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浮云》中小钱德勒的男性气质危机

2015-04-10 15:14张慧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绥化学院学报 2015年9期
关键词:钱德勒拉赫浮云

张慧(河南大学外语学院 河南开封 475001)

《一朵浮云》中小钱德勒的男性气质危机

张慧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 河南开封 475001)

《一朵浮云》是詹姆斯·乔伊斯短篇故事集《都柏林人》的代表作之一。主人公小钱德勒表现出来的男性气质危机具有深刻的社会代表性意义,它反映了当时爱尔兰男性普遍的生存现状。小钱德勒重塑男性气质的失败暗示了模仿西方社会并不是拯救爱尔兰的方案,爱尔兰人民应该自己寻找解救之路。

《一朵浮云》;乔伊斯;男性气质危机

作为乔伊斯本人十分喜爱的一篇小说,《一朵浮云》在国内的研究现状却远不及他的童年篇及青年篇,近年国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文本的艺术写作手法、主人公小钱德勒忧郁的性格以及瘫痪的主题等方面,对于文中小钱德勒表现出来的男性气质危机却鲜有提及。在《一朵浮云》中,小钱德勒的所作所为与传统意义上的男性气质相差甚远,在他的身上可以明显地看到男性气质的危机与缺失。

一、男性气质危机的表现

按照性角色理论,“男性气质准确地说就是男人行为的社会规范。”[1](P95)乔伊斯对小钱德勒外貌的描写,呈现给读者的不是阳刚、硬朗的男性形象,而是举手投足间尽显女性的讲究与阴柔。工作的挫败与不如意,夫妻关系的疏离以及父子关系的僵硬,都迫使小钱德勒面临着男性气质危机的困境。

(一)工作事业的挫败。小钱德勒是王室法学会的一名职员,但是这份普通的工作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他“不时丢下令人厌烦的文书工作,自办公室窗外眺望”。工作对于小钱德勒没有任何快乐可言,他整日在办公室里幻想着自己的写诗梦想,期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成为一名诗人——如此他的写作素材便是人类的情感而不再是苦差事。但是在办公室这一办公地点幻想着诗人的梦想本身就是一种讽刺,小钱德勒浮夸的梦想和围绕在他周围的世俗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也深知仅依靠自己是无法实现这一愿望的,平常生活的各种要求牵制了他的梦想,他只好从事着和梦想相似的职业来挣钱维持生计,内心承受着煎熬。事业、工作的失败使小钱德勒内心十分焦虑、恐惧,郁郁不得志。

(二)夫妻地位的错位。在父权制社会制度下,男性在社会中占主要地位,而女性则处于社会的边缘地带。《一朵浮云》创作于世纪之交的爱尔兰,彼时的社会制度亦是传统的父权制,男性在家庭中处于绝对的主导地位。“女性的婚姻和社会地位比男性低,男性有控制女性的权力。”[2](P83)在家中女性对丈夫要顺从、谦卑。且“男性的强势是男性气质中一个重要的指标,它为男性控制女性以及进一步控制世界提供了信心。”[3](P212)然而,与当时主流的夫妻关系模式恰恰相反,小钱德勒家似乎是女强男弱的夫妻关系,妻子安妮在家中握有实权,小钱德勒没有丝毫的发言权。

安妮是一个跋扈的女人,她会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大声指责小钱德勒。那晚小钱德勒从酒店归来的章节使读者很容易看出小钱德勒在家中的地位,他在妻子面前一直是唯唯诺诺,甚至不敢鼓起勇气在妻子面前朗读诗歌。而妻子丝毫不把小钱德勒放在眼里,经常大声斥责他,面对来自妻子的挑衅,小钱德勒却不敢反抗,属于典型的“妻管严”。

(三)父子关系的僵局。男性的传统角色是家庭的领导者,是一家之主,展现其男性气质的一个传统方式便是他拥有对孩子的绝对权威,父亲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项命令,孩子必须要服从父亲的命令,不得有丝毫挑战父亲权威的言行。

在《一朵浮云》中,小钱德勒向读者展现了一个在父子关系中处于劣势的父亲形象,在儿子面前,他的命令并不起作用,没有丝毫的权威可言。虽然小钱德勒的儿子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但是从小钱德勒安抚孩子以及小孩不配合地大声啼哭中读者便可窥到他们的父子关系。小钱德勒的所作所为在孩子这里没有丝毫的权威,这为他们以后的父子关系埋下了危机。

