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联盟

邢孔海

张可是个大善人，在镇上杀猪卖肉。这天他到巴沙村去订猪，下完订单返回镇上。通往镇上的路是条水泥道，一侧连着大片的稻田，眼下正是秋收时节，乡亲们“就坡下驴”，把割下来的稻子搬到水泥道上摊开，借过往的车辆给稻子脱粒。

稻摊高出路面几寸，张可的摩托车“哒哒哒”地从上面碾过，心里溢满了助人的快乐。车转个弯儿，忽然出现一个尚未摊开的又高又大的稻垛儿，看去就像个小土丘一样。张可没留神半道会突然出现个“拦路虎”，本来可以绕开稻垛，但他车速过快，猛地一转方向，车就打起了摆，把他撂了下去。他不仅磕破头，一条腿还让倾倒的摩托砸中。张可痛得大叫几声，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稻垛的主人叫周青，因内急来不及摊开稻子，此刻正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解急。听到惨叫声，他提起裤子跑了出来，顿时吓傻了眼，立马拦下一辆顺风车，把张可就近送到了一个私人诊所。

在诊所里，医生给张可包扎，拍片，挂吊针。忙完这一切，周青长长地舒了口气，不想医生蹙着眉头对他说：“伤者有脑震荡，情况不乐观啊。”

周青额头冒出了细汗，不时看看太阳，变得焦虑不安。张可在病床上忍着疼痛，对周青道：“你要是没人手，先回家收稻子去吧，把医疗费留下就行。”周青感激地点点头，问医生该垫多少医疗费。医生说道：“医疗费再加上误工费、营养费，少说也得七八千吧。”周青一听，脸都变白了。张可不忍心，说：“误工费、营养费免了，你就出医疗费吧。”医生说：“那也得五千块。”

周青离开诊所，天快黑时，才带着五千块回来。张可看他满脸凝重，叹了口气，说：“摊上这事儿，我皮肉痛你破费，都不好过啊。”周青将钱放下，沉重地说：“东挪西借才弄到这五千块，你好好养伤吧。”

周青走了，医生笑眯眯地走进来，将张可从病床上拉起，道：“堂弟，你也回家去吧。”张可不禁愕然：“我的脑震荡是假的？你怎么诳了人家！”医生不屑地说：“还不是为你多讨几个钱。你傻啊，连误工费、营养费都不要！”张可不搭话，气呼呼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刚到家，张可接到儿子的电话，儿子说：“老爸，我缺水断粮半个月了，快救灾救难吧。”儿子已经大学毕业，有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可花钱大手大脚，不时向家里申请救济。张可怔了怔，儿子赶忙说：“老爸，我向老天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向你伸手。”张可舒了口气，说：“那就再救济一回吧。”

张可给儿子寄了钱后，立马带着五千块钱来到巴沙村找周青。周青家里很破旧，却养着几头肥壮的猪，张可饶有兴趣地站在猪圈边看着。周青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不禁怔了怔。张可迎上前去，愧疚地说：“都是我那当医生的堂哥搞的鬼！我没有脑震荡，五千块钱给你带回来了。”周青接过钱，感动得不得了，当即炒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留下张可喝酒。边喝边聊，张可了解到周青早年丧妻，生活非常艰辛……

从此，张可更加同情周青，周青越发敬重张可的为人，两人你来我往成了好朋友。

一年过去，由于儿子不再伸手要钱，张可手头攒下了一些钱，建了一个小型庭院养猪场。这是他多年的梦想，养销一条龙。养猪场投产后，他精心饲养，小猪崽个个长得欢，才几个月，都像小牛犊般大。张可整天笑呵呵的。

哪知有一天，猪忽然厌食，逐渐消瘦起来。张可急忙请来兽医打针吃药，仍毫无起色。眼看着猪奄奄待毙，想想一年来的辛苦，想着梦想就要破碎了，张可不禁伤心落泪。

周青听说这一情况后，来到张可家，详细地记下猪的病情，又用手机对着病猪狂拍一阵，然后跑到网吧，把照片和病情介绍发到一个邮箱。半个小时后，他跑了回来，把几种药剂混合兑水，给猪灌了进去。

两个时辰过去，病猪开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槽边挪去。周青兴奋地大叫起来：“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快给它们下料吧。”张可欢天喜地地下了半槽料，看着猪一点一点地吃掉，心里悬着的石头安然落地。张可向周青致谢，不无钦佩地说：“想不到老弟你竟有这一手啊！”周青自豪地说：“那次你还我钱，不是看到我家养着几头肥壮的猪吗，这都是我闺女的功劳啊！”张可颇感意外，问：“你有个闺女？”周青点点头，说：“妻子确实没给我生个孩子，但她过世后的第二年，我捡到了一个弃婴……我闺女现在长大了，本事可神呢，哪家的阿猫阿狗病了，开个方子抓药服下，都能恢复正常！这不，你的猪也活过来了。”张可心念一动，喃喃道：“要是掌握了这么高明的疾病防治技术，办个大一点的养猪场，该多好啊！”

年关上，周青带着闺女来串门，姑娘长得端庄朴素，一副干练俊秀的模样。张可越看越喜欢，忽然联想到什么，冷不丁问：“你叫周婷？”姑娘点点头，张可脸上绽出了笑容，热情地招待起周青父女来。

正忙着，院门“吱呀”一响，儿子的声音响起来：“爸，我回来陪你过年啦！”张可一个箭步蹿出去，把儿子拉到院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你那助学工程结束了吧？”儿子大吃一惊，问：“爸，你都知道了？”张可道：“你以为我会助长你和猪朋狗友吃喝玩乐，无休止地把钱往你兜里塞？告诉你，我开始很着急，后来看到你寄钱的回执，才知道你一直默默地资助着一位叫周婷的女大学生！”儿子脸有点红，点了点头，张可推他一把，道：“她人就在客厅里，快去招呼人家吧。”

原来，儿子和周婷是在同乡Q群里认识的，了解到周婷贫穷的家庭情况后，就慷慨地资助了她。周婷读兽医专业，去年开始让父亲养起了猪，她负责提供疾病防治技术。

此刻，因为一次翻车事件，两家本不相关又相关的人聚到了一起。

两家人吃了一顿融洽甜蜜的晚餐，还描绘了一张蓝图：整合技术、资金，合办一个大规模的养猪场，先富起来，再资助更多需要资助的人，让善心结成联盟。

（发稿编辑/黄素萍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