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复杂性理论的启示

2015-04-15 13:23何丽萍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复杂性中国化哲学

何丽萍

(广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541004)

经典科学的世界观认为,世界的本质是有序的,无序属于事物的现象。科学认识的目的是透过纷乱的现象去挖掘和掌握事物本质的有序性和规律性。经典科学的方法论认为,现象的复杂表象可以从某些简单性理论出发加以解释,事物的多样性也可以从某些简单的元素出发加以理解。简单性理论由于满足了人类对于确定性和稳定性的需求和渴望,同时也由于其带来物质文明的极大进步,从而成为近代以来解释世界的权利话语。尽管简单性理论为经典科学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成果,但它在解释经济、政治、文化等复杂人文社会科学系统时却常常陷入重重困境。这就容易导致两个极端:“化简和割裂”[1]。这种以简化事物的复杂性以及孤立地看待事物间彼此联系为表征的简单性思维方式往往既不能描述现实世界的真实图景,也不能正确反映研究对象所固有的根本属性。如何突破简单性思维在面对复杂的研究对象时所造成的局限性,是科学研究不得不考虑的重要的问题。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复杂性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主体层面看: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由人在“化”,其主体是多元的,不是单一的。作为主体的“人”,其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思想、行为既受外界各种环境的影响,也受自身认知水平和情感意志的影响,充满了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多元化的主体由于实际需要、成长背景、兴趣特点等方面不同而呈现出明显的个体差异,使得他们在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问题时的切入点、研究途径、表现方式、理论探索、实践运用的结果会有所不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体的异质性极大地增加了正确解读、表达和运用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复杂性和困难度。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文本层面看:其复杂性主要体现在缺少统一的哲学文本,没有一部全面阐释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观点的“圣经”。这使得人们对它的理解、表达、运用和发展变得更为复杂。虽然在很多文本中有体现其哲学思想,但并没有一部系统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的文本。各种哲学思想因论述对象不同以及所面临的实际情况差异而表现出不同的内容和色彩。当我们谈论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时,更多的是从马克思、恩格斯某一文本中的某一思想出发,但部分不等同于整体,这并不能涵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全部思想。究竟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一百多年来,在马克思主义研究者中一直没有统一的观点,使得人们对它的误读、错解甚至歪曲得以可能。不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者从不同的视角出发,对马克思主义不同时期、不同文本的哲学思想进行取舍,并对其作出不同的解释与重建,由此造就了所谓的“人本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实践主义”、“实证主义”等多样化的哲学理论形态,进一步加剧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在理论提炼上的复杂性,且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体的理论素养水平及明辨是非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层面看: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中国革命及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中国革命以及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不是一成不变、静止僵化的固定物,而是动态生成、不断变化、没有绝对答案的生成物。不同时期不同阶段面临的任务不同,所需要的哲学理论也不尽相同。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主体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的选择是一个变化、开放、不断动态生成的过程。如:1949年以前中国共产党的任务是开展武装夺取政权,1949年以后是组织全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不同时期的历史任务不同,意味着中国共产党人需要从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宝库中寻找不同的思想武器。

除此之外,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体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文本的解读到形成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从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在中国的具体实践到形成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成果,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成果到新的实践,这一“理论——实践——新理论——新实践”的复杂转化过程,不仅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和诸多环节,而且还需要若干不同的载体以及转化形式。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进程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现是一个诸多因素参与的系统工程”[2]。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历史进程的开放性、动态性、非线性、不确定性等表征充分展示了它的复杂性。

二、走向复杂性: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思维转向

“复杂性理论的方法首先在于承认人类所处环境及实践活动的复杂性”[3]。在复杂性理论视域中,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呈现出主体、马克思主义哲学文本以及历史进程的异质性、动态性、开放性、非确定性、非线性等复杂性表征,就不可能约化为简单性的线性思维去处理。

当我们反思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和实践时,可以看到:过去很长一个时期,强调的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全部思想的中国化,而是其中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想的中国化,而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体的各种主观因素、客观条件等复杂情况和重要作用考虑不够;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核心内容,即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的复杂性情况也缺少分析;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进程看得过于简单、机械。这种以简单性理论为指导对待马克思主义哲学文本,对待异常复杂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体以及中国国情,把极度复杂的社会问题简单化,在带来一定研究成果的同时也带来一定的偏差和失误。

走向复杂、坚持复杂性思维就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要反对形而上学的还原论,反对局部和静止的观点对待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思维的转向要求我们: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中不能简单运用线性、静止、封闭的思维模式,并清醒地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复杂性。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是简单地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也不是简单地将马克思主义哲学赋予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应用”不等于“化”,哲学解决问题并不等同于哲学本身的变化;形式不等同于内容,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也不等于使之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毛泽东曾说:“化者,彻头彻尾彻里彻外之谓也”[4]。这就要求我们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过程中,既要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复杂多变的实践过程中实现其应用与发展,又要使其具备其他国家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所不具备的中国特色的内容。另一方面,由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具有过程性、动态生成性、开放性等实践特征,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能还原为自西向东简单而抽象的原理,简化和规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的复杂性。

