《日本近代〈楚辞〉研究述评》[26]中补充了西村的《楚辞》藏本,即:日本的刻印本12种,抄本十余种,朝鲜刻本16种。另,周建忠师经考证认为崔富章的说法有误,应为:“西村时彦的书室“百骚书屋”收藏楚辞类典籍,习惯称“楚辞百种”,实际上并没有一百种,云‘一百余种’,亦不确。”[27]

朱光潜有言,“推动学术发展可以通过发现过去未知的东西来实现,也可以通过把已经说过的话加以检验、重新评价和综合来实现。”[28]对西村时彦的研究已被一些学者关注,但不够全面,对其思想人格和精神境界挖掘不够,对其楚辞学研究的背景、研究方法和成果产生的原因未作出深入细致的探究。西村时彦在日本楚辞学史上的地位、其楚辞学研究的贡献和影响还值得我们进一步总结和探讨。

注释:

[1]陆中内藤虎:《文学博士西村君墓表》,《硕园先生遗集》卷一,财团法人怀德堂纪念会,1936年版。

[2][22]徐志啸:《日本楚辞研究论纲》,北京:学苑出版社,2004年版。

[3]后醍院良正:《硕园先生追悼录》,怀德,第2号,怀德堂堂友会,1925年版。

[4]陆中内藤虎:《文学博士西村君墓表》,《硕园先生遗集》卷一,财团法人怀德堂纪念会,1936年版。

[5]后醍院良正:《西村天囚传》,日本朝日新闻社社史编修室,1967年版。

[6][19]稻畑耕一郎:《日本楚辞研究前史述评》,江汉论坛,1986年,第7期。

[7][13]崔富章,石川三佐男:《西村时彦对楚辞学的贡献》,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5期。

[8][9][12][14][25][27]周建忠:《大阪大学藏“楚辞百种”考论——关于西村时彦·读骚庐·怀德堂》,职大学报,2008年,第1期。

[10]汤浅邦弘,竹田健二:《怀德堂的历史回顾》,大阪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11][21]崔富章:《大阪大学藏楚辞类稿本、稀见本经眼录》,文献,2004年,第2期。

[15]大阪大学大学院文学研究科汤浅邦弘编:《怀德堂文库的研究(2005)共同研究报告书》,大阪大学大学院文科研究科,2005年版。

[16]陶德民:《明治的汉学家与中国》,关西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17]陶德民:《西村天囚与刘坤一》,关西大学中国文学会纪要18号,1997年,第1~39页。

[18]徐公持译,竹治贞夫:《楚辞的日本刻本及日本学者的楚辞研究》,《楚辞资料海外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96页。

[20]石川三佐男:《〈楚辞〉学术史考》,日本中国学会报,1998年,第10期。

[23]王海远:《近当代日本楚辞研究之鸟瞰》,苏州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

[24][26]王海远:《日本近代〈楚辞〉研究述评》,北方丛论,2010年,第4期。

[28]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

(倪歌 江苏南通 南通大学楚辞研究中心 226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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