二、男性气质危机的原因

(一)英国的殖民统治。历史研究表明,“随着社会文化的变迁,男性气质也会发生着变化。这一领域重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欧洲殖民扩张所引起的大规模社会变化中的男性气质变迁的研究。”[1](P36-40)1922年取得独立之前,爱尔兰一直处于英国的统治之下,长期的英国统治使爱尔兰成为一个保守的国家,严格遵守着英国的意识形态。殖民地化使爱尔兰成为一个停滞不前、毫无实权的国家,挫败、监禁、麻痹等笼罩在爱尔兰的上空,这些都对敏感脆弱的爱尔兰人的精神产生了可怕的影响。生活在犹如监狱的都柏林,人们日渐保守和麻木。

小钱德勒所处爱尔兰的社会,遭受着来自英国的殖民统治和天主教的禁锢麻痹,双重的压迫禁锢了人们个性的发展,他们渐渐失去了自我,成为了一群毫无生机的人。生活在沉闷、死气沉沉的社会环境中,爱尔兰男性的男性气质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强壮、进取而逐渐变得怯懦、保守。

(二)现代生活中的种种压力。1845年至1852年发生的爱尔兰大饥荒以及英国的经济剥夺等使英国殖民统治下的爱尔兰人口锐减了近1/4,约有100万爱尔兰人因饥荒移居海外,那些留下来的居民不得不面对大面积的贫困现象。爱尔兰经济受到英国的严重剥削,国内经济一片萧条,经济发展缓慢,社会上能提供的工作岗位较少且工资微薄,能找到一份工作已属不易。所以即使小钱德勒厌倦办公室职员这份工作,为了生计他不得不继续从事这份职业。在当时的社会中,“爱尔兰几乎没有给女性提供工作和经济独立的机会,大多数女性除了婚姻和家庭之外别无选择。”[4](P87)从文中读者可以得知安妮没有什么工作,小钱德勒要独自一人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彼时爱尔兰经济不景气,即使是男性也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小钱德勒虽然是一名办公室职员,但是工资十分微薄,生活在一所小房子内,为了节省开支,他们连佣人也没有雇佣,“室内的家具都是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的”,其费用一直没有付清。再者,当时人们的社会地位主要由财富来决定,小钱德勒平凡的工作和微薄的收入不可能得到来自社会的认可和尊重。此外,夫妻关系的错位,家庭生活的单调等都使小钱德勒面临着重重压力,成为了生活的奴隶。

(三)小钱德勒的性格缺陷。社会要求男性要扮演好家庭的保护者,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与此同时,男性从小就被教导不能轻易外露他们的弱点和软弱,避免表现出任何被认为是女性行为的动作。

在《一朵浮云》中,小钱德勒从不隐藏自己的弱点也不止一次地表现出他性格中的弱点,正如小钱德勒自己说的那样,“自己气质中主要的特征是悒郁”,每当想他想起自己不如意的人生时,“不禁悲从中来,感到不可排遣的淡淡的哀愁。”此外,他还是一个怯懦的人,十分的胆小,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他都惯于在街上迅速地走,有时他想追求恐怖的刺激,故意选择那些最阴暗、最狭窄的小巷走,但是“不时闪现出游魂似的黑影,偶尔听见窃窃的笑声,吓得他直哆嗦”。腼腆一词在文中多次出现,可以说是小钱德勒身上最明显的一个标签。读者会惊讶一个男人竟是如此的腼腆、害羞,他甚至不敢鼓起勇气向他的妻子朗读一些诗歌。小钱德勒当初为了给妻子安妮买那件浅蓝色夏季罩衫,煞费踌躇。小钱德勒比女性还要脆弱,当遇到困难不如意时,他不会采取任何的行动解决问题。他抱怨人生,抱怨社会,把自己诗人梦想的破碎归结于家庭、妻子、孩子的束缚以及生活、工作的阻碍,认为自己只是缺少机会,一旦遇到机会,却从未见他采取行动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三、重建男性气质的失败

失败不如意的工作、紧张疏远的夫妻关系、僵硬的父子关系等都使小钱德勒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男性气质危机。他深知单单依靠自己无法改善目前自己的困境,便寄希望于自己的老友加拉赫,期望通过自己的模仿学习和加拉赫的提携来改变生活的困境,改善自己的男性气质。

不同于小钱德勒举手投足间的阴柔气息,加拉赫是一个行为十分粗犷的人,他的行为举止以及事业的成功更接近于传统意义上的男性气质。加拉赫的出身与教养都比小钱德勒差,他的成功为小钱德勒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让小钱德勒看到了逃离的可能和成功的曙光。小钱德勒联想到了自己受阻的写诗愿望,以及去海外生活的各种可能性,他明白自己没有能力实现诗人的梦想,这是他力所不能及之处。他期望旧友加拉赫能帮忙提携他,想办法将他的诗登在伦敦的什么报刊上,让他可以参与到伦敦的生活当中。

