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的风花雪月

王叔睿

虫进凤窝捉走鸟，

叫化头上长青草，

大雨下在横山上，

半个朋友不见了。

这是云南大理人人皆知的一个字谜，谜底显而易见，是“风”“花”“雪”“月”四字，意指大理闻名天下的四种景色：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我是云南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去过大理，也亲眼目睹了那如诗如画的大理四景。

后来远赴烟台求学，本已抛却了再次见到蓝天白云的念头，却不想这边风景独好，别有一番味道。更令我惊喜的是，我也在这里陆陆续续地见到了烟台独有的风、花、雪、月之景。

初去烟台时正值盛夏，在三元湖畔报名的时候，我见到湖里还零零散散开着些荷花，莫名地高兴起来。虽然那些荷花已经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恹恹的，花瓣已经红得发黑了，但能在满眼红顶绿柳的烟台校园里见到几点紫红，也令我倍感兴奋。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山东见到花，而且是在盛夏依然努力绽放的荷花。这些虽败不颓的荷花冲淡了我异地求学的沮丧，让我对未来的生活有了几分憧憬。

国庆节的时候，学校在南校门口用花摆了大大的“国庆”二字，我又见到了久违的花，我记得当时我盯着那些花咧着嘴傻笑。旁边的同学要么诧异地看着我，要么远远地绕开我，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作为一个来自“花之国”的人，在异地他乡见到如此有生气的花，不笑是有违自己本心的。这次见到的是菊花，红黄相间，红的璀璨，黄的耀眼，将菊的傲然本色彰显无遗，为原本被秋叶点缀得有点肃杀的南校门增添了几分喜庆。烟台的花，比起下关之花，虽然于生气于艳丽都逊色不少，但是在很少见到花的烟台，这么些花所点缀的景色，一点也不亚于大理漫山遍野茶花盛开时的胜景。

八月十五那天，我们中学时的几个同学相约在晚上10点仰望明月，“千里共婵娟”。四川重庆的同学因天公不作美，满天阴云，没能见到明月，北京和我所在的烟台则万里无云，见着了那面银镜。烟台的月亮也是很大很圆的，将淡淡的银光洒满大地，但身在异乡为异客，我感觉到的不是在云南时那种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圆满情怀，而是几分淡淡的乡愁。电话里有的同学哭了，就连自诩从无思乡之情的我也不禁动容。云南山多，月亮被山环拱着，便不显得孤独，可是烟台这里周围一望无垠，皆为平地，更衬得月亮孤寂无依。我不敢多看。月亮在烟台，看着只不过徒增乡愁罢了，没有云南的温暖，更没有大理洱海映月来得浪漫。

11月1日，烟台迎来了第一场雪，一夜之间，举世皆白。漫步校内，看雪花飞舞，看白絮飘落，看冰晶落到指尖手背融化，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只留下一片寂静与美。人们常说要“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我却想，为什么不拿雪花作比呢？雪花从飘落到入掌融化，不过弹指间，但这一瞬间就足以与夏花秋叶相媲美了。都说流星落花坠落之际最美，雪花又何尝不是呢？雪花绚烂静美，在空中将自己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而后归于沉寂。想到这儿，我对小小的雪花就多了一分敬意。雪花落地，装点江山河川。放眼校园，到处银装素裹，果然分外妖娆！其后，烟台数次下雪，我一边与下雪给我带来的不便抗争着，一边欣赏着这纯白的景色，可谓“痛并快乐着”。大理苍山的雪是亘古不化的，像女神般圣洁，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烟台的雪却是灵动的，像快乐的精灵绕着你飞舞，时不时地带给你一丝冰凉。相比之下，烟台的雪更加亲切更加可爱。愿这精灵长访烟台，愿这精灵长伴我左右！

来烟台之前，就有许多人告诉我这边风大，让我小心，我不以为然。大理上关的风也以大而著称，风起之时飞沙走石，冬天虽然彻骨，夏天却是凉爽宜人。烟台也是著名的避暑胜地，风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却不想一个学期还没过完，我对烟台的风就有了全新的认识。

烟台的风不吹则已，一吹惊人。夏天的时候，我打完篮球在树荫下纳凉，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我一个冷战就又回到了球场。烟台的风根本没有丝毫让你欣悦怡然的感觉，有的只是刮人的痛和透心的凉。在夏天，如果待在阴凉处遇到风，人们都会感到寒冷。烟台冬天的风更是凶神恶煞一般，当风吹来的时候，耳边只有呼呼风声，连近在咫尺的人声都听不见。大风就像千军万马一般直贯而下，肆意地带走人们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热量。风如刀一般削着你裸露在空气中的任何部分，并且不会放过一丝漏洞，沿着你的袖管裤脚穿过你的全身，让你冷得牙齿打战却又不敢张口呼气——风会像啤酒一样灌入你口中，那样一阵窒息之后，你的五脏六腑也会跟着冰冷，且这寒冷长久驱之不散。正因如此，烟台当地人流传这么一句话：“宁下三日雪，不刮三刻风。”

如果问烟台的风、花、雪、月中，哪个最能体现出山东人的豪爽，我会毫不犹豫地选风。烟台的风，粗犷豪放，桀骜不驯。白天见此风，直有“北风卷地白草折”之感，摧枯拉朽；倘若晚上遇此风，又给人“铁马冰河入梦来”，横扫一切的感觉。烟台大风的不羁狂烈与山东人的豪放坦荡相得益彰，实在是天人之合，令人惊叹。

大理的风，因为有了山茶花、苍山雪、洱海月的相衬，带了几分明媚的娇气；烟台的风，因为少了群山阻隔，因此横扫一切，睥睨一切，大气磅礴，气象万千，多了几分豪烈。二地之风互比，实在是各有千秋。

求学半年，烟台的风、花、雪、月陪伴了我半年，让我时时想起故乡的山山水水，让我感受到“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乡愁，给我的生活增添了丰富的色彩。

愿明月常相照，愿鲜花常盛开，愿飞雪飘无限，愿长风不停歇！烟台的风、花、雪、月呀，将伴我走完求学之路。