以静态的简单性思维去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的动态发展,势必会陷入无解的逻辑悖论。不进行具体的历史分析,不考虑实际情况,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具体内容不加考虑千篇一律地当作绝对真理线性推广,不加限制与创新,将会导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遭遇发展瓶颈。从简单性思维转向复杂性思维,全面、动态地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各个方面,才能突破“化简和割裂”所导致的局限性,才能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更具科学性。

三、立足现实:贯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起点要求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一个时至今日仍在继续的理论和实践过程,它不仅涵盖了马克思主义者从时代主题、现实需要、中国国情出发所形成的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而且还涵盖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如何运用这一动态过程。一方面,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文本解读以获得其中的真谛,离不开马克思、恩格斯所在的社会现实、历史背景;另一方面,形成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离不开中国共产党领导无产阶级进行革命实践、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的理论总结,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运用离不开中国的基本国情,任何脱离中国社会现实的理论,都不可能获得长久的生命力,最终将逃脱不了昙花一现的命运。

面对错综复杂的生活世界,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化过程中,如何运用复杂性理论来驾驭其所面临的复杂性呢?复杂性理论要求我们在进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中要立足于现实并对其进行批判、反思。“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只有承认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对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指导作用,才不会偏离马克思主义,才能避免经验主义地对待中国化过程;只有切实地注重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经验中概括出新的理论成果,才能不断地发展马克思主义,才能避免教条主义的滋生”[5]。在这一过程中,首先,不应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条化,或是把权威人士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当作绝对的真理,要充分考虑到马克思主义者的个性特征、知识背景、实践需要,特别是他所在社会的生产力发展状况等因素所起的作用,考虑到马克思主义哲学文本的特殊情况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进程的复杂性。其次,要紧密结合新的世情、国情,把握世界发展的新趋势,充分吸收复杂理论的科学成果,不断提炼和丰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思想,提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新理论,创造新方法使之运用于中国实际,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取得新成果。

四、超越“话语平移”: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本土路向

在20世纪大部分时间里,与前苏联的关系是中国社会生活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内容。前苏联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诠释几乎等同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而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又将前苏联哲学的著作奉为经典,尤其是斯大林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影响着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表达与运用,并在一定程度上使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成为前苏联进行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试验田,陷入了“话语平移”的尴尬境地。这种过分夸大“苏联模式”与“中国模式”的同一性,忽略两者间的异质性,忽视甚至无视两者之间对立和张力的线性思维,将马克思主义哲学孤立于中国独特的文化土壤和社会实际之上,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化过程中丧失了其解释张力和生命活力。

毛泽东首次提出马克思主义及其哲学中国化命题时便提出,要使马克思主义哲学民族化、本土化的观点。“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5],因此,我们在进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时,要追问其理论有哪些适合我们的基本国情并有利于解决现实问题,而非教条化照搬苏联模式或是西方理论“化”中国本土问题。超越平移话语,保持自身的文化自觉,不断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本土路向。

五、寻求动态生成: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本真图景

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一个动态、开放的过程,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客体之间、主客体和外部环境之间不断发生信息交流与碰撞,难免发生非对称的症结。另外,各种不确定性、随机现象或是偶然事件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意味着可能性要多于可实现性”[6]。这也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中充满开放性、灵活性、创造性、生成性。

首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会遇到国际国内各种因素的考验,科技发展、社会转型、经济全球化、政治多元化引发的一系列思想、政治、经济、文化的变化,给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带来了复杂性的大环境。尤其是在新兴媒体、国际互联网等因素的广泛影响下,人们的交往方式复杂多变,海量信息真伪良莠汇聚一堂,虚拟实践、虚拟关系成为人们生活、交往、发展的新方式,在给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带来新领域、新形态、新载体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复杂性。各种价值判断、话语系统、意识形态、审美倾向等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大环境中不断冲撞。要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化解各种消极因素,就必须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内容、方式、机制等方面努力进行创新和改进。

其次,中国革命以及社会建设在不同历史时期其实践需要会大不相同,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是一个不断地变化发展着的历史进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不是单向度的由西至东地教条般地进行推进,按照简单线性的逻辑和模式推行,而是不断地根据新情况,去解读、运用、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真正品质不仅仅是在中国执行、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观点、预设方案,而且是要在具体的实施环境中,在各种影响因子的共同作用下,进一步丰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并动态生成多种可能性的创造性活动。

总而言之,复杂性理论不是要全盘否定简单性思维的作用,而是旨在引发我们更多地关注复杂性思维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启示与诉求。借鉴复杂性理论的思维方式,认清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主体的主观性和局限性,针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的复杂性以及中国国情的特殊性,用复杂性理论去解决复杂性的问题。方法上、视角上的这种变化会把我们的研究带入一个崭新的境界,会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和实践推向一个新的平台。

[1][法]埃德加·莫兰.复杂思想:自觉的科学[M].陈一壮,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2]张震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创新的实现路径探析[J].前沿,2013(7):26.

[3]Lesley Kuhn.Complexity and Educational Research:A Critical Reflection[M]//Mark Mason.Complexity Theory and The philosophy of Education.West Sussex:John Wiley&Sons Ltd,2008:174.

[4]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34.

[5]薛广洲.“中国化”本义解读——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实质[J].现代哲学,2013(3):44.

[6][南非]保罗·西利亚斯.复杂性与后现代主义:理解复杂系统[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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