然而,加拉赫的成功在这个小说里并没有得到完全的确证。我们仅仅是从文字表面知道他现在事业有成,衣锦荣归,事实是否如此无人知晓。加拉赫和小钱德勒年纪应该相仿,但是从伦敦回来的他头发灰白,头顶上只稀稀拉拉地剩下了几根头发,脸色十分苍白。从乔伊斯对加拉赫的外貌描写中,以及加拉赫在谈话中不止一次说道回到肮脏的爱尔兰让他感到十分放松,读者可以得知他在伦敦的生活未必有他吹嘘的那般自在美好。他的工作亦是十分艰辛,充满了各种竞争。再者,加拉赫此次回国和小钱德勒见面并不是相叙老友情而是为了炫耀自己。八年前,加拉赫一贫如洗,因某些金钱问题逃离了爱尔兰,现如今他衣锦荣归自然想要他人知晓自己的成功,小钱德勒只不过是他炫耀的对象而已。

从一开始加拉赫选择在一家出名的酒吧作为见面地点,读者对他的意图就应该有所明了。加拉赫深知小钱德勒是一个保守的人,不热衷于社交活动,平常很少喝酒。他却故意选择小钱德勒从未涉足的酒吧作为见面地点,根本没有考虑到老朋友的顾虑。加拉赫明知小钱德勒社会地位一般,既没有富足金钱有没有显赫的名声,但却一直在谈论着有钱有名之人的生活来刺激小钱德勒。简言之,加拉赫十分享受羞辱小钱德勒的过程。加拉赫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在谈话过程中不时的使用garcon,cocottes,paroled’honneur等一些法语单词加以炫耀。加拉赫清楚地知道小钱德勒的难处却没有把朋友的困境放在眼里。小钱德勒希望加拉赫到家里做客的邀请也被他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这也使小钱德勒深刻地明白了在加拉赫心中他们的这段友情并不重要,他根本不会帮助自己,实现自己的诗人梦想。

此外,小钱德勒想要成为诗人的愿望也仅仅是他的幻想,纸上谈兵罢了。小说中小钱德勒一次都没有写过诗,但是他却浪费大量时间想象着名声,沉溺于诗人的感伤情绪中。他不断地想象他作为一个Celtic Schoo诗人的可能性以及展望自己被一群英国评论家赞美。当读到拜伦的一首诗时,他大受鼓舞,希望也能写出这样的诗歌,而这首诗是拜伦14岁时写的第一首诗,诗歌内容较为肤浅,这也间接地讽刺了小钱德勒浅薄的文人气质。小钱德勒忧郁怯懦的性格是他成为诗人道路上的一块挡路石,但是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总是把自己受阻的梦想归结于孩子、妻子的束缚,爱尔兰的限制。即使加拉赫愿意帮助他,但是性格怯懦、才疏学浅的小钱德勒也无法写出优美的诗句,得到社会的认同与赞赏!

总的来说,小钱德勒面临的困境并不是一个独特的个例,处于英国殖民统治下的爱尔兰男性几乎都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男性气质危机的困境。这一危险的境况迫切地需要一套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但是爱尔兰父权制的社会制度并不能为此提供一个实用的治愈方案,社会所能提供的也只是逃离现在的国家爱尔兰并模仿西方社会。乔伊斯借《一朵浮云》阐释了一个崭新的理念:逃离爱尔兰,依靠、模仿西方社会并不是解决爱尔兰社会问题的有效方案,想要彻底根治社会存在的普遍问题还需从自身出发,寻找拯救爱尔兰的治国良策。

[1][美]R.W.康奈尔.男性气质[M].柳莉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2]Kreps,Barbara Irene.The Paradox of Women:the Legal Position of Early Modern Wives and Thomas Dekker’s the HonestWhore[M].ELH.Spring2002.

[3]May,Larry etc.Rethinking Masculinity[M].New York: Rowman& Littlefield Publishers,1996.

[4]Bradshaw,Marrha.Open Doors for Irishwomen:A Guide to the Professions Open to the Educated Women in Ireland[M]. Dublin:Irish Central Bureau,1907.

[责任编辑 王占峰]

I106

A

2095-0438(2015)09-0071-03

2015-05-22

张慧(1989-),女,河南濮阳人,河南大学